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意思?”
“安府的产权已经划到了安小姐名下,今后,这里就是安小姐的家。”
安晓静轻哼一声,冷世城真是会做人,先是打你一顿,再给你一颗甜枣儿。
宋持交待完就折身下了楼,安晓静也懒得客套地去送,转身去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这熟悉的格局,家具的布置、地毯的颜色、床单的质感,都那么令人留恋。她踢了鞋子滚上床,闭上眼睛,似乎还有她自己的味道。
安晓静安心地睡着了,睡得很沉,也很香甜。
晚上,迷迷糊糊中,安晓静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酒气混着烟草的味道笼罩着她,是陌生的味道,她惊起却看见冷世城一双迷离的醉眼。
安晓静厉声说:“冷世城,你给我走开!”
冷世城却笑了起来,简单的一个:“No。”
安晓静羞愤地瞪了他一眼,下了床,在离床远远的地方,指着醉醺醺的冷世城叫道:“Getoutmyroom!Rightnow!”
冷世城傲慢地看了安晓静一眼,将脸埋进枕头,不打算理她。
安晓静气极,她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再度喝酒,而且还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但她没忘记宋持曾经说过的话,他不能喝酒,一滴都不行!
安晓静看着倒在她床上的醉汉,想起了冷文韬,这俩父子,都是可恨又可怜!
但冷世城摆明了不屑搭理安晓静的怒气,趴在床上动都没动,她气得爬上软床去拉他的腿,没想到冷世城会疼得大骂起来。“该死的该死的!!!”
安晓静被他狠狠地摔在床上,眼泪即刻在眼眶里打转,抱着双臂,委屈地咬起下唇。
冷世城冷哼一声,掀起裤腿,露出底下的假肢,利落地拆卸起来,拆完后在她震惊的眼光中将义肢扔在她面前,“你不是想要吗!给你!”
“冷世城你故意的!”安晓静看着他空空的裤管,气氛地指着他。
他冷笑,“故意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这条假腿吗?怎么了,现在后悔看见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安晓静是被羞愤逼成这样的。
安晓静讨厌看到他脸上现在的这种漠然的表情,他遥远地让她无法在他眼中找到她的倒影,这足够让她惊慌失措。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了,所以你不肯嫁给我……”他倒在床铺里,嘟嘟囔囔的低声说着。
安晓静泪盈于睫,不敢相信他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要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安晓静是谁,知道她是个除了花钱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洋娃娃。他也知道自己的家世远不及她,可他从没说过“我配不上你”这样的话。
每当父亲责备安晓静又买了很贵的包包的时候,他总是抱着她亲昵地哄她:“虽然包这种东西可能永远买不完,但是咱们可以尽力而为。”狂妄又暧昧。霸道又凛冽。这就是她眼里的冷世城。
他告诉安晓静,为了蝇头小利汲汲营营是非常蚀人的一件事,他愿意为将来让她做一个纯粹的阔太太而努力工作赚钱。因而他也是疼她,爱她,顾惜她的冷世城,虽狂妄,但只是因为爱她。
而安晓静,和所有女人一样,逃脱不了这种男人的牵绊,爱他,敬他,想要追随。
一旦安晓静做了决定,她就会坚持到底,她要嫁给一个平民子弟,就算是她父亲也阻拦不了。
但爸爸告诉安晓静他死了,让她与冷家解除婚约。她只顾着伤心,什么都听不见,只由父亲去了。等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让自己的名字出现他的墓碑上都成了不可能。
安晓静可怜冷世城那样爱她,却在病床上得知了她要解除婚约的消息,倍受打击之下,竟因爱生恨,用了六年策划了一场颠覆的堂皇大戏。
这些苦难,安晓静都能够理解,因为她深信这六年她受了多大的折磨,他便受了多大的折磨。
“世城,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安晓静伏在他身上抽噎起来,他难过时可以像只无法拥抱的刺猬,难道她就心里就没有半点委屈吗?
