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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行,我不会让你去的。”r

中宫里,商陆在和我据理力争。r

我背对着他,气得暗自垂泪。好不容易能重逢在一起,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我都忍了,却怎么也忍受不了再次分离。r

云近春看看我,又看看商陆,半晌扁嘴道:“我也不要爹走。”r

她一句话顶我十句话,我顿时领悟我生云近春的意义何在了!r

商陆无奈地苦笑,他吃力地俯下身摸了摸云近春的脑袋:“爹爹不是去玩,爹爹是去保家卫国,保护你和娘亲,好不好?”r

我怀疑我平日里给云近春讲的故事太过血腥了,她居然眼睛里放出光芒来:“好!爹爹,你要砍下他们的脑袋,串起来给近春当链子!”r

商陆盯着我看,用眼神责问我:“你平常都给她讲的什么!”r

我讪讪地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神,然后回过神来,不对啊,现在我可是站在批判商陆抛妻弃女的立场上的,怎么能被他嚣张气焰打败!r

于是我沉下脸来:“反正我不准你去,横竖都不让!”r

商陆也怒了,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我还是很怵他的。r

他面如沉水,一字一句有条有理铿锵有力:“小茴,你可了解九门提督王勇为?”r

我想了半天,对于此人只能用四个字概括:“有勇无谋。”r

“那么他麾下二品将士呢?”r

“毫无主见,如墙头草随风而倒。”r

“这样的一批人,你放心他们上战场,去面对来势汹汹的起义军?”r

我沉默了,我无言了,我颓废了。r

“所以,小茴,我得跟着他们去。你放心,我不上前线战场,我只在营中谋略。”r

我还是不说话。r

他见我如此萎靡,放柔了语调:“小茴,我一定保你一片江山。”r

我过去积蓄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我不要什么江山!商陆,你怎么这么俗,我发现我自从当上皇上以后,你就彻彻底底成了一个俗人!成天黎民百姓河山家国的,我有时候真想把龙椅让给你算了!我多怀念我们的从前,我不是出云公主,你也不是御史大夫,我们就是两个凡人,在一起!”r

这是我第一次冲商陆发火,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争吵时的口不择言像一把直刺心窝子的利剑,太伤人了。r

商陆看着我,他一直不说话地看着我。r

我慌了,想和他解释:“商陆,我刚才不是那意思,我……”r

“小茴,你还不明白吗,我做那么多,不是为了江山百姓,只是为了你啊。”商陆缓缓地开口,叹道。r

他的声音里带了疲倦,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r

我眼眶发热,冲过去搂住他的腰:“商陆,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说你了,呜呜呜。”r

他揽着我听我的认错,好一会儿,才开口:“既然你知道错了,那这次就让我去吧。”r

我愤恨抬头,一看到他那双眼睛,顿时软了骨头,十分没骨气地说:“那……你要保重自己,千万珍重,千万活着回来。”r

“知道。”他沉声应道。r

“爹爹要去砍别人脑袋了,近春要一串人脑袋项链!”只有云近春不知世事不识哀愁,全然没有要离别的伤感。r

大军即将出征的前一夜,商陆特意来中宫陪我。r

我在烛光下擦着他的缨枪,兵器冷冽,擦拭下越发锋芒毕露,我大概是被这光芒刺伤了眼,只觉得眼眶一直又热又胀,随时都能掉出一串泪珠来。r

“小茴——”商陆试图和我搭话。r

我啪的一下放下他的枪,又去整理他明日要穿的盔甲。r

“别整理了。我一个瘸子,又不上战场,用不上那个。”商陆很诚恳地和我说。r

“呸!我让你穿你就得穿!”那是我从国库的旮沓里翻出的一副金丝锁子甲,既轻又软,全云氏皇朝也只得这么一件。r

商陆很委屈地点头:“那好吧。”r

我背着他在他的衾衣里缝进一片平安符,等所有事都忙完了,我还是觉得有些茫然,在屋里团团转,总觉得还有什么准备没做好。r

“好了小茴,别忙了。”商陆拉住我,想亲我的脸。r

我侧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哎,别。那如意我还没系到你盔甲上……”r

我说着说着,渐渐没声音了,因为商陆开始解他自己的衣带,动作既缓慢又优雅,带着一种刻意诱惑的暧昧和风骚。我果断把如意抛到脑后去,扑倒商陆,又舔又咬。r

这一夜我们百般折腾,彼此都带着一股狠劲,想把对方吞吃入肚。r

这一夜过后,也许就是真正的生死别离。r

第一声鸡鸣的时候,我狠狠打了一个冷战。旁边的商陆动了动,翻身起床。r

我听到他刻意放轻动作,不想吵醒我,只有衣料摩擦的轻微的窸窸窣窣声。r

我悄悄睁开眼睛,盯着他看。r

他正在穿衾衣,如泉的长发流泻下来,几缕搭在赤裸的胸膛上,几缕垂下来,刚好搔到了我的鼻尖,我动了动鼻子,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商陆正在穿衣服的手一抖,显然被吓得不轻,然后转过头来看我:“你醒了?”r

