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静正要说安晓静没有开车来,突然那名叫J.o的男子把车开过来,摇下车窗笑:“这位小姐坐安晓静的车。”
门童上前打开劳斯莱斯的车门,安晓静惶惑地提着裙摆坐了进去。
他并没有立即启动车子,反而从衣服里拿出一包香烟,抽了一支点燃。安晓静奇怪他怎么不把车子开走,他却对外面的泊车小弟说:“请帮我把车把上的花取下来。”
他这台车是启恩的主婚车。
人人都知道劳斯莱斯,但能亲眼见到摸到的人却很少,泊车小弟殷勤地替他把车把上捆扎的红玫瑰解下来。
“不要扔,给我吧。”他及时阻止了泊车小弟扔花的动作。
他接过花,随手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时候冷世城和启恩一群人从旋转门鱼贯而出,不经意间安晓静便对上了冷世城的视线。
朱莉站在他身边,见到坐在车内的安晓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冷冷地别过脸。
J.o抽出钱包里的一张大钞递给泊车小弟,启动车子,缓缓将车驶离。
车子上了主干道,开了一阵,坐在前座的男人突然扭过头来,“小姐在哪里落脚?”
“希尔顿酒店。”
他惊叫一声,“啊,不早说,他们刚刚才路过。”
“我知道。”安晓静故意的。
他把烟按灭在车内的烟灰缸里,“既然小姐心情不好,那我就当一次司机吧。”
安晓静不答话。她任性,是因为她宁愿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也不想回去独自面对一室清冷。
“谢谢你。”
“什么?”
“我说谢谢你。”
“小姐客气了。”他握着方向盘说道。
安晓静坐在他后方,看不到他的脸,心里却很平静,因为不用面对一张好奇的脸。
对于陌生人来说,安晓静即使是个“花瓶”也是花瓶中的“青花瓷”,而男人对于美丽又落魄的女人,都是怀着好奇心的,不然他不会邀她上车。
“你和赵允儿小姐是朋友?”安晓静问道。
“母上常年由赵大夫把脉。”
“和允儿也熟稔的吧?”
他想了想,“自然。”
安晓静摇头失笑,“允儿竟然愿意舍你而嫁刘启恩,真是……”
“我能把这当做恭维吗?”
“自然。”安晓静鹦鹉学舌。
轮到他笑了。
他是个爽朗的人,这从他笑声中就可以判断出来。
车窗外夜色已深,安晓静无心恋栈,也不好拖累他这样一个好人,“先生,请送我回去吧。”
“你可以叫我J.o。”
安晓静从善如流,“J.o,请送我回去。”
“是的,美丽的小姐。”
他笑,安晓静也笑。
虽是第一次相见,却仿佛认识他多年,安晓静竟然可以在大哭之后发自内心的笑,还暂时忘记了自己内心的悲苦,便不得不承认这个叫J.o的男人对人的情绪有着怎样惊人的控制力。
到了希尔顿,门童给安晓静打开车门,她拉着礼服裙摆下车,走到车前,他摇下车窗,“小姐,还不曾告知姓名,可否留个名字于我?”
“安晓静。”
他像是在体味这个名字,“你父亲是安振荣?”
安晓静点点头。“先生认识?”
他若有所思,像是在回忆,最后说道:“多年前有过一次合作。”
安晓静应了一声,也不例外,世界本来就很小,谁也逃脱不开这已成型的圈子,只好处处被掣肘。
他笑:“既然是安先生的女儿,那我就直说了,下次安小姐若是急着释放胃部空间,不妨先抬头看清楚进的是男洗手间还是女洗手间,今次是遇上我,若是别人,安小姐又成红人了。”
“多谢提醒。”安晓静说道,“不过先生也很爱多管闲事不是吗?”
他脸色一冷,“那下次请安小姐不要一个人喝酒,因为那样就好像在说‘快来安慰我’一样。”
安晓静尴尬,原来他是真的出于一番好意。
见安晓静神色有变,他也收起了冷硬,拿起副驾驶上的红玫瑰,“希望你今晚有个好梦。”.