“你能不能别那么假惺惺。恨我就直说,哭什么哭。”他推开安晓静的身子侧躺在床上,定睛看着她,忍住替她拭泪的冲动,冷言冷语地强装镇定。
安晓静爬过去抱住他,他试图推开安晓静,却没有成功。
安晓静伏在他肩头,紧紧地抱住他轻声说:“世城,对不起。”
他没有再说话,身体僵硬无比。
一分一秒过去,安晓静能从窗外的树叶随风而发出的窸窸窣窣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闭着眼睛说着什么,可是他的那些话好像掉落在了这柔软奢华的床铺上,传达不到她耳里。
这仿佛不是真实的世界,安晓静和他只活在互相的心底,风雪雨露不可侵蚀。
“世城,我们回英国吧,还是住那个公寓,你让我坐在你的肚子上看电视,你用我的背写报告。你可以去剑桥教书,我开一间面包店……”
他是安晓静的命运。
在英国和他一起相处的那些日子,让安晓静不知道除此之外,生命中还有什么更为美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发生。
安晓静想念的,她怀念的,她眷恋的,都是那些年,他的青春,她的年华。
良久,他僵硬地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放软,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安晓静睁开眼睛看他,他却推开她径自躺下,背对着她准备睡下。
尽管心里如同一片被千军万马经过的草地,凌乱不堪,但他如此安详,安晓静也跟着他躺下,红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宽阔的背,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他身上的烟酒味,任性地要求:“世城,你能侧过来睡吗?那样我才能看见你的脸。”
冷世城久久没有答话,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张雅灵在冷世城入住安府的第一天便来拜访,冷世城还没有起床,佣人招呼她用早茶,她在小花厅吃了块草莓蛋糕。
冷世城当时得到安府时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如今为了讨好心上人,又将所有人招了回来,昨天一直让宋持弄到后半夜才把原来的那些佣人凑齐接回来。
“他们,昨夜过得好吗?”张雅灵问。
只见佣人脸上染上了一丝尴尬之色,小声说:“冷先生喝醉了,不让人帮忙洗漱,义肢都没有换下来。小姐大喊大叫地很生气,好似吵过一场,用的是英文,后来便没了声音。”
张雅灵淡淡一笑,拿起报纸等冷世城下楼。
宿醉的冷世城带着头疼率先醒来,看到自己怀里的安睡的人心中百感交集,懊恼地轻声咒骂了一声,下了床。
张雅灵见他揉着太阳穴下楼来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调侃了几句,冷世城一味缄默不予置评。
“这么早?”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冷世城完全不像有过一场宿醉,看上去仍旧是那个眼神坚定风度翩翩的精明商人。
“昨晚睡得好吗?”
“托你的福,还算不错。”冷世城在餐桌前坐下,底下人小心奉上张雅灵拟的早点,他低头吃了起来。
张雅灵收起报纸,“她呢?怎么样了?”
冷世城低头专心用餐,不予理会。
张雅灵追问道:“别害羞嘛世城,来,和我说说她。”
“你这么好奇,不如自己去问。”冷世城很敷衍地说道。
张雅灵讨了没趣,换了话题,“昨晚腿没有疼吗?”她刚刚看他走路的样子,似乎有伤势。
冷世城似乎很避讳这个话题,没有应声,喝了几口骨头汤。
张雅灵只好说,“今后给你的菜单多一些海鲜吧,你以前爱吃,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会让你心情变好。”
“我现在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吗?”冷世城淡淡一句。
张雅灵耸耸肩。“你爱得太辛苦了不是吗?”