我盯着他点头。r

然后我们彼此无言,各自继续干各自的事。r

我继续在床上盯着他看,他在我穷凶极恶的目光下坦然穿衣,我看着他全部收拾停当,一头长发束成发髻,戴上青玉簪,顿时从刚才的妖娆变成了英气勃勃。r

他全部收拾完毕,然后转过头来看我,这样的情景,其实该说一些话的,可他斟酌了半晌,只说了三个字:“我走了。”r

他去小床上看了看云近春,便真的走了,头也不回。r

我心里一直有一种沉重感,匆匆扒了几口饭,便穿衣去宫里的点兵台。r

点兵台下,十万将士整装待发,飒飒一片银装铁甲。我在城楼俯瞰,见九门提督和将军跨马提枪,振臂一挥,十万将士一同发一声喊,齐刷刷将手中兵戈举向空中。半空中的兵器光芒交戈成了一片耀眼的灿烂银辉,风走到这里都要止步。r

在这一片大地与天空的颤抖中,我看到了商陆。r

他坐在木辇上,身上着铁甲,身旁矗缨枪,神情温柔地朝我看来。r

只不过这遥遥一望,周遭景致便入不了我眼,天地间的光都凝聚在商陆那一处,我能将他眉梢的温柔和眼里隐忍的不舍都看的通透。r

顺遂在一旁提醒入迷的我:“陛下,该祝词了。”r

我这才回过神,按云氏皇朝的惯例,替出征的将士们祝词祷告,我听到我庄重肃穆的声音朗朗在清晨的日光下回荡。r

云朵之上的神祇啊!假若你听到我的祝祷,请护佑我的夫君商陆,愿他此去诸般平安,我愿以我阳寿换他战场步步无虞,度他灾厄万千。r

我祝祷完后,十万将士宣誓三声,便浩浩荡荡,拔营而走。r

我站在城楼,看他们如铁水一般滚滚而去,商陆的木辇被湮没在其中,不过只是浩浩苍生中的一个而已。r

他走之前留给我的最后三个字是“我走了”,这个男人,始终学不会甜如枫糖的情话,软如棉絮的蜜语,却终其一生,用生命印证了他对我的爱。r

我不曾预料到的是,商陆走后,我和云近春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局,他走后,大臣们开始频繁地上折子,让我纳男子为后,生下皇子以延续国祚,且次数愈来愈密集,大有逼宫的态势。r

我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商陆原来替我挡去了多少风雨。可以说,我和云近春一直是生活在他庇佑的羽翼下,而今方知世间多风霜。r

没了商陆做后台,我没底气和大臣们撕破脸对着干,只能面上微笑接受,暗地里差点儿把一口牙咬碎,近日说的文字都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迸出来的。每一次上朝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闹得我脑瓜子疼,每每下朝后,都累得像条狗一样,唯一的安慰就是云近春,她自商陆走后,倒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思念之情,她现在的兴趣是画骷髅脑袋,一天画一个,计算着商陆能给她带回多少串脑瓜子项链。r

我数了数,云近春画了十个骷髅脑袋,那么商陆已经走了十天了。r

我计算着商陆走过的路程,不知他到了哪里,据说塞外多风雪,不知他那条老寒腿受不受得住,胡思乱想间,惨淡的一夜便悄然过去了。r

从前的大半日子,夜里也是我和云近春两个人,伴着残烛睡去,但那时因为知道商陆就在白玉京某个角落,同我一同赏这明月,心里便也不觉得孤单;如今商陆远在千里之外,这样的夜就显得既孤清又难捱。r

我孤枕难眠了小半个月后,前方的第一封捷报伴着商陆的私信传到了白玉京。我手都在发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一看,以为商陆难免要说些掏心窝子的思念之情,结果里头却是一张薄纸,上写了一个大字:拖。r

我瞪大眼睛找了又找,在那拖字后面又有一行小字:若众臣为难你纳后之事,勿正面冲突,只拖,拖到我归来便可。r

我心里对商陆的景仰徐徐荡漾,他真是伶俐啊,知道他走了后我可能会遇到什么,特意写了秘诀过来。r

我又在那纸上翻找,看到那一行小字后又有一行更小的字,上写:我诸般皆好,勿念。r

我再找,这回终于在纸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几个如蚊蚋一样的小字:我想你了,小茴。r

我叉腰仰天狂笑,商陆,你能再闷骚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