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抬头目视着老人，清秀的脸上没有其余的表情。老人曾经相信过他，这一点无置可否。但是毫无理由的相信吗？不是。一切都只不过看见上他走上了虹桥这一点，只不过老人分辨不出是武人的桥吗？还是修道者的桥。而且虹桥正在孕育成型这一点，也给分辨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天下熙熙攘攘，皆由利来利往。若李小天只是一个平常的江湖武人，恐怕老人也不会多去看他一眼。李小天自然也不会多去争辩什么，世间事本就如此。说穿了吃相就太难看了。
手掌摩擦着狼头开口指了指密林外。“小五走。”
巨大的狼头轻微的摩擦着他的手，有留念更有依奈。就在这片泥泞的空地上，一狼一人相互依靠，低声的嘶吼从小五口中发出，也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沉默如期而至，焦急刚刚升起。沉重的喘息声便如期而至，半跪在泥水中的李小天身体微微颤抖，沿着嘴角一连串的血线流下。
那治标不治本的笨办法，此时终于显露出了弊端。紊乱的气机开始在体内乱窜，奔走于五脏经脉之中。
一次次的堆积之下，终于还是积重难返。若换了其他时候，靠着剑桩的小心引导还能让它们重归平静。可此时条件明显的不允许，每一分一秒的流逝，从身体各处钻出的气机便越发的多一分。
剑开双刃，可杀人也能伤己。武人靠着各种各样的意念修炼，可意念这东西就如同双刃剑，带给了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夹带了天地万物的意志，武人更喜欢称为气机。
这是一种承载在万物身上的天地意志。若有功法的辅佐便能抹去这种意志只余留最纯粹的意念。若没有功法的辅佐，这种意志就会停留在身体中。
他本与身体不交融，一旦身体陷入疲惫，或者意河中的剑意消耗过大无力阻止时。这些承载着天地意志的东西，就会从每一个角落中钻出。
虽然压制不难，可积重难返。而且一旦武人身体中这种秉承天地意志的气机过多时，就会被反噬，一旦反噬形成。这种意志就会不停的吸引周围能吸引的一切意志壮大自己，最终没有获得修行功法的武人最终的结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死在自己手上。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用在武人身上，最合适不过。
李小天此时虽然还不至于死在体内乱窜的气机中，但也第一次尝到了这种被气机反噬的滋味。无数的蚂蚁在体内乱爬，肌肉的纤维被撕扯断，经脉强行撕裂。
刚刚刹那间的焦急，让封紧的心脉有了一丝空隙。一道气机便是那时候趁虚而入的，虽然刹那间便被心室中冲出的气血磨灭了，可这番争斗最终也伤到了心脉。
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功法当务之急。焦黑的胸膛上，手指分别在五脏之间游走了五下，五指落下的地方隐隐可见血迹的浮现。
再次封了一遍五脏的主脉后，嘴角的血线这才止住了几分。李小天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至少在女子还没有动手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衣袖间微微的拉扯，李小天转过头。原来是小五怕他倒下，再次用犬齿勾住了他的衣袖。
江婉歌抬头看着干净的夜空，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干净的如同琉璃般的夜空，弯月高悬繁星点点。
没有人打扰她，所有人都在等她接下来的话。时间在流逝，初秋的风夹带着冷意吹拂在所有人身上，夜雨过后秋已至。
终于女子不再看夜空，看了泥水中相互搀依在一起的一人一狼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一起倒在泥水中，可下一刻下下刻他们依旧搀依在一起。
风微起拂动了女子额头前垂落的青丝，女子伸手将青丝滑到了耳后。然后转身，不在注视李小天与小五。
气氛在这一刻凝结到了冰点，直到女子沿着来时路越走越远。灰衣老者这才一挥手，百道人影开始如潮水般退去。
