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威逼利诱商陆谈起这段令人发指的抢婚往事,我直视他的眼睛,道：“在这件事上,你必须承认,你阴险,你卑鄙,你无耻,是故意、有预谋、抱着捉弄我的心态,去做这件事的。”r
他那个时候刚好晨起梳洗,听到这话,将如泉流泻的乌发往肩后一拨,淡淡地看我：“是啊,你待如何？”r
我一口凌霄血堵在喉头,栽在枕头上。与商陆斗,其恨无穷,自找罪受。r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转回现在,我坐在花轿里,几个丫鬟把我摁着化妆打扮,手段极其凶残。我这三年来,素来是披头散发,既洒脱又豪迈,如今被她们紧紧地挽了一个髻,顿时觉得头皮绷紧,我怀疑眼角都往上吊了。r
然后她们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最后把镜子往我面前一杵,我都做好打算要迎接一个如魔似幻的惊喜了,可出乎意料的,镜子里的人眉眼清秀,凤冠霞帔,脸上映出一抹喜色,倒真有点人比花娇的味道。r
那一瞬间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相信自己是一个喜气洋洋而含羞带怯的新娘,候着英俊的丈夫策马而来,只可惜这样的幻觉也只不过是一瞬,然后毫不留情地破灭了。r
我矫情而伤心地想,我和商陆都不是从前懵懵懂懂的少年了。r
丫鬟们最后给我盖上一块蠢呼呼的盖头就退出去了。我只来得及从缝隙里看到外头的光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喜庆的唢呐吹得震天响。r
我怀疑商陆一定是提前一个月就设下了这样的陷阱,搞不好他连什么时候攻上霸气寨,甚至连我提出的三日之缓都计算在内,不然怎么我一路坐着花轿过来,越接近东川王府,人声便越鼎沸,且似乎都是赶来贺喜喝喜酒的客人。r
我听到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对着商陆惊诧道：“娘哎,你当真抢了个女人回来？就是那个霸气寨的泼辣娘们？”r
商陆回了他一句什么,听得出来心情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陡然觉得未来的日子暗无天日。r
轿子停下来了,大概是到了正门口,我正琢磨着是要自己走下去还是怎么的,忽然眼前一亮,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这只漂亮的手我很熟悉,因为前三次的逃跑未遂,我现在对这只神奇的黄金右手以及他的主人已经有了敬畏之心,于是颤颤巍巍地放了上去。r
他立刻紧紧握住,然后牵着我下轿,一步步稳稳走向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在脑袋里艰难地挖掘一些关于婚嫁的信息,总觉得他的做法于理不合十分无耻不要脸,这时却听得客人齐齐恭贺一声：“祝东川王、东川王妃百年好合鹣鲽情深!”r
平地一声雷啊!我以为他只是私底下把我当一个小妾一般偷偷摸摸地娶回去,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大张旗鼓!东川王妃是个什么东西啊!商陆你哪来的狗胆娶我一个前朝灭国的公主,还堂而皇之地封一个王妃,难道不怕连累九族吗!而且依祖制,王公侯爵大婚,需进京面圣,我明白了,商陆你一定是怕我死得不够早吧!r
我觉得我的心里有无数只扎着红绸结的蠢驴挥舞着四只蹄子奔腾而过,不禁惊恐地抖了好几抖,这时手上一紧,原来是商陆将我的手又握了握,就算我现在手心滑腻腻的都是汗,他都攥得不留缝隙。r
鬼使神差的,被他这样一握,我居然也安心了不少。于是便继续做一只鹌鹑,乖顺地跟着他走这婚礼的流程。r
只是我愿意安耽,却有人不乐意了。那时我正听着司仪洋洋洒洒的大篇祝祷词,木然地盯着盖头,心里从成亲必备的红枣莲子一路联想到可爱的红烧肘子,忽然在场的客人们一阵骚动,然后我听到一个十分嚣张的女声：“长公主驾到!”r
我因为被红盖头盖着,什么也看不到,正凝神听那公主的动静,忽然手被商陆一扯,腰身被他一带,那盖头摇了几摇,就飘到地上了。r
我登时就想做个鬼脸,让在场的人认不出我来,只是盖头一落,我就被眼前那比鬼脸还狰狞的一张脸震撼得忘记了。r
这张脸我认得,她是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小乞丐时,带着商陆来找我茬的那个公主。三年过去,她的脸固然张开了不少,显露了一些美艳之色,但显然她的智力依旧停留在三年前。r
她高举着手,还没放下来。我立时明白,方才她是想不声不响地扇我一巴掌,只是被商陆挡下来了。r
她不出现则好,一出现我就想起三年前这对男女的种种龌龊,新仇旧恨一起涌上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受。我暗地里用指甲抠商陆掌心的肉,用指头捏商陆指头的骨节,但商陆丝毫不为所动。r
我们仨就这么对峙着,但其实这根本与我无关,如果商陆放开我,我想我会热情洋溢地把我头上的凤冠戴到这个公主头上,再把那蠢呼呼的盖头蒙到她那张狰狞的脸上去,然后他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进洞房断子绝孙。r
但我也只能想想罢了。所以我开始装作一个无辜的路人,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r
这一望,我才发现原来白蔹、包金刚和金需胜也在座,算是我的娘家人。其他的人,看装扮非富即贵,有侯爷公爵,亦有朝廷命臣。我装作不经意地一眼扫去,从前我父皇手底下的那些老臣们,一个都没有了,入眼所见,皆是一张张陌生的年轻脸庞。r
