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擦着眼泪，哽咽着说：“她夫家那边已经拿出了休书，我哥哥收了她一百两银子，也不再管我了。钰儿，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怕被休，但是我怕我走了后栓子没人照顾啊。现在他们都把那个野种当成宝，连饭都不想给栓子吃。”
招招手，把栓子拉到身边，齐钰摸着他比以前细了一圈的手腕，心里也不好受。以前在齐家村时，这个弟弟虽然淘气也欺负她，可有几次看她饿的快晕倒时，还偷偷给她拿过馒头。
“要不这样，现在天也晚了，你跟栓子今天先在这住一宿，明天我跟你们过去看看。”她揉着栓子的头顶，说。
听到这句话，栓子抬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接触到她的目光立马又低下头了。
犹豫了片刻，刘氏摇头，说：“让栓子留下吧，我就不了，明天还得给你爷爷奶奶做早饭。钰儿，谢谢你了。”说完她就跪在地上，要给齐钰磕头。
齐钰忙着拉住她，“婶娘，你这可就是折煞我了。”
“钰儿，真的谢谢你能帮我。其实我很羡慕你娘……”刘氏目光悠远，渐渐落入回忆，说：“我一嫁到齐家，就起早贪黑的操持家务，你二叔从来不管不问。我当时没多想，觉得村里的女人大多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娘，我嫂子。”
她看了齐钰一眼，接着说：“那时已经分家，一次我听你爷爷的话去你家拿粮食。你娘就在院子里翻豆子，就翻了两下，你爹就不让她干了，让她进屋好好地休息，还给她捏肩捶背。我当时都看呆了，我没想到还有男人给女人捶肩。晚上我躺在床上，腰也疼，我念叨了两句你二叔上来就是踹了我一脚。”
她悲切的笑了，笑出了眼泪，“这么多年，我每次见到你娘都会想到那个场景，可这一辈子也没碰上这样的男人。替我向你娘道歉，这些年是我对不住她。”
听到这些话，齐钰只能感叹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何况刘氏也不是大恶之辈，这些年她去抢粮食全都是听了齐老爷子的话，抢回去后也是给他们吃。
说完，她抱过栓子亲了一下，跟他嘱咐说：“好好听你姐的话，明天娘来接你。”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栓子追到门口，擦着眼泪，看着刘氏的背影消失。
“怎么不追出去？”齐钰站在他身后，问。
“他打不着我娘就会打我，我躲不开我娘就会来护着我，他就打我娘。我不在家，他就打不到我娘了。”栓子小小的人儿，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腔，却又一股子狠劲。
“他”指的是齐浩，他的父亲。
拿袖子使劲儿把眼泪擦掉，他转身抬头看着齐钰，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说：“我早就知道我爹外面有女人，狗蛋他娘进镇子赶集看见的，狗蛋就偷偷告诉我了。”
“那你怎么不说出来？”齐钰心中一痛，蹲下身子，问他。
他小大人的似的说：“我不说，我不想我娘哭。爷奶以前对我好，但是他们总是骂我娘。现在他们对我也不好了，也骂我。”
“那以后你跟我住在这里好不好？”齐钰声音渐柔。
她也明白了今天刘氏把栓子带过来的意思，是想把栓子托付给她。如今刘氏被休已成定局，在走之前她得安排好自己的儿子。
栓子打量了一遍这个大房子，坚定的摇摇头，说：“不，我要回去保护我娘。”
齐钰缓缓笑了，站起身牵着他的手，道：“是个好孩子，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安顿好栓子之后，齐钰去正院把这事跟韩氏和赵氏说了，“舅母，娘，我明天想过去一趟，我倒是想看看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去，带上点人，竟然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韩氏气的直拍桌子，这要是她的男人，她早就打上门去，把那个女人打死了。
赵氏听了也是一脸愤然，“没想到你二叔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竟然这样不知轻重。”
“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二叔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还拿着这个把柄威胁过他。”齐钰有些怅然的说道：“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为了那女人做到这一步，连原配妻子儿子都不要了。若是婶娘被休的局面扭转不过来，以后我想让栓子过继过来。”
“过继？”赵氏听后十分惊讶，“你是说过继到你父亲名下？”
“是，我始终不能忘记那几次我饿到快晕的时候，他偷偷送来的白面馒头。”齐钰说道。
赵氏听后先是落寞继而笑了起来，“那就过继过来吧。”
于是，第二天齐钰带着护院牵着栓子，总共十来人到了齐浩家中。
刚进院子，就听见正厅里传来齐老太太的骂声：“你这个黑心的，又在偷懒，做个饭放那么多油，衣服都洗不赶紧，留着你有什么用。你瞅瞅你那个丑样，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还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齐钰脚步一顿，她还是第一次听见齐老太太这么大声的骂人，以前她都是跟着齐老太爷身后，暗中使坏的。那时，她都不敢大声跟刘氏说话，现在却这么狠毒的骂人。
听见这话，栓子直接挣开她的手，跑进去，“我不准你欺负我娘，奶，你又在欺负我娘。”
这时一道娇媚却略带尖刻的声音传了过来：“栓子回来啦？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奶说话呢，这是不孝懂不懂？”
“齐家的事什么时候由得外人插嘴了，”齐钰走进去，看着屋内的情景。
刘氏低着头站在墙角，身上都是灰，头发有些乱了。齐老太太坐在炕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一个看着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抱着还在坐在炕梢，身上的衣服都是好料子，头上戴着金钗，瓜子脸，长相十分勾人。
关于这个女人她也找人调查过了，住在镇子东边，娘家姓钱。跟上次韩氏打听的那家钱记粮铺的钱掌柜是远亲。
齐浩和齐老太爷都不在。
见到齐钰进来，齐老太太的气势一下子蔫了，往后缩了缩，不再说话。
“你便是钰儿吧？快坐，快坐。”钱氏拿出主人家的派头来招呼着她，瞪了刘氏一眼，说：“还不快去倒茶来。”
短短一夜，刘氏好似又老了几岁一般，脸色灰败。她抬头看了齐钰一眼，听话的出去泡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