安晓静站在酒店门口,看到淡蓝色的车子消失在暮色中,拈花轻笑。
从小到大安晓静收到过各种各样的鲜花,唯独没有收到过车把上的绑花啊。
安晓静拿了一只方口玻璃杯将那朵红玫瑰用清水养起来,打算去洗澡,却意外接到钱秘书的电话。
“有事吗,阿姨?”
钱秘书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要如何对安晓静说。
“晓静,冷总裁刚刚发出指令,要关掉安氏日化在南部的老厂。”
安晓静倒抽一口冷气,冷世城,你够种!
安晓静前脚才上了陌生男子的车,他后脚就在安晓静心中的薄弱处插上一刀。
懊悔,愤怒,交杂在安晓静心头,她不该在那次签约仪式上提南部工厂的事情的,那是安氏最悠久的一座工厂,当时南部的地皮还很廉价,爸爸择了那一处建造工厂给当地人提供了许多就业机会,那间工厂甚至还保留了生产手工肥皂的生产线。她和安氏唯一有牵连的一部分,恐怕只有那间工厂了,而冷世城却要动手毁掉它!
“他让你拟通告了吗?”
“三分钟前给我电话了。”
安晓静叹气,“阿姨你先睡吧,我明天去一趟冷氏。”
“晓静,……你们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安晓静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作平和,“你也知道,他这人一向精打细算,签约仪式上我虽然用言词打动了他,但真正放任一间不赚钱的企业在那里,他可能睡觉都睡不着。他就是那样的人,绝对不养废物,和他讲感情,会伤他的钱。”
“我知道了。那就辛苦你了。”
“这我应该做的。”顿了顿,“阿姨,谢谢你打电话来告诉我。”
她笑,“我记得你很喜欢那间工厂生产的兰花香皂。”
是啊,安晓静很喜欢那间工厂的兰花香皂,但现在的洗浴产品更新极快,还有几个人愿意买那种传统包装的手工香皂呢。连她自己都比较偏爱包装精美的香氛沐浴露,瓶瓶罐罐摆了无数,但凡看到包装精美可爱的,一律买下,就算自己洗不完也会送给朋友用。而她身为安氏集团的大小姐,她却从未送过朋友半点安氏日化的产品。
南部的工厂一直没有倒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南部有座国家枪械研究所,研究所主要研究枪械杀伤力,这跟子弹弹道有很大关系,但研究这个绝不可能拿活人来做实验,因此肥皂就成了非常好的替代品。肥皂主要是由脂肪构成,和人体脂肪结构相似,而且还很廉价,又可以使用多次。靠着研究所和其他一些老客户的支撑,南部工厂一直盘桓在盈亏持平的水平线上,强撑了许多年。
可正如安晓静说的,冷世城这个人最不喜欢废物。他喜欢所有事都是一副蒸蒸日上的样子,一间不赚钱的工厂绝对会成为他眼里的一颗沙子,不管她是不是上了别的男人的车,他都会找那间工厂的麻烦,而她上了J.o的车只是让他一气之下将这件事提前罢了。
管家给安晓静放了热水让她泡了一个加了薰衣草精油的热水澡,身体也缓和了许多,吹干头发擦完保养品,她带着她那些无处安放的悲伤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地很早,用完早点,挑了一条白色裙子,将头发梳好绑在脑后,管家建议戴一些首饰,安晓静便挑了一条粗制的项链带上,它像是缀在裙子领口似地,低调地很。搭好高跟鞋,拎了一只Celine的包,站到管家面前,“这样行吗?”
管家上下扫视了一番,“安小姐很漂亮。”
来自同性的认可,比男人油嘴滑舌的恭维要受用一万倍。
安晓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饱满有光泽,虽然没有了20岁时羊绒般的细腻,但岁月对安晓静是宽容的。她已经老了,可她的确是年年岁岁,希望将美活成一种境界,豢养他人的眼,取悦自己的心,让爱她的人珍惜她。
“除了漂亮呢?”安晓静捉狭管家。
管家会心一笑,“气质也那么卓尔不群。”.
