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那本是抵达丰隆第一个晚上的一段小插曲,但让我想不到的是,那只被我吃下肚去的倒霉鸽子,并不是普通的鸽子,它乃是定山侯养的信鸽。
那晚因为程县令去了定山侯那里,定山侯给他布置了一些新的事宜,由于天黑路远,老县令腿脚又不好,怕路上耽搁,就借了信鸽给县衙传递消息。可没想到那只倒霉的鸽子,却被旺财抓住,然后下了我的肚子。
平白的丢失了一只信鸽,定山侯自然要查。
那时候,西北的霸主定山侯,跟朝廷的关系,表面上看着还算平和,但实际上,平和的表象下早已是波涛暗涌、剑拔弩张。
我一个带着京城和江南混杂口音的女人,两个去京城返回来的流民,一个脸上刺着字的配军,这么诡异又乱七八糟的组合,自然就落进了他的眼中,并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我一无所知,只忙活着买田、安家的事,并为此傻乐呵着。
农人以土地为依托,一旦失去土地便成为流民,所以一般农人即使出去流浪讨饭,也是不会卖地的,现如今还留在丰隆,且愿意卖地的,都是一些大地主。
在王县丞的引荐下,很快联系上了几个卖家,经过再三比较我选中了其中一块地。
这块地的主人,是一个在西北几个县都有土地的大地主,因为土地连年歉收,亏损颇大,所以打算把亏损最大的丰隆这里的全部两顷地,连同一座有七八间瓦房的宅子,一起脱手。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用一千两银子的超低价格就把它们给买下来了。
两顷地是多大?也许很多人没有这个概念。
一顷地等于一百亩,一亩地等于666。6666平方米,所以想想看,我的这块地有多大。
站在这块地中间,闭目深吸一口沁凉的西北风,那如刀般的冷风,也觉得可爱了,“这里以后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我的家了。”不是虚妄浮华的皇宫,也不是梦里如真似幻的世界,这里是真正属于我的,可以脚踏实地扎下根生活的土地。
“崔秀,平儿,走,把咱家的地好好看一看。”我一手拉着崔秀,一手领着崔平,流连在我家的地里。
远处我家的房子那边,旺财正把我家的毛驴栓进牲口棚里,然后把驴背上的行李取下来,搬进我们家了。
身边咱家的男孩子,蹦蹦跳跳的雀跃着,“咱家的地真大呀!”
咱家的女孩子,单手叉着腰,“这么大的地,咱怎么种?”
我笑得嘴都要何不拢了,“咱好好种。”
自这天起,我用曾经在金銮殿上跳舞的一双脚,一步步的丈量着咱家的这块土地。
地块长、宽多少,垅高多高,何处有井,井深几许,是否出水等一一仔细研究,进行记录。
夜晚时,点起一盏油灯,晚上我便独自就白天丈量情况,绘成图纸。
这块地很规整,每亩地上几乎都打得有井,不过这些井多是浅井,大部分都已干枯。我来时已经注意过,丰隆这里土地虽旱的开裂,但深井里还有水,但这点水,仅够饮用,要是用来浇地,是绝对不够的,也没那么多的人力,不过这些地下水可以用作辅助水源,所以要加挖深井。但是主要的水源还是要承接雨水,这就要挖大量的蓄水池,还有引水沟,用引水沟在旱时将蓄水池中存积的雨水引到地头,雨水多时将水引入池中以备不时。
两顷地就是两百亩,够我折腾的了,梦中所学的那些东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县衙的人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张捕头、姜主簿经常来我拜访,只是张捕头来一趟,我家的粮食就会少一些,因为他每次都是拉家带口来我这里吃一顿,而姜主簿来后,我所绘制的图纸,总会莫名其妙的不见。
不过,这些事我也没太放在心上,我自己画的图,想画多少就能画出多少来,丢就丢吧。
殊不知,在那些日子里,多少个夜晚中,我在灯下研究我的地,圈圈点点画出地下河的走向,水渠的模样,打井的位置。
而另一个人在灯下研究我的图。“嗯,奇妙,我手下那么多的人,只会跟我抱怨天,抱怨地的,怎么就没一个人能想出这些办法来!”
于是,研究多日后,我得出的结论是,“没问题,这地我相当有把握能种得。”
而那人研究的结果是:“毫无疑问,这个女人一定要把她拉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