这个年轻的帝皇太推崇新法,重视新进力量,总有一天会吃亏。r
不过这又与我何干呢。r
这时,那公主终于开了金口,“嘤”的一声哭了出来,兼之跺脚揉绢,一副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r
她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清,总之无非我何德何能能攀上商陆这根高枝,商陆又是瞎了哪只眼睛看上我这歪瓜裂枣,那样子,太难看。r
等那公主哭够了,商陆才开了口,本来底下尚有些窃窃私语,他一开口,满堂肃静：“小丢是我商陆明媒正娶的妻子,从今后,我只爱她一人宠她一人,我商陆坟穴旁亦只有她一人坟穴。蒙公主青眼无以回报,只得为陛下国家尽心尽力,但我商陆这个人这条命,却是小丢的。”r
我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看着那公主愤恨而去。r
纵然商陆这番话说得再情真意切掷地有声,我却再也不敢全心全意去信一个人了。r
公主哭着跑开后,婚礼在商陆的安排下又严肃认真地继续,看得出来有不少人想灌商陆几杯,但一看到他那张寡淡的脸,就又讪讪退下。r
因此商陆进到洞房里来的时候,人是清醒的。r
这给我的浑水摸鱼带来了极大的难度。本来么,他要是醉醺醺的,我说不定能用红绸把他捆起来然后踹到床下去,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而又各怀鬼胎地互相对坐着。r
我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逡巡在我脸上,我低着头作娇羞状。我们默默无言很久,然后他终于开口了：“为什么叫小丢？”r
我诧异了,我以为以他的作风和性格,大概会以肢体动作上的轻薄来代替言语的调戏,但他居然问出了这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r
我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r
他又问了,不过更像是喃喃自语：“是因为被丢弃过吗？”r
他戳到了我的痛处,让我恼羞成怒：“谁被丢弃过,你吗？你以为我当年像傻子一样在那里等你吗？做梦去吧!”r
他看着我：“小茴,我……”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完整的句子,只是眼神落到我唇上,紧接着唇也落了上来。r
许是怀了歉疚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感情,他这个吻缠绵悱恻,像烟花三月苏州的雨,悄无声息地潜入夜里,然后生了失心的根,发了情欲的芽,但是这芽很快长成了疯狂,蠢蠢欲动令人恐惧。r
我撇开头,讥讽他：“商陆,别太自作多情。你以为三年来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从御廷尉手中救下我的是白蔹,从你的公主手中救下我的是白蔹,把我带到寨子给我无忧岁月的也是白蔹!他比你英俊比你忠心比你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对你念念不忘!”r
我说到最后,已经是朝他嘶吼了。r
阿弥陀佛,无辜的白蔹我对不起你。r
商陆的动作突然停住,然后怔怔地看我。r
我这时候才开始有些恐惧,因为他的眼神沉沉,墨黑中隐隐泛起一层赤红。r
我很没骨气地开始颤抖,试图逃跑。商陆突然离开我,一把捞过我腰身将我丢到床上,然后又迅捷地压上来,一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衣带,一手去撩开我的衣襟。r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当时那个情动起来令人心惊的少年,如今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当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我,如今却痛恨自己那时的年少轻狂。r
很多往事一一闪过,让我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愚蠢。我愤怒地在他身下挣扎,他腾出一只手来将我的两只手腕抓住,沉沉压下来,直视着我道：“迟了。小茴,我从十七岁开始便爱上你,直到如今——你只能是我的了。”r
他说完便埋首于我胸前,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惊叫起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弓起,他趁势用手垫住我弓起的腰身,慢慢地在那一片摩裟,又渐渐往下。r
我眼前一片血红,一口咬住他的肩膀,恨不得撕扯下一块肉。他猛地一颤,但手下的动作却不停顿,我看着他被我咬的肩头慢慢润开一片血迹,衬着他乌发,愈发显得触目惊心。r
商陆任我咬着,手中用力,我们的喜服在一片烛光下渐渐剥落,分崩离析像是一只蝴蝶的破茧。然后他扒光了我们两个,重重压下来。r
他低低喘气,额头胸前皆是密密汗珠,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恶狠狠地瞪着他。r
他抵在我腿间的情动很明显了,可他却还是忍着,一手探入我裙底取悦我。尽管我反抗的态度很坚决,可身体却还是背叛了,于是我愈发恼怒：“商陆,我告你强暴!”r
他腰身猛地一沉,同一时间亦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是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