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在家时,经常帮我爸爸整理资料和文件。”当然,只是“整理”。
他勾起嘴角,眉宇松动,含着淡淡笑意,“我更关心你的黑眼圈和强打的精神。”
“只不过是不眠不休了一夜,赵先生未免太小看我。”安晓静嗔怒,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怎么敢?”他胸膛起伏,手掩着嘴,已经笑了出来。
安晓静深吸一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将手里的资料摊开,拿出光盘打开投影仪。墙布有些歪,她念书时倒是经常自己弄这些,因此也不觉得陌生和慌张,但还是花了点时间才弄好。
安晓静正要开始讲解,赵尊杰突然说道:“安小姐,能从头到尾仔细讲一遍吗?我早上去骑马了,还没来得及看你的企划案。”
轻佻的男人。安晓静在心中暗暗对他下了定义,很想给他一个白眼在另附一句“听你鬼扯”,但无奈她是找他要钱的,有钱的就是大爷。
“没关系,这个企划案是我亲手拟定的,赵先生若是要为难我也不可能。”
他轻笑,并不否认捉弄安晓静的事实。
安晓静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资料,好一会儿,才问道:“赵先生,他们可以开始了吗?”
赵尊杰凝着脸孔坐在位置上,身体却闲暇地姿态,看着她开始讲解整个案子。
从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他坐直上身,安晓静的解析一旦到了精彩处他也不吝啬流露出激赏的神色。
讲完整个大纲,安晓静问他:“赵先生觉得怎样?”
他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安小姐的这个案子讲得丝丝入扣,的确很好。但吉因吉的市场一直都是服务业,而安氏日化是实业……”
安晓静连忙说:“我并不是要与吉因吉合作,我是要与赵先生合作。”
“怎么说?”
“我想请求赵先生以私人名义注资,来此之前我曾经浏览过安氏与其他公司所有的合作经历,没有一桩合作案的开出了能和我比肩的条件,如果我是你,不可能拒绝这个项目。”这番话安晓静说的掷地有声底气十足,表情亦是坚毅的,本来她的企划案就做得逻辑清晰简洁精要,把投资者的所有顾虑都考虑了进去,也很直白地写明了投资这个案子将会得到的收益,“如果不是我急需要资金周转,我不会开出那样诱人的数字的,赵先生。”
“据我所知,安氏已经被冷氏并购,既然是子公司,冷氏又是以投资领域见著,为何不向冷氏借资,而是来找我?”
安晓静哂笑,“我与冷氏冷总裁的事,想必赵先生也很清楚,何必再问这样的问题来羞辱我?”
赵尊杰忽地皱起眉头,为自己的行为懊悔。而安晓静,的确应该得到同情,不是吗?
“那么,请安小姐再讲讲细纲部分吧。”
安晓静叹了一口气,翻到钱秘书为她准备的细纲部分,开始讲解,她其实很想用她身为女人的优势来讨好他,可是看着他坚定有力的眼神她又不敢那么做,只好摆出专业的姿态,认命将数十页长的细要从头讲到尾。
待她翻到最后的谢谢页面,额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口舌干燥。一夜未睡,早上又发了一通火意气用事地灌了那么多咖啡根本没有得到充分的水面,一开始安晓静还能用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僵硬的身体,这会儿,她的喉咙已经好像要着火一样,头也有些晕眩。
结束后,在赵尊杰欣赏的鼓掌声中,安晓静勉力回笑,不支地坐下来,喝了一大口矿泉水。
“安小姐,你的企划案做得很精湛。”
安晓静摊手,轻松地笑着。“多谢夸奖。”
“你的想法很新颖,倒有几分改革家的风范,能告诉我,你这样拼命的目的是什么吗?如果说你只想挽回你童年有过一段很深记忆的老工厂,请恕我不予接受。”
安晓静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仍然想把主动权把握在他手中的男人,他可能并未看轻她,处处刁难,只不过是遏制她的骄傲。想到这里,她越发自信了。
“赵先生,你对我父亲怎么看?”
