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霏搬家的头天晚上来了三个同学,又说又笑又打扑克的,折腾大半宿,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起来。西雅担心雨霏把厨房用具弄碎,就提前帮她打包好放在一边。雨霏把西雅喜欢的一条项链悄悄放在她的电脑桌上,还把一套价格不菲的床上四件套送给她了。与此同时没忘了让西雅把账算一下。西雅说已经算过了,除去未交的两个月水费和燃气费,两人的账目基本持平。细算的话,雨霏还应该给她十几块钱呢。雨霏一听便讪讪走开了。r
看着雨霏住过的那间空荡荡的卧室,西雅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觉得自己舍不得的,并不是周雨霏这个人,而是自己所付出的感情,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共同度过许多难忘时刻。她希望能有人陪她一会儿。遗憾的是,这个人不是法汤沐。马赛一接到电话就火速赶过来了,跟回来取路由器的雨霏撞了个正着。雨霏心说,“天啊,像戴西雅这种中规中矩的女孩,也能干出“劈腿”的事来?这世界全他奶奶的乱套了。”r
马赛给西雅打下手。一会儿功夫一锅热汽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得了,两人坐在餐桌前边吃边聊。马赛兴致兴致勃勃地告诉西雅,“心情驿站”的事已经有眉目了,预计在采摘旺季正式开业,先来个试营业。西雅受到感染,心思也有些泛活了。r
“西雅,其实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跟你好好聊聊。”马赛腼腆地看了西雅一眼,黑红的脸堂闪烁着希望的光芒。r
“怎么,”西雅笑呵呵地说,“想拉我入伙吧?我爸早就想让我回去跟你们一起创业。”r
“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创意吗?已经决定设立美容美发部了,由你来负责这个部门再合适不过。我代表大家强烈邀请你加入。”r
“说实话,我也不是没考虑过。”r
“没兴趣?”r
“恰恰相反。只是如果就这么放弃理想,怕是心有不甘。我的理想是成为像OrlandoPita那样的国际顶尖造型师。”r
“回去创业并不意味要放弃理想。相反,可能会积累更多宝贵经验呢。”r
马赛说得头头是道,戴西雅好像被说服了,与其怀揣梦想在外面辛苦打拼,不如回家乡干点实事。西远是男孩子,在外面闯荡也正常。父母只能靠她养老送宗,要是跟法汤沐结了婚,怕是连回家的次数都有限。跟他结婚可以过上小康生活,有房有车,后代能成为北京人。但,需要付出一定代价。而眼前这个人,各方面条件并不比法汤沐逊色。r
戴西雅这边在利与弊之间权衡、摇摆,法汤沐那边却急得团团转。或许是从未拥有,便万分渴望。当西雅打开门的一刹那,他一下怔住了,觉得她身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迷人的,那可爱而漂亮的脸蛋儿、小巧的微微上翘的鼻尖、健康红润的气色、青春的活力、以及带着稚气的女性的温柔。西雅射过来的目光却是冷漠的、陌生的,几乎暗淡无神。r
见西雅跟马寒在一起,法汤沐醋意大发,非拉着她出去谈不可。西雅说,马赛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好了。“好吧,你听我说,亲爱的。”法汤沐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放在一边,然后轻轻坐在椅子的边缘,摆出一个典型的忏悔的姿态。“西雅,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回避解决不了问题。咱俩必须好好谈谈。”r
“我不是回避,只是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谈吧。”r
“我连去哪儿度蜜月都想好了,你还有什么没想好的?”r
马赛坐在一边隔岸观火。见西雅不说话,他看了一下手表说,他该回去了。西雅像是得到暗示,立刻张罗跟他一起走,接着就进卧室换衣服去了。客厅一下安静下来,两个喜欢她的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有点怪异。r
“哥们儿在哪供职呢?”法汤沐一边软绵绵地跟马赛打着招呼,一面眼神游移不定地越过马赛望向别处。马赛楞了一下,搞不清楚法汤沐的身体语言是代表轻慢、漠然,还是只是他个人的一种习惯。r
“我嘛,”马赛微微笑了笑,“农大毕业后一直没找到理想职位,前段时间辞职了,回家乡创业。”r
“哦?原来是新生代农民,不简单呀。打算回去干点什么?现在养猪挺赚钱。不是有个清华毕业的大学生办了个养猪场嘛,听说赚大发了,开了不少分店。”r
“嘿嘿,”马赛脸上的表情一下生动明确起来,“我跟人合伙成立一家综合性农家生态游。”r
“哦,资金方面有问题的话跟哥们儿打声招呼。”说不清为什么,法汤沐在马赛面前就是有一种优越感。在这种缺乏依据的优越感的支配下,既然不满意也不喜欢马赛,便放纵自己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待见,在马赛患得患失中,他获得了一种肤浅的仿佛可以左右他人命运的满足。r
