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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想把你做成标本


成人高考的那天早晨,戴西雅坐在床边安静地端详着钻进窗缝的那一缕阳光,那么柔和却又充满力量地照在她铺开的书上,心好像沉在某个寂静之处,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淡定和从容。马赛陪她去了考场,考完又帮她对了答案,估了分数,按照往年的录取情况,以她的分数十拿九稳通过。西雅兴奋了很久,所有对未来的期待和担忧在看到通知书大驾光临的那一刻成为狂喜的碎片。r

租期一到西雅就撤回老家了。马赛几乎每天都陪她出去转悠。她所熟悉的一切是那么迷人。近处和远处,一切都处于宁静状态,给人以某种欢乐和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让人感到神秘、愉快的东西。群星隐没在淡淡的轻烟薄雾之中。月光如淡蓝色的流水,流遍天空,跌落到从附近飘过的薄云上,化作轻烟似的淡淡的金色斑点。清新的空气温柔地拥抱着她的四肢、躯体,宛如一股清泉流进她的胸膛。她的心中充满喜悦,并为自己的喜悦感到高兴。r

她的思想里只有一个念头,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法汤沐还是马赛?如果只谈恋爱,她喜欢法汤沐多一些,跟他在一起你永远不会觉得闷;马赛似乎更适合做丈夫,他让你感觉踏实,有安全感。r

此时,法家父子正坐在小酒馆里对饮。法父对儿子说,戴西雅是一个追求人格独立的女性,这一点恐怕谁都没办法改变。而他,作为一个男性,由于传宗接代的本能,在爱情的道路上可能会跌得粉身碎骨,即使拚了性命都在所不顾。这也是合乎规律的。在动物界也有这样的属类,按照规律,它们为了第一次、或者最后一次爱的行为甚至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r

法汤沐用力吞下一口二锅头,让灼烧的感觉在口腔里蔓延,然后顺着肩膀和脊椎温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想起他生病那次西雅帮他读过的一首散文诗:“与你的缘分就这样随荡开的波纹渐次散尽。于是我知道,你不再是蜻蜒,而我不再有湖心。”不禁苦涩地笑了笑。”r

“嗯,”法父小心翼翼地说,“前几天我跟你罗叔叔喝酒的时候,他又提到美宣,说这丫头死心眼,一直等你呢。你妈也觉得美宣这孩子不错,你们又是同学,彼此了解。。。。。。”r

“这事回头再说吧。”r

“好的。”父亲体谅地拍了拍儿子的肩,鼓励道,“爸爸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个人问题。”r

过了一段灯红酒绿、左拥右抱的绮丽时光,法汤沐感觉呼吸顺畅了,人安静许多,心也不那么浮燥了。他有时会替自己找借口,“我对戴西雅的感情没达到没她不行的程度。难过,是因为被人甩了。”想起那句“戴西雅是为法汤沐而生的,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爱他、照顾他。”还是有点鼻子发酸。r

一天晚上,林若蝶裹着浴巾坐在地毯上搽脚趾甲油,看见沙发底下有个东西,以为是从拖把上掉下来的一块布,就伸手去够,这块“布”竟在她手心上动了起来。她被吓得“啊”的一声甩了出去,随即哭哭啼啼给梁忱打电话。梁忱火速从宿舍赶了过来,原来是只壁虎。r

经壁虎这么一闹腾,林若蝶动了同居念头。梁忱说可以,要求是,除每月留下五百元作零用钱之外,其余薪水全部上交给若蝶,作两人的生活费。若蝶立刻点头,这种涉及男人“面子”的事必须答应。先存起来就是了,以后再还给他。r

梁忱把全部家当用一个大袋子拎过来了。他是个生活节俭的人,无不良嗜好。那部被表弟淘汰他接着用的“老爷手机”,又小又旧不说,有几处还是用胶带固定的。若蝶偷拍下来拿去给云杏看,两人差点笑破肚皮,云杏夸她有才,全世界就这么一个活宝被她给淘来了。梁忱却振振有词地说,手机不过是一种工具,能接、打就行。给若蝶花钱却从不吝啬。r

住一起就会有矛盾。因为给梁忱买东西,两人闹了个半红脸。梁忱看着那堆名牌面带不悦地说,他崇尚的是净洁舒适,嫌他的穷酸相给她丢脸就别一起出入。若蝶也不高兴了,给自己的男人买东西她很享受,梁忱没有权力干涉她,除非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梁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也渐渐适应了,从不挑肥拣瘦嫌东嫌西,就像吃她做的饭菜一样,咸点淡点怎么着都行。人又特爱干净,每天一下班就洗澡,内衣、袜子一天一换,饭前洗手,饭后擦嘴、漱口。若蝶怎么看怎么喜欢,时不时娇滴滴喊一声“宝贝老公”。梁忱也用肉麻的“宝贝老婆”来回应。连那几盆花都跟着“脸热心跳”。r

林若蝶家里的每一盆花或每一个玩具娃娃都有自己的名字,什么“asaco”,“森巴”,“西西”等,从早起的第一声“XX早上好”开始,“XX今天过得愉快吗?”,“XX渴了吧,这就给你水喝哦”,直到临睡前的“XX晚安喽”——全是单独打招呼,一个不落。一开始梁忱总有点忍俊不禁,两手叉腰看“西洋景儿”,没过多久也习惯跟它们打招呼了。r

周雨霏这次租了个一居,不跟人合住了。像上次病中她一人躺在床上时一样,觉得在她周围流逝着的日常生活,好象与自己无关,十分陌生、甚至对它抱有敌意。每天一回到这里,就会陷入某种宁静无为的麻木状态。奇怪的是,她并不急于摆脱它。“我的人生就像一条黑色隧道,没有尽头,也走不出去。”她不止一次自言自语。r