他没防备,被安晓静突然一问,脸上有些措不及防。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安先生是很让人尊敬的企业家。”
“那么,他为何阻止我嫁给冷总裁呢?冷总裁当时已经成立了SZ,也就是冷氏的前身,那家公司被他做的很好,形势一片大好。”赵尊杰默然,瞳孔轻颤,她得到了收效,继续说道,“因为我父亲很清楚他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儿,他很器重我,我心里很明白。他一直认为,我能够配上更优秀的男人。”她爸爸对她的宠爱,从来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安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赵尊杰看着安晓静好强的面容,脸上腾起一丝莫名的气愤来。
“赵先生认为,我当真会眼睁睁看着我父亲一手建立的事业被人夺走吗?”安晓静语有影射。
他先是一怔,然后绽放出绚丽的笑意,感兴趣地问道:“安小姐打算怎么做?”
“我会拿回安氏日化。”
“只有日化吗?”
安晓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今的地产界就像一块长满了烘臭的蛆虫的蛋糕,赵先生以为安氏地产那几个管事的头头会甘愿放手让冷氏的人介入吗?那是个风波之地,我可以悠闲地做个渔翁,看他们鹬蚌相争。”
赵尊杰在观摩安晓静,对于她的决心感到了兴奋,他就要改变他原本的那个游戏策略了。
“你是想拿回整个安氏?”
安晓静耸耸肩,“目前只有日化而已,我爸爸一直不喜欢被证券市场夺走他手里对安氏的控制权,几次拒绝了下面人上市的提案,但上市这件事,在我这里会被实现。一旦安氏日化上市,我能保证赵先生能以最低价获得安氏日化的股票,进入安氏董事局。”
安晓静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给他。如果经此一场,他还要否定这个企划案的话,确实就有非常明显的玩弄她的嫌疑了。
“冷总裁允许你这么做?”
“暗箱操作赵先生应该也懂的。”
“你能走到那一步吗?”
“伟大的冷总裁只当我说任性的小女孩,而轻敌,是男人一个可怕的缺点。”
“我会考虑。”他笑着。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你。”
赵尊杰收起笑容,拧眉,起身道:“三小时后给你答复。”
“好。“安晓静起身收拾,顺便打了一个哈欠。现在,她终于可以找张柔软的大床好好睡一觉了。
安晓静不管张雅灵的出现是经过安排的还是不经意的,但总归是被她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冷世城生病期间,张雅蓓那张脸总让她感觉莫名熟悉,她问她是否有和冷世城一起去SEEWA餐厅用餐,她摇头否认,但转念一想,她又说:“你遇到的可能是我的妹妹雅灵,她和我长得很像。”
安晓静回想起SEEWA餐厅她上演的那出凄苦的剧目,也回想起了冷世城和张雅灵的亲昵,对她的熟视无睹,至今仍能令她心中梗塞。
安晓静曾说过大骂他们男盗女娼不是她的风格,但忍气吞声也不是她的格调。她必须做点什么,让冷世城明白,他伤害了她。
回去的路上,钱秘书问安晓静和赵尊杰谈得怎么样。
“还不错,他是个坦率的人,下班前他会给你答复。”
“你确定他会投资吗?”
“不知道,但我的确开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你说过,他有犹太血统不是吗?”
钱秘书先是一阵笑,后来又露出了隐忧,“你给了他什么条件?”
“我会让安氏日化上市。”
在驾驶座上负责开车的佟铃儿猛地一个刹车,原来是一个小男生把皮球踢到路上了。她连声对安晓静和钱秘书抱歉,然后下车去捡皮球。
钱秘书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晓静,你说的是真的吗?”