冷世城眼中飞过一抹痛色,抬头看了雅灵一眼,收敛了情绪,低下头去继续用早餐。
安晓静醒来没有看到冷世城,惯性地抓起床边的电话想知会管家早餐她想吃什么。按完号码拿着无声的听筒继续恍惚的睡眠,等了很久也没见电话拨通,睁开眼睛看着电话,缓缓坐起身来拉出电话线,接头没有插上。
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里不是希尔顿的penthouse。
穿上晨褛下楼,刚踏进花厅安晓静便看见了张雅灵,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身走了出去,连招呼也没有打。
张雅灵努努嘴,取笑道:“看来,有人生气了。”
冷世城安静地吃完早餐,送走张雅灵,准备出门,临走发现自己的手杖落在了房间,又想起适才安晓静看到他和张雅灵一起用餐的画面当下转身就走的样子,身子不听使唤地往楼上走去。
他的腿,虽不用手杖也可以走路,但到房间的楼梯对他来说还是太多了一点,等他走到房门口,额上已经冒出了一些细汗。
然而,他这般费力,却发现他要找的人不在。问了佣人,佣人说小姐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闻言,冷世城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竟然以为自己收复了失地,不再独自悲苦成活,结果还是逃脱不了被折磨。
安晓静回了希尔顿,整理打包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毕竟是安晓静住了近两个月的地方,再奢华的房间都染上了安晓静的气息。
管家很舍不得安晓静,由于她的离开解除了她和她的主顾关系,说起话来就更自由了。她也不掩藏自己对她的眷恋,深长地拥抱了她。
离开希尔顿后,安晓静又去了一趟安氏,佟铃儿在楼下等她,她问昨天赵尊杰是否有答复,她点点头,说双方正在讨论细节,大约一礼拜后可以签约。
安晓静放下心来,“南部的工厂你去过吗?”
“嗯。实习的时候去了两个礼拜。”
“好玩吗?”
“那边风景很好,工人们也很和气。”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附近小河里有很鲜甜的虾。”说完吐了吐舌头,完全的少女心性。
安晓静跟着她笑了起来,电梯里的镜子里倒影着她真心的笑容。
“我过几天可能要去南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她很讶异,等电梯快到时,她才回答:“我愿意。”
安晓静笑着走出了电梯,进了秘书室,和钱秘书打了个招呼,便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刚放下手里的公事包,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安晓静接起来,佟铃儿在电话里说:“安理事,吉因吉赵总裁在一号线。”
安晓静先是被那个抬头怔了怔,但很快反应过来:“接进来。”
“安理事。”赵尊杰的声音里满是调侃的笑意。
安晓静倒在皮椅里,转了一圈,看着对面的七朱大厦顶端露出来的冷氏大厦的塔尖,刺眼的锐利让她的眼睛有些难受。
“赵总裁,一大早打电话来是有公务吗?”
他笑了笑,“想邀安理事喝杯下午茶罢了。”
“赵总裁身在高位,也亲自公关?”
“不不不,这是单纯的私人邀请。”
安晓静头疼,撑在椅子把手上支住自己的额头,这个赵尊杰,就知道是个难缠的人。
“我要说我没有空呢?”
“那我会怀疑安小姐昨天那一副专业姿态,是为了骗我的钱。”
该死!狡猾的男人。
“好吧,留下时间和地址给佟秘书,我会准时赴约。”说完,安晓静挂了电话。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钱秘书走进来,看上去神清气爽,“阿姨,有事吗?”
她站在办公桌对面,突然伸出手,“恭喜,安理事。”
安晓静带着疑惑站起来,与她握手,又好笑地说道:“这是怎么了?”
“冷氏那边下达了人事通知,正式任命你为安氏日化最高理事。”
安晓静松开她的手,坐回到椅子里。
“晓静,你不开心吗?”钱秘书蹙眉问道。
安晓静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在安晓静对面坐下,“晓静,你还希望坚持那条依附别人而活的路吗?”
安晓静惊讶地看着她,面对这个年近四十的长辈,她在她的精明世故面前简直就是一张透明的玻璃纸,多揉几次,便碎了。
的确,安晓静现在是被逼上了梁山,她在闺阁中时,有强大的父权可以依靠,成人后,又有冷世城可以寄托,可是这两个她认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做了下作之事欺骗了她,一个在拼命考验她的耐心和真情,使得她不得不走上和她的梦想背道而驰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