江婉歌动了恻隐之心，老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虽然如果他一定要杀李小天，江婉歌也不会去阻止什么，但仆随主愿这点他还是懂。
虽然江婉歌从来没拿他当过仆人，更像是长者。可越是这样，老人便越发的不想违背江婉歌的意愿。
月下山路上老人紧跟一米开外，江婉歌停下身看着苍老了很多的老人。摇了摇头退后一步，老人刚想退一步可却被江婉歌阻止了。
“明叔···”
兴许是看到江婉歌脸上的坚持，老人这才苦笑了一下。“小姐主仆有别。”
女子笑了看着老人脸上苍老的皱纹说道。“明叔跟我回天衍宗吧。”
老人不语眼眶隐隐有了几分湿润，笑着摇头。“都这把年纪了，不给小姐添麻烦了。”
江婉歌似乎是有了几分失落，低声开口。“那里太高了，也太冷了。人情味太淡了，阴险诡计又太多了。明叔不去也是好事。”
老人低头兴许是不敢与江婉歌眼中的失落对视。“小姐···老朽··”
“是歌儿不对了，让明叔为难了。”
老人低头眼眶湿润。“明海愿随小姐前往。”
不经意的狡意从女子眼底一闪而过，扶起老人嘴角含笑。“那么我们便走。”
老人刚意识到什么不对，苍老的手已经被江婉歌拉扯着上路了。弯月高悬有风来，低低的谈话声掉在了山路上。
“明叔刚刚是让人去杀那个剑客了吧？”
老人点头。“小姐心善，可我是江湖武人。做错了事该有的交代，总还是要有的。”
女子点头不在多说什么。心中想到兴许这个江湖就该是这样吧！
此时数十里外的密林中，巨大的狼爪狠狠拍在黑衣人的胸膛上，几声骨裂的声音伴随着摔倒的人影砸在树干上。
接着刹那的空隙小五高高跃起，再次钻入了密林中。狼背上的李小天，早已经昏迷了过去。
人的体质总还是不强，刚刚那般气机暴动已然消耗完了全身的精力。只是双手依旧下意识的紧紧将自己固定在狼背上。密林深处的几条身影，正急速围拢而来。
半边身子焦黑还渗着狼血的身躯上又多了几道血淋淋的刀伤，若不是凭借健壮的躯体小五也早已经支撑不住了。
女子离开老人跟随，大多数的黑影也隐入了密林。可却还有十多道人影留了下来，起初李小天还能帮忙阻挡一下，可此时体内的气机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个回合下来身体实在扛不住晕了过去。
若不是小五反应快，强扭身躯帮他避开了那一刀，恐怕他此时已经是尸首分离的下场。也正因为这样小五的后腿上才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李小天不怪这些人，这个江湖的规矩便是这样。而且这命令也不会是女子下达的，而是老人。
越是老江湖，便越将这些规矩看的重。我只留十人取你性命，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自己了，这是老人传递给他的一个信号。
也是给这个江湖规矩的一个交代。这已经是老人最大的让步了，李小天明白也能懂。
后腿的刀伤明显给小五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巨大的狼口中一声声痛苦的嘶吼不时发出。身后十人紧随其后，只要有机会便会毫不犹豫的补上一刀。
一逃一追之下已经不下数十里，此时的小五体力明显的不支奔走中都有几分摇晃，奔走过的地方是一地的血线，可越是如此便越发的凶残。
身后的十人也明显知道，不在纠缠只是像这样紧紧的跟随。明显想以时间来拖死银狼，伴随着水雾的升腾巨大的轰鸣声从前侧传来。
“不好它想跳水。”
有一人开口，其余几人连忙加速。可此时小五已经跃上了大瀑布上的青石，几人速度不慢可依旧还是差了点，巨大的身躯腾空跳下了瀑布。
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其余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
“这怎么回去跟主家报告？”
“如实说便是。”
“以它们的状态落下去十死无生。”
三声谈话后，几人退回了密林中，几个眨眼间彻底消失。
瀑布边缘凸出来的石台上，沉闷的落地声如同闷雷。巨大的狼躯明显可见着地的一面有几分陷下去。
被小五保护的李小天明显没受太大伤害，静静的躺在小五的肚子上。
疼痛到极致的嘶吼，从小五口中发出。强忍住剧痛狼身翻转，一瘸一拐的用犬齿勾住李小天的衣角，拖入了石台上的山洞中。