安晓静闭着眼睛靠在汽车后座上,身体累极,心思牵绊,“阿姨,我原本不想参与这一切,可是你也看到了,有人在逼着我走上这条路,其中有太多牵扯,沉重又纠缠,一个是我深爱的男人,一个是我敬重的父亲,因了双方都是我爱的人,反而叫我更加不能直面和承担。我现在,也是没有了办法,虽事与愿违超出了我的想象,但你也看得出其中的深刻,我当真,只是没有办法了……”
钱秘书神情复杂,十分不忍地看着安晓静,最后叹了一口气,黯然。
佟铃儿捡完皮球回来,坐进车内,还是一脸抱歉。
安晓静不怒反笑,女人,应该是这样才好。就像佟铃儿,以她的毛躁性子可能会经常会闹出些小失误,但这只会让人更加疼惜。
彼端,赵尊杰坐在透明的办公室内,助理走进来为他整理资料,看见桌面上那些提案,忍了忍,但还是问了:“总裁,你真的决定要投资安氏吗?”
赵尊杰透过玻璃看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末了转过椅子,“为什么这么问?”.
助理面有尴尬。
“她太漂亮了不是吗?”赵尊杰挑高眉头说道。
助理一语被揭穿心中所想,更加尴尬了。
赵尊杰笑得狷介,安晓静的确是漂亮非常的女人,她看上去和善地很,不是不得近身,可近了身却又让人搓手揉掌。她已经是个尤物了。
女人可以是美女,但美女绝不一定是尤物。因为99%的美女,不可能让男人感觉无从下手。而有一种尤物,是所有男人、女人都无法掌控的,因为她已经掌控了一切。
那个冷世城,会做出一些男人不屑于做的事,大概也是被这样一个不能被掌控的女人逼急了跳了墙。摊开报纸,各大报纸都有她安晓静的名字,从几个月前,她就一直出现在报纸上,她的身世,她的背景,她的言行,无一不被公众所知,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她住在希尔顿酒店最奢华的房间里,睡在最柔软的床上,好似娇嫩柔美的豌豆公主,被一个强大而带着仇恨的男人束之高阁。
这个男人只是想拥有她,却被无情的车祸弄得身体残破,被退婚,被打上“已死“的印戳,他的恨该是浩大的、繁盛的、义无反顾的。可是当他拥着那个叫安晓静的女人出现在机场时,所有人都在暗暗惊叹她这个女人的魅力。女人们从报纸上窥得她的着装纷纷效仿,男人们闲谈时提起这个名字,脸上总是会浮起暧昧的笑意,彼此会心知意。
事实上,她如今已经做到了和上帝一样出名,即便是他,见惯了美人的赵尊杰,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尤物。
她生气时,他能感觉到她双臂隐隐的肌肉线条,额上青筋跳动,认真中带着点可爱,那表情经得起反复咀嚼。
这个她,她没有外人说的那样清疏寡淡,她只是坚持自己的快乐不需要另一个人点头说了算,空余旁人眼睁睁看她的野心勃勃,却不知晓她的种种作为其实只是抓不住方向孤苦无依的强作镇定。
“打电话过去吧,告诉她,我同意与她合作。”
安晓静回到希尔顿时,本想上楼睡个好觉,却在楼下被宋持堵了个正着。
累得很,也不反抗了,上了车跟他走。
安晓静在车上睡了一觉,宋持叫醒她时车子已停妥,她透过车窗玻璃看见眼前的建筑赫然是巍峨的安府,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安晓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迟疑地坐在车里,眼睛眨了又眨。
“安小姐,不下车吗?”宋持站在外面,替安晓静打开车门。
安晓静愣愣地看着那白色的建筑,无视宋持的催促。他不会懂的,她是近乡情怯。.
过了一会儿,宋持递了一支电话给安晓静,她接过来,里头冷世城说道:“安晓静,你给我立刻下车。”
安晓静挂断了电话,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下了车,甩上车门。
走进屋子,可能是月余无人居住,这华丽的房子有种久旷的寂寞,楼梯扶手上竟落了一层薄灰。
上了楼,一切的布置都不曾更改,和安晓静离去时一模一样,可安晓静却忍不住心酸。
“安小姐,总裁吩咐,今后请您居住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