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乱七八糟,衣柜大开着,床上地下到处都是衣服、鞋子、各种饰品,跟遭了贼似的。周雨霏站在镜子前手忙脚乱,不停地接听手机,向电话里的人指示行车路线。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总是不太满意,把躲在房间看书的戴西雅给拉过来当参谋,总算搞定,她人也安静下来。r
“我在干什么?我要发疯了吗!”雨霏默默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夜游症患者,正在服从着外在意志的支配,越来越快地走向那具有无限诱惑力的、可怕的深渊,而不能自拔。“哦,无聊的男人和无聊的女人!”雨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晃了晃头,又冲西雅那边喊了声“走了?”r
西雅从房间出来,嘱咐她早点回来。她说不回来了,跟NO.1开房去,一边夸张地扭动几下屁股冲西雅吐舌瞪眼扮了个鬼脸、摆了个风骚小pose,这才走出门去。西雅开始帮雨霏整理房间,所有东西各归各位。没过多久雨霏又回来了,绷着脸把衣服脱掉往床上一扔就进了洗手间,使劲用热水冲刷身体,感觉NO.1就像第二层皮肤那样死死贴在身上,必须用尽全力反复擦洗,才能把他彻底铲除掉。r
“真够不要脸的。上次我请他吃饭、看电影。他只花了个开房钱。”雨霏披着浴巾出来,大声对西雅说,“这次呢,又是我请他喝奶茶、吃饭,可是开房的时候他还想让我掏钱。什么人呀这是?”r
“就因为这个跑回来了?”西雅头也不抬地说。r
“嗯。他说是逗我玩的。这种人最没劲了,老想占女人便宜。我现在根本没有生理需求,做不做无所谓。”r
“那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呗,别出去瞎折腾了。”r
“那不行,姜涵宇在我之前跟六个女人睡过呢,我怎么着也得凑够这个数,不然心里憋得慌。”r
西雅提醒她别老拿这个说事儿,姜涵宇跟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雨霏说,她就是恨他,恨不得宰了他。说这话时目光老虎般闪烁着。听到短信提示声,她赶紧拿起手机查看,又眉飞色舞起来,说NO.1这小子挺执着,还在楼下等她呢。反正大周末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风流快活去。边说边穿上衣服匆匆走了。r
第二天上午,雨霏一回来就嚷嚷困,叫西雅别出声,说要补觉。西雅赶紧把门关上。不一会儿雨霏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告诉西雅她去楼下那家发廓保养头发去。过了三四个小时才回来,眼睛红肿,有气无力的。西雅问她怎么去这么久,她说没去发廊,那会儿睡不着就给NO.1打了个电话。听说他刚到西直门地铁那儿,就叫他下来等她。她追过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差点背过气去。r
西雅听得目瞪口呆。雨霏又说,她其实想找的是男朋友,而不是性伙伴,这种角色不适合她。可NO.1说目前不打算交女友,理由是一没精力,二没体力,三没财力。可能是找借口吧。无所谓,跟这种人交往她还觉得吃亏呢,一个大专生,家境普通,又在外地,能有什么前途呀?r
西雅心说,人NO1.是被你给吓着了,刚见第二面就这么疯狂,时间长了指不定搞出什么花样来呢,跟你交往的男人必须具备胆量,脸皮厚实,还得有体力,当你在公众面前抱着他发飙的时候扛得住。至于学历高低、有无家庭背景倒在其次。r
雨霏吹欠连天地坐在电脑前聊QQ。过了一会儿又一脸伤心地对西雅说她睡不着,因为涵宇没在线上,不知是身边有女人、还是出去见女人去了。西雅哭笑不得地说,他爱干吗干吗呗,你就甭操这份闲心了。r
雨霏脑子一片死寂,什么都听不进去,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怪兽,狼吞虎咽地吞着食物,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那样往嘴里猛塞了三四块巧克力蛋挞,又开始聊MSN,一直聊到晚上才出来,满脸欢喜地告诉西雅,她现在不那么难过了,出去约会去,如果十一点之前没回来就不用等她了,明儿直接上班去。r
第二天下午,雨霏发来短信说昨晚这个NO.2很怪,早上开车送她上班时还情意绵绵拉着她的手来着,分开后又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吃早餐,下午就对她爱理不理的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不知在搞什么名堂。西雅叫她甭理他。雨霏说她做不到,心里就是放不下他。西雅无语,心说,刚一晚就这么缠着不放,人能不烦嘛。r
晚上,雨霏跟往常一样下了班在外面吃过饭才回来,脸色腊黄,闷闷不乐的,因为她喜欢上NO.2了,想他想得要命。可NO.2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理她。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都想不通,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西雅问她喜欢NO.2什么。她说,人很缠绵,也很体贴,而且重点大学毕业,有房有车。r
“好吧,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西雅认真帮雨霏分析起来,“早上分手时,他跟你说什么来着?”r
“没说什么呀?”雨霏瞪着大眼睛想了半天,“好像就说了句‘白白’,完了就让我下车了。”r
“那,你跟他说什么了?”r
“我说我想买摄像机,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陪我一块去,帮我挑选挑选,拿个主意什么的。我这么说绝对没有让他花钱的意思。”r
“他怎么说?”r
“他说帮忙打听一下,回头再告诉我买哪个牌子、哪种型号的就可以了。”r