安晓静微笑,带着愉悦去找冷世城。
事先有联系过宋持,他翻着行程告诉她冷世城只有在早餐会议之后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他知道她为何要找冷世城,有意刁难她,但总归也算尽心,她已经很感激,哪里还敢吹毛求疵。
冷氏的大厦离安氏只有两条街之远,安晓静爸爸的办公室在26层,冷世城的在35层,站在她爸爸的办公室里并不能看到冷世城的办公室,因为中间挡着一幢七朱大厦。
若是没有七朱的存在,说不定冷世城能与她爸爸的办公室遥遥相望,远远打个招呼。
一楼大厅,安晓静径直走向前台。
前台招待见到是安晓静,立即说道:“安小姐请这边稍事休息,宋秘书已经交代过,总裁开完早会会通知你,请您稍候片刻。”
安晓静点头,戴上能遮掉安晓静半张脸的墨镜去一边的沙发上等着。
从报架上抽了一份今天的报纸,安晓静摘了墨镜打开报纸消磨时间。时政新闻无新鲜事,索然翻到了娱乐版,她的照片迎面而来。
“娇人密会娱乐大亨,脚踏两船疑似车震”--硕大的标题横亘在安晓静的视线里,附图是她在丽晶提着裙摆上了劳斯莱斯的画面,还有一张是在希尔顿门口从车内接过一朵红玫瑰。
还来不及看具体内容,姚电话来了。
“你也看到报纸了啊?”
“刚刚佣人和我说的,报纸上说你是上了赵尊杰的车,是真的吗?”
“赵尊杰?”
“诶?”姚吃惊。
安晓静连忙低头看报纸,果然看到了赵尊杰的名字。
“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赵尊杰?”
“我感谢狗仔。”安晓静不正经地说道。
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啊,这是不是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看倒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照片是晚上拍的,像素不高一向是娱乐版照片的特点,为了就是叫民众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报纸不负责这件事是真的。如果艺人卯起劲头来要追究,报纸完全可以推脱责任,反正照片上模模糊糊的,你自己要来对号入座怪得了谁?
面对联想力丰富的狗仔,艺人们长挂心头的一句话就是:“认真你就输了。”
可这两张照片上的人的确是安晓静,那条裙子,那朵红玫瑰,那辆劳斯莱斯,这造不了假。
“怎么会和他遇上的?”姚问。
“我原本等冷世城,不过他老人家甚是大牌,散席了他才偕美眷而来,我一气之下就讥讽了他几句,他不甘落后,也没给我好脸色看。他赢了,我跑去洗手间又哭又吐,赵尊杰就出现了。”
“冷世城又欺负你?”姚从来都能在长篇大论中迅速捕捉到重点。
安晓静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狗仔会拍到她一个可能是因为赵尊杰是吉因吉幕后老板的身份,但姚之前替她调查时并没有查到赵尊杰的身份,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狗仔是跟着冷世城和朱莉来的,她和赵尊杰是附带的收益,狗仔想多弄个版面夺人眼球,没想到附带收益才是真正的大鱼……
这是安晓静的猜测,毕竟连姚都查不到的人,普通狗仔怎么可能会认识?当然,资深的狗仔就不一定了。
“姚,我约了冷世城,回头给你电话。”逃避姚的追问才是目前要紧事。
姚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最后好声说道:“好好和他说话,别被他借力使力,发出去的炮弹全部打回到自己身上,弄了个遍体鳞伤。”
安晓静应了她一声,双双落下电话。
“小姐,能把你手边的那些报纸给我吗?”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男职员问道。
安晓静怔了怔,“可以,当然可以。”她把报纸放进他怀中的那堆上。
“谢谢。”他吃力地用下巴抵住怀里摇摇欲坠的纸质高楼,转身离开。
好奇之下,安晓静仔细看了一眼那些纸张的新鲜度,猜测应该都是今天的报纸,心里念道:这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前台那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