有时她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仿佛在倾听环绕着她的周围而缓缓流逝的声音。什么也不期待,而同时又好像在执著地期待着什么。寂静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太阳静悄悄地在静静的碧空中移动,白云也在空中静悄悄地飘浮着。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好像什么也不响,什么也不动。风没有轻轻翻动树叶,燕子也在无声中飞翔,一声不响地一只接着一只掠过地面。r

有时她的心感到阵阵忧伤,骤然进入麻木昏睡、全身发僵、动弹不得的状态,同时又觉得大脑、眼睛、鼻孔、嘴巴、呼吸全都是火烧火燎的,好象有人给她施行了麻醉,使她进入到一个另外的世界,置身于完全不熟悉的意境中。她仿佛看见自己悬在一个巨大的、泛着幽光的深渊上面。深渊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深,发出金色、耀眼的光芒。r

有时她会产生幻觉,好像涵宇就躲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时而满脸坏笑地跟她捉迷藏,时而拉长脸不理她,时而瞪眼怒视她。这些幻觉使她非常害怕,她感到脸上紧绷绷的,已经变得和死人一样苍白了。每当这种时候,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啊”地大喊几声。r

有时她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回忆着跟涵宇之间的一切。曾几何时,对她来说,北京的心脏就是姜涵宇。没有他,她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她想和他同卧在一张床上,就是在梦中相见也好。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认为现在涵宇跟她一样,一定非常孤独、可怜,因为只有她才能满怀深情地去爱她。r

有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激之情充满了她的心灵。那些忙忙碌碌的大人们,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的笑脸,那些优美动听的歌声,那些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淡淡的花香、以及从窗子里照射进来的斜长的光线,四壁和穹顶的昏暗——这一切都使她的心感到温暖、亲切。她既感到幸福,又感到苦恼,同时也感到惭愧。幸福的是,这个世上有人需要她和她的爱;苦恼的是,她却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这个人意识到这一点;惭愧的是,她的身体背叛了他,仅仅为泄一时之愤。r

她是如此强烈地思念涵宇,这思念以巨大的力量控制着她,使她全身颤抖。她时常发短信打电话写电子邮件。姜涵宇总算回了一条短信:“《论人生最高外》——当你珍惜自己的过去,满意自己的现在,乐观自己的未来时,你就站在了生活的最高处;当你明白了成功不会造就你,失败不会击垮你,平淡不会淹没你时,你就站在了生活的最高处;当你修炼到足以克服一时不快、看重自身的责任而不是权力,关切他人的不幸而专注于拯救和安慰时,你就站在了精神的最高处;当你能以无憾之心向后看,以希望之心向前看,以宽厚之心向下看,又以坦然之心向上看时,你就站在了灵魂的最高处。”r

她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姜涵宇你知道吗?真他妈!”从此再也不想理他了。因为一切尝试都试过了,一切应该写的也都写过了——她曾疯狂地想使他相信,她对他的爱情是世上唯一的;也曾低三下四地乞求他的爱,“友情”也行;也曾厚着脸皮说自己孤枕难眠,企图唤起他对她的欲望、怜悯、或者多少理睬她一下;甚至对他不无威胁地暗示,她将从地球上消失,使她和她的那些情敌们全都获得解脱。r

她不再强求得到涵宇的回复,用尽一切力量强迫自己不再期待什么,然而心中却总是暗暗怀着希望:当她自欺欺人装得心平气和的时候,或者已经真正做到了心平气和的时候,他就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用尽一切办法不去想念涵宇,企图从对他的思念里跳出来。她特意去书店买回一大摞书,碰到什么读什么,没有一本能读完;周末跟朋友聚在一起打扑克、看电影、听音乐,内心里反复地对自己说,“听天由命,随遇而安吧”。r

“过去的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是吗!我的过失本身并没有毁掉我的幸福,它只不过向我证明,我从来就没有幸福过。一如把自己的房屋建筑在一片散沙之上,我是在不可能找到基础的地方寻找基础。”她想把过去的一切统统杀死。一会儿又觉得,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甚至不是梦,只不过是一些荒诞无稽的幻想,只要抖擞一下,就能把它们抖掉。一会儿又咒骂自己,咒骂世界上的一切,从头脑里驱除姜涵宇的形象、声音、目光。r

可有时还会不由自主地、那么地想念涵宇,只要能再听到他那迷人而又性感的声音,只要他能把她的小手又握在他那双大手里,只要他轻轻一声召唤“来吧,我的爱。”,那么她宁愿付出一切代价,甚至愿意为他苦守一生,什么都愿意。然而时间并非白白流逝。她并不是一个生来喜欢自虐的人。曾经使她感到屈辱的那些打击,她也觉得无所谓了。总之,她终于明白,爱情也不是什么天堂。r

虽然每天依旧上班,但事实是,白天对她来说只是夜晚和夜晚之间的休息和铺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意义了。实验室里空气干燥,老气横秋,这里履行着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步骤。所有一切,包括让人倒胃口的显微镜,做实验用的小玻璃瓶,噼噼啪啪作响的打印机,这些缓慢的、干燥的折磨,统统应该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掉,就像必须把脑子里的恶性肿瘤切除掉一样。r

“最多到年底。无论如何我要离开这里,否则整个人就报废了。”这种话她每天都要对自己说上N遍,同时开始节衣缩食,精打细算,给自己制定出一条铁的纪律,每周的全部花销务必控制在百元以内,为下一步的计划进行必要的经济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