“我想,问题就应该出在这了。你想,你们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性格怎样,人品如何,这一切他完全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不讨厌你。可能就在他心里琢磨着还要不要再约你的时候,你却提出让人陪你买东西。想想看,是不是很让人倒胃口?”r
“嗯,是有那么一点。那我该怎么做呢?”r
“矜持。”r
“可是,我明明对他有好感,希望再见到他,还矜持个什么劲呀?如果不表示出来,他怎么会知道?”r
“这样才有神秘感嘛。你越是对他有好感,越想见他,就越应该矜持。或者,也可以策略地试探一下他对你的印象。”r
“怎么试探?”r
“你可以眼睛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就像这样,”西雅边说边做示范,“这个周末想约朋友出去转转,顺便买个摄像机。要是他想见你,就会主动提出陪你一起去了。哪儿用得着你开口呀。”r
“那要是他不想见我呢?”r
“假装没听见呗。”r
“噢。”雨霏点点头,心服口服,“好,就按你说的,我暂且按兵不动。可是,万一他还是不找我咋办?”r
“那就算了呗。对了,昨晚谁先提出见面的?”r
“我。”r
“你怎么说的?”r
“我说今晚特想找人陪睡,问他敢不敢过来。他好像吓到了,半天才半开玩笑地说,总得先验验货吧。我说没问题。他就过来了。我俩先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带我去他家了。”r
听到这,戴西雅再次在心里无语,不知道出什么主意好了。雨霏倒是极谦虚地向她讨教与异性交往的技巧。西雅觉得,这种事是教不来的,她根本不按你教的套路出牌。比如这个NO.2,她一再强调,越是想见他就越不能主动联系他。可是刚三天雨霏就挺不住了,给人发短信问人忙不忙,最近过得好不好什么的。r
连着发了三四天,NO.2总算有了反应,回信说“不好,糟透了”。雨霏的电话马上就过去了,询问具体情况。NO.2吊了她半天胃口,最后才不咸不淡地说“哥们儿之间的事,不宜对外人讲”,完了就把电话给挂了。雨霏非但没生气,反而打车去人家了。回来后告诉西雅,NO.2摊上官司了,因为给一朋友作担保,结果朋友出事了,上百万元的债务得他想辙还。r
对于这套说辞的真实性,西雅表示怀疑。雨霏却相当笃信。没过几天又对西雅说,NO.2把车卖了,还想把那间次卧租出去。NO.2太可怜了,既然自己这么喜欢他,就应该陪他一起共度难过。西雅一听就明白了,问她是不是想搬过去跟人一起住。雨霏点了点头,表情悲壮,一副拯救人类的圣斗士模样。r
“雨霏,我提醒你,这可不是小事,你搬过去住就等于跟人同居了,对将来找对象会不会有影响呀?”r
“你想到哪儿去了?那样还是人了吗?”雨霏瞪大两眼惊奇地看着西雅,好像受到污辱一般,“我跟他只是合住,绝对不会发生性关系。”r
“这话有点可笑,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西雅笑着反问道,“要是以前没那种关系倒还有可能。”r
“你把我们想得也太龌龊了吧?”雨霏不可思议地红着脸,“我就是觉得他现在处境挺难的,想拉他一把。怎么可能就为了那种事呢?”r
“我没说你是为了那种事才想搬过去跟他一起住的,只是觉得像你说的保持清白关系不太可能。”r
“唉,”一听这话雨霏又慌忙把头低下,喃喃地说,“肯定会有一些暧昧,不过,也就是一起吃吃饭、逛逛超市什么的。”r
“说来说去,你还在怀念离婚以前的快乐时光,你是不是想把NO.2当成姜涵宇了呀?”r
“有点儿。”r
“就为了这点可笑的念旧情怀弄出一个污点来,值吗?”r
“这算什么污点呀,就算我跟他同居了,那又怎样?我可以大大方方告诉将来的第二任丈夫。”r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西雅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叫她自己看着办。雨霏开始收拾东西。收着收着忽然有些怕了,天啊,NO.2能不能往家带别的MM呀?既然说好只是合住关系,她就没有理由干涉人家,人想跟谁睡就跟谁睡,完全不关她的事。真要这样的话她怎么办?这么一想,便有些泄气。于是在电话里跟NO.2探讨一番,不幸的是,对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她失望之余也就打消了去跟人合住的念头。r
对于自己的出尔反尔周雨霏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特意去商场挑了一个可爱的毛绒玩具,又买了一蓝子有机水果,打车去看望NO.2。NO.2不冷不热的,自顾自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紧张得口干舌燥心怦怦乱跳,把想了一下午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最后从包包里拿出一千块钱放在他面前。NO.2又把钱放进她的包包里,说他还没落魄到受人施舍的地步。r
她只好讪讪告辞,心里希望男人挽留她,或者给她一个拥抱。男人起身帮她把门打开,表情显得尴尬而怪异。就在她跨出门的一刹那,男人和颜悦色地说了句“谢谢你来看我”。就这么点儿浅浅的笑,就把她的心从油锅里拎了出来,她结结巴巴地说“不谢。忙你的吧。”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上痛骂自己,“周雨霏,你非要这么贱吗?难怪姜涵宇不愿要你。”r
雨霏又变得没精打采暴饮暴食了。西雅见她那副针扎不入水泼不进的架势,就把想告诫她的话给憋了回去,再也懒得说什么。有些人是在明明白白中走向迷茫、幽暗、甚至自我毁灭,而另一些人则是在貌似愚钝中逐渐接近神。r
当晚,雨霏在MSN签名上写下两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就在她的心情还没有从伤痛中完全跳出来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又把这种伤痛罩成一层滑稽的颜色——姜涵宇主动打来电话!她吃惊地盯着这组跃动的数字,以为大脑出现幻觉,心因为激动而颤抖,就象一个复活的人获得了超越死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