“这方面没问题。我老爸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各地收粮,去年又当上乡长了。村里也很支持。”马赛自信满满。r
法汤沐的气焰一下消了半截,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好。见西雅从房间出来,他立刻亲热地迎了上去。西雅说,有什么话等她从家里回来再说。法汤沐心有不甘,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电话号码他开心得差得跳了起来,这可是他的秘密武器啊,这下派上用场了。r
“喂?西远,怎么样?还算顺利吧?我靠,那太好了,太好了。不谢,跟我瞎客气什么呀。在你姐这呢,要不要跟她讲几句?那好吧,回头再联系,有事打电话啊?”r
戴西雅跟马赛一样,听得一楞一楞的,弟弟怎么会给法汤沐打电话呢?难道这两人一直有联系?西远去国外留学时,法汤沐给西远一笔钱,西远假装推辞一番,半推半就收下了。为这事姐弟俩闹得很不愉快,西雅认为弟弟不该收,弟弟却说法汤沐醉翁之意不在酒。r
“西远怎么会给你电话呢?找你干吗?”r
西雅一脸困惑地问。r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就甭管了。”法汤沐面带得意,“你还真有当姐的范儿,西远一听说我在你这赶紧长话短说,怕被你教训似的。”r
“你不说我自己问。”r
法汤沐耸了耸肩,含糊其词地说,他跟西远是生意伙伴。西远想开酒吧。他就汇过去一部分钱,就当是两人合伙开的。说完又笑嘻嘻地警告她“别打破沙锅问到底”,家里人等她一起吃晚饭呢。一听这话,马赛知趣地告辞走了。戴西雅温顺地跟在法汤沐身后,心里很不痛快,有那么一点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味道。r
跟往常一样,一进法家她就开始找活儿干,把卫生间里的马桶彻底清洗一遍,帮老太太洗澡、搓背、按摩,接着又开始准备晚饭。法汤沐始终不离左右,时不时地搞点小动作。法父出差去了外地,法母躲在卧室看书。饭后,法母用不冷不热的口吻问她“这个婚还想不想结?老这么拖着不是事儿”。r
西雅说:“我还没想好。”r
“婚前协议又不是我们家发明的。”r
“妈,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呀,”法汤沐不高兴地看了母亲一眼,“西雅不是说还没想好吗?那就再等等呗。”r
“不是有人等不了嘛。”r
“谁呀?”r
“没见老太太一天不如一天了呀,我都这把年纪了,哪有精力照顾她呀。”r
“您打算让西雅结婚后照顾奶奶?”r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r
“可以花钱请保姆呀,”法汤沐急得脸都红了,“这钱我出。”r
“幼稚,这是谁出钱的问题吗?现在这保姆不是外地来的,就是农村人,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差不多十毒俱全,有几个安分守己的?前楼那个李教授被保姆给毒死了,还有楼上那个郑工,被保姆花言巧语骗去上百万,说是帮他炒股,结果人都不见了。老爷子一时想不开跳进护城河里,幸亏被人救了上来。。。。。。。这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r
西雅把头低下,她只有听的份儿,什么话都不能讲——这种憋气窝火的事忍一时还成,忍一辈子,无异于死缓。r
“妈,您的更年期也该过去了,怎么倒像越来越严重了呢?”法汤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原想替西雅解围,却惹恼了母亲。r
“都说养儿没用,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把媳妇娶进门呢,就开始看你妈不顺眼了,啊?”法母老泪纵横,“你妈可是六十来岁的人了,为你的事操心上火睡不着觉的,你是没长心哪,还是良心被人给偷去了?”r
“妈,您这是干什么呀,我就是跟您开一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呢。”法汤沐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好了好了,都是我这个儿子没用。对不起对不起。跟您道歉了都,就没伤心了,好吧?”r
“臭小子,就能欺负你老妈。”法母用眼角扫了一下戴西雅。r
戴西雅的心情低落到极点,看见人家母子情深,她为什么心情沮丧呢?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觉得自己被冷落、被孤立了。法汤沐与母亲之间仿佛形成一道黑色壁垒,她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驻足欣赏。况且,这个家需要的不是儿媳妇,而是一个不拿工钱、随时可能被辞退的女佣。北京户口算什么?有房有车又怎样?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