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赵氏的房间时,周恒感觉自己的腿都在抖。一晃眼这就十四年了,当初的小姑娘已经变成饱经沧桑的中年妇人了。“妹妹,你……”话还没说完,他先哽咽起来。
“二哥……”赵氏也掉了眼泪。
她跟周恒其实是亲兄妹。周恒本应该叫赵恒才对,是现任永安侯赵鸿的嫡亲弟弟。周家跟赵家世代联姻,但到了上一辈周家夫妻两个四十多了也没生个孩子出来。
那时正好碰上****,那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赵老侯爷是个没本事的,空有个侯爷身份,没有一官半职。赵家家大业大,眼看着都要断顿了,赵老夫人无法动了歪心思,找了周家人说是可以二儿子赵恒过继过去。
周家的族人都是一群白眼狼,周家夫妻两个也不想搭理他们,正是为了子嗣发愁的时候,赵老夫人提出这个,两夫妻一合计也不错。反正他们本来还想过若是有了女儿就嫁给赵恒,他们是非常喜欢这个小伙子。
于是,不管赵恒如何哭闹过继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因为这永安侯府在京城里被人戳了好多年的脊梁骨,暗地里笑话赵老夫人卖儿子。
现在兄妹两个十几年没见,自是抱头痛哭着一番。
哭过之后,周恒给赵氏擦眼泪,“你真是狠心啊,住的这么近便,就是不给我们个信儿。这要不是我机缘巧合遇见了钰丫头,还见不到你呢。”
“我也是怕呀”赵氏一边擦泪一边说:“当时我跟昇哥离开京师,一路往南跑。跑到一半又往绕着路往北走,在东北还住了一年。就这样折腾了两年,瞧着风声过了,才悄声的回到了齐家村。”
说起那段逃往的日子赵氏现在还心有余悸,“回到齐家村,昇哥身体就不大好了。他硬是忍着不说,每天下地干活。结果没两个月他就先去了,走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平时我也不敢出门,生怕被人认出来。多亏了有红姑,里里外外的帮我操持着,把齐钰拉扯大了。”
周恒坐到床边,安慰她:“都过去了,如今咱们家的日子也好了。大哥已经继承了永安侯的爵位,周家也是我掌家,定能护你周全。你啊,就是个犟脾气,当时形势并没有那么危机,不过是爹娘糊涂受人撺掇,才想着……一了百了的。我和大哥原本商量着找个人冒充你混过去,把你送到庄子上,等风声过去了嫁的远远地。谁知道我们还动手呢,你就自己跟着齐昇跑了。”
“嗯……”赵氏眼泪不住的流,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盼来了亲人,那还能停得住。“快别哭了,你现在还病着呢。”周恒劝道:“等你能下地了,你们三个就跟我回周府去。那是我家,也是你家。你看看你如今瘦的,跟我回去好好养养身子。钰儿现在也跟着我学做生意,她在这方面颇有些灵性。技多不压身,等到她历练出来了,我好好的给她弄几个铺子,置办些嫁妆,相看一门靠谱的亲事。”
说起这些前景来,他也是充满了期待:“我原本想着认钰儿做干女儿,现在看来更是可行了。”
“可是……”赵氏犹豫了一番,道:“这事还得问过钰儿的意思,看她怎么说。”
农家就是侍弄那些地,她又刻意避着这些事情,现在反倒不习惯做主了。再说她还不容易跟女儿冰释前嫌,可不想因为这事再有争端。
周恒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齐钰主意正,她要是不同意还真是没有办法。
又跟赵氏说了半天话,他这才把齐钰叫进来,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问她是怎么想的。
其实刚才在外面守着的时候,齐钰已经听了大概,也有自己的想法:“周老板……”
“叫什么周老板,叫舅舅。”周恒一瞪眼,十分不满意那个称呼。
她抿唇一笑,也不跟他争辩,很顺从的叫了舅舅,还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周恒暗悔今天来的匆忙,没准备东西。便从腰上结下挂着的玉环,道:“这是舅舅给你的,留着玩吧。”
她也没推辞,接了过来。“舅舅,你家的情况我也问过别人。现在周府那边也是大家子人,我们再住过去也不方便。何况我跟我娘过惯了农家日子,突然住到大宅子里反而不习惯。现在住的这宅子我觉得就很好,我们就不搬了。”
她刚才在外面听着二人谈话,便知道事态严重。周恒说认她做干女儿,却丝毫不提把赵氏以妹妹的身份接回家。
这样一来,齐家村也是回不去了。村子里总共就那么十几户人,出了事情更是不好说,仔细想想还是住在镇子里比较好。
而且都认了舅舅了,那宅子也不用急着买了,周家又不缺这个。等到她把生意都打理好了,攒些钱,直接买个好的,到时再买几个下人,让赵氏和红姑好好享享福。
提到周府那一家子人,周恒也是烦闷,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这样也好,这个小院子跟我那儿也就是隔了一条街,来往也挺方便的。”
周恒刚刚回来,还有一堆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又坐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边往周府走,边跟管家周泰交代:“明天安排人把那院子外墙再加高几尺,丫鬟婆子你看着安排,米粮也不要漏了。”
周泰连连称是,自从周恒过继过来,他就开始伺候周恒,多年下来二人默契非比寻常。
“还有这事不要家里人知道,免得又闹起来。”周恒补充说。
“是,老爷,您放心吧!”家里那些人的德行周泰也是知道的。
周恒走后,赵氏拉着齐钰的手,摸着女儿十三岁小姑娘的手竟然比自己还粗糙,一时间又有了泪意,好不容易忍住了,道:“今天我跟你舅舅的话我想你也听见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都告诉你。”
被赵氏看破自己偷听墙角,齐钰脸有点红,不好意思的说:“娘,我什么都不问。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没得为了那些事再伤心一回。”
她怕忆起那些往事来再引得赵氏陷入执念,她还不容易走出来。再就是凭她两世的经历,事情的大概能想出来,只是不知道到底在躲避着谁而已。
赵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可叹她活了这些年,竟然还没有十几岁的女娃看的通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