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波澜不惊的行了一礼,说:“见过沈公子……”
沈修泽挑眉,“你知道我是谁?”
“沈公子已经自报家门,我又怎会不知呢。”齐钰亲自给沈修泽倒了杯茶水,道:“茶水粗劣,沈公子莫要嫌弃才是。”
“你倒是识趣儿,现在知道示弱了,怎么没有当时在齐家村讹我钱时的底气了?”沈修泽凉凉的说。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面上扬起淡笑,既不谄媚也不扭捏自卑,道:“在京城里,我哪里是您的对手,当然要识趣儿了。”
这种反应倒是惹得沈修泽更有了兴致,“在齐家村你可是讹了我四十两银子,现在识趣儿是不是晚了些?”
忍着想要一巴掌拍飞他的冲动,齐钰叹息道:“沈公子有所不知,我当日可都是为了贵府的声誉啊。”
“哦?”沈修泽嘴角微挑,姿态慵懒,等着她把讹钱这件事说出花来。
“当日那车夫借着贵府旗号为非作歹、欺压乡里,虽然沈公子及时出现,但仍是不能平众怒,我想着镇国大将军的名声可不能由着这等小人泼脏水,这才装作蛮横无理的模样向您讨要医药费,您越是委曲求全,就越能挽回贵府名声。”
说起这话来,齐钰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脸都不带红一下,十分顺畅,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这一番说辞倒是让沈修泽一时接不上话,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脸皮竟然这么厚。
他往日里见到的都是文雅知礼的大家闺秀,那些女子守着礼教话都不敢多说,就算是跟他比较熟稔的表妹李茵梦都是看着他脸色,顶多撒个娇,哪会像她一般狡辩。
“看来我今日是自取其辱来了,你这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沈修泽叹息一声,无奈道。
他今年十八岁,已经成年,在他面前十二岁的齐钰可不就是个小丫头。
大成女子一般出嫁晚,十六岁举行及笄礼,拖到十八九岁嫁人的很多。
齐钰眼中闪过得意,又问:“沈公子今日来,难道就是为了那四十两银子?”
“当然不是……”沈修泽才因那四十两银子吃过瘪,怎么会承认,“过几日是家母生辰,我来为家母挑几款胭脂。”
“不知令堂平时喜欢什么样的花香?”她没有再揶揄他,认真的做起了生意。
沈修泽认真想了一番,回道:“牡丹花,我母亲十分喜爱牡丹。”
“真是不巧了。”齐钰道:“牡丹花香的胭脂今天已经卖完了,若是沈公子不着急的话,明日再来取,可好?”
“小丫头,你这是在欲擒故纵?”沈修泽嘴角勾起,笑容中带着轻浮。他学起那些纨绔子弟调戏人的把戏来,想看这个脸皮堪比城墙的丫头如何接招。
不知为何,她眼中的精明与沧桑竟让他内心有些动容。
敢来调戏我?齐钰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倏尔一笑,笑容竟带着妩媚,身体前倾,靠近沈修泽,吐气如兰。随着她的靠近,沈修泽的身体逐渐僵硬。
红唇轻启,道:“真没想到堂堂将军府的公子,新科状元,竟然会调戏我这么一个小女孩,沈公子的口味还真是特殊。”
沈修泽猛地站起,后退几步,仔细一看竟然耳根发红。
见到他这种反应,齐钰直接笑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纯情。
“你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如此……”沈修泽气恼的如此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最后直接甩帘而去。
这个丫头这是狡猾,被人调戏竟然不脸红……
哼,小样,她好歹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会怕你!齐钰心道。
看着沈修泽仓皇逃离的背影,她笑的异常开心。
当晚齐钰连夜赶制了一盒牡丹花香的胭脂,吩咐小武放好第二日交给沈修泽。而她,则是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一早跟着周恒出发了。
当沈修泽第二日来取胭脂时,才知道齐钰已经不在店中,最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考虑到齐钰需要跟家人告别,周恒特意早出发了一个时辰,把齐钰送到齐家村跟家人话别。
红姑见到齐钰很是开心,就是赵氏眼中也有了神采。
只是当齐钰说出就要南下时,赵氏愣了半晌,转而大怒道:“不许去,女孩子家家,往外跑什么,没得让人看轻了。再说如今吃得饱穿得暖,不需要你南下做生意。”
“看轻什么?我靠自己挣钱养家,谁敢看轻我?”齐钰反驳说。
赵氏捂着胸口,面色前有未有的严厉,喝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连我这个母亲的话都不听了?”
“姑娘,夫人是为了你好,南下路途遥远,路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能放心呢。”红姑急的快掉下眼泪来。
齐钰没有跟赵氏硬碰硬,温声安慰道:“我是跟着周恒周老板南下,有他照顾我,你们大可放宽心。”
“你说谁?”赵氏身体一僵,如遭雷击。
齐钰察觉有异,沉默一瞬,才道:“是周恒……”
“马上从京城回来,别说是江南,就是京城也不许再去。”赵氏厉声说着:“我若是早知道你在京中认识了他,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不会让你去。”
“为何?”齐钰双眼微眯,沉着冷静的看着赵氏。
“没有原因。”赵氏一边将齐钰往屋里拽,一边道:“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去找他们。”
挣开赵氏的手,齐钰凝着赵氏的眼睛,“他们是谁?”
“没有谁,没有谁。”赵氏倚着门,无声的哭泣。
看到赵氏这种反应,齐钰心中悲凉,道:“好,我不再问他们是谁。但是娘亲,我不想再过苦日子。您十月怀胎生下了我,我感谢您。可是……”
她环顾家中的土坯房和草棚,摸着掌心的老茧,神情坚决:“这世上我不求权,只求财。那种吃一个白面馒头都是奢望的日子,我不想再过。儿心意已决,请娘亲见谅。”
说完齐钰双膝跪地,对赵氏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决绝而去。
“她这是怨上我了,她到底还是怨上我了。”赵氏跌坐在地,掩面痛哭出声。
红姑也在一旁无声流泪,都是冤孽啊,冤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