几人说的不错，若真从瀑布上跳下去绝对是十死无生。可任谁也没有想到中间竟然还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台，跟一个山洞。
等到李小天在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暴乱的气机终于在经历过一波波的暴动之后在次沉静了下来。毕竟修行时日还是太短，再怎么暴动总量在哪里，也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微微的夕阳从洞外倾洒而下，李小天连忙翻身寻找小五。一番张望之后，巨大的狼头从洞口旁边支了过来，这才放心。
只要小五还在就好，深吸了口气却触动了胸口的烧伤，疼的李小天直冒冷气。小五连忙将头耷拉在洞口，满是担忧。
见李小天非常豪气的挥了挥手，这才收回狼头舔舐着伤口。
脸上劫后余生的笑意还未完全升起，就在看到小五后腿上那道伤口的时候，杀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李小天从来没有这一刻这般想杀一个人，前所未有。
小五兴许也是感受到了李小天的愤怒，抬起头学着李小天的样子非常豪气的挥动了下狼爪。
一人一狼尽皆笑了起来，虽然小五的笑更像是凶相毕露。可李小天知道那的确是笑，安慰的笑。
虽然体内气机的暴乱，给身体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可比起小五却是好了很多，再加上身体中虹桥无时无刻不在吸纳外界的意念，加速虹桥的凝聚成型。
但残羹剩饭总还是能剩下些，用来调理体内被损伤过的经脉肌肉。微微的闭目打量着体内那座已经隐隐露出小半个桥身的虹桥，李小天长舒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顺下，桥面下干渴的意河中水桶大小的水洼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他水属性的剑意，若要换在旁人身上恐怕得高兴半天。
可他此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剑意的增多也表示他体内的气机增加。对于受过一次气机暴乱的他来说，其实并不想在没找到适合的功法之前过多的摄入过多的意念。
但是天不遂人意，一番逃亡追逐在逃亡，在他用完体内的剑意同时，又压榨身体的潜力。一来二去剑意的增加也是在所难免的，真正重要的是这种增加是他在无意识的中的增加，也就是说增加的这些剑意中的气机被他身体几乎照单全收了。
平时吸收还可以靠着剑桩，去磨灭一些。虽然做不到像功法那样，磨灭干净。可七七八八还是能行的。
功法当务之急是功法，李小天有了紧迫感。当然任谁身体中装了一个随时可能把自己炸的尸骨无存的炸弹，都会有紧迫感。
起身出了山洞，看着小五那道可见白骨的伤口愤怒的同时，也是心疼。蹲下身摩擦着狼头。
“痛不痛？”
狼头人性化的摆动了两下。
“等以后找到那人，我帮你宰了他。”
说完眉宇间冷冽一闪而过，小五也是低声嘶吼凶相毕露。不远处的水声轰鸣，一番检查过后李小天也算松了口气，小五的伤势很重，但却没有伤到根本。
在加上连李小天都弄不懂的恢复能力，看起来可恐要痊愈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当务之急是要弄点吃的，可这半道悬崖中间弄点什么呢？
最终李小天将视线放在了流动的瀑布上面，小五需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身体，自己也要。可瀑布水势太急了，想在这样急速的水流中抓鱼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小天只好放弃，看来也只有下到悬崖下面才可能弄到吃的了。眼看夜色将近李小天也不在犹豫，沿着石台边缘开始向下滑去，十米之后身体猛然紧贴石面等力道卸去，在下落十米，往而来复几个呼吸间已经平稳落地。
石台边缘耷拉着狼头的小五，看着扎入水潭中的那道身影，一开始还觉得有趣，可一会过后便觉得无聊，便不再去看继续转头舔舐着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