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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人如虎马如龙


“旺财君敬上:

与君相识于险途,得君相扶于患难,受君恩惠颇多,铭感五内。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可再聚,无以为报,遂以一言相赠

君曾问我,西北何以定,义军何以散。

妇浅薄,不知以答。然君之疑虑,妇不敢轻心,两日来殚精竭虑苦思之下,记起一些往日里听闻的道理,不知可否对君有所助益。

曾观书中言:一个政权的建立,需有统一的思想指导,严格的组织纪律,以及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与君相交多时,知君乃嫉恶如仇的真豪杰。

然世间芸芸众生之中,士、农、工、商,百艺杂陈,农民、读书人、商人无一可或缺。

各个阶层都各自有着不同的优势,也有各自的局限性,例如穷人,这个阶层大多是农民,他们人数众多,为人憨厚正直,但他们有一定的愚昧性,缺乏组织性纪律性,做事往往没有明确的目的性,缺乏长远的眼光,却又极易被煽动,这群人在这样的乱世往往很容易啸聚一处,短期内很快发展壮大,但是却很难长久,外表声势浩大,内部一团散沙,难以成就大事。我想义军之散,大体与此有所关联。

又如那些读书人阶层,他们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其实手中握的笔却尤胜世间最快的钢刀,可以将是非黑白颠倒,真假对错混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历朝历代统治阶层最忌讳的一群人,但他们人数太少,又缺乏实战能力。

这两个阶层,也许互相看不起,但却没有根本的矛盾冲突,若这两个阶层真能在一处,互为助益,就仿佛一个人,农民是拳头,读书人是脑袋,脑袋看清路径,想清路数,指挥拳头握实、挥出,拳拳打出不落空,才能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能把握和协调了这不同阶层之间的利益关系,便是生就了一双能把握乾坤的手。

妇所知有限,到此便已词穷。

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又云:善读书者,智之下品,而善于读人着才真正大智慧者也。

君行万里山川,以天下有智之人为师为友,定可得大智慧矣。

千言万语,终须道一声离别。祝君鹏程万里,福寿绵延。

他日再相见时,花间一壶酒,与君共谋一醉。

丝雨敬上

旺财将信贴在胸口,回首已渐行渐远的江岸。

江水滔滔,雾霭沉沉。

恨不得能生就一双能看过千里的眼睛,再看看她独坐窗前,清瘦孤冷的身影。

“窗前风冷,可记得多加件衣裳?”铁铮铮的一条汉子,虎目里竟已盈满了泪水。

舟身轻震,原来不知不觉中,船已到了对岸。

“大哥,不是说那女人对你有一餐一饭的恩情,要护送她倒地头,算是报答了她吗?怎的竟耽搁了这许多日,让俺好等。”岸上已有人牵了马等在那里。

旺财用手掌抹去眼上的泪,将信揣进怀里,转头飞身上岸。

“兄弟,咱这就回。”回首再看一眼江那头,“我一定会回来的。”

翻身上马,对那汉子道:“你先回山寨,将我活转回来的消息,告诉留守的兄弟们,再让他们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当初逃了的,再回来既往不咎。但当初出卖了自己兄弟的……”旺财目光一寒,“格杀勿论。”

“大哥放心,那些叛徒,俺早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那汉子问道:“不过大哥,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回去前,我先要去找一个人。”旺财说道。

“哪个呀?”那汉子问道。

“陈起明。”旺财答道。

“先杀他立威?成,俺这就去把弟兄拉出来。”大汉应道。

陈起明有一竿子兄弟,跟义军虽都是造反派,但却是盘踞在北地的两股人马,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股人马之间,也时不时的有所摩擦。

大汉听旺财要去找陈起明,以为大哥在狱里吃了苦头,又在一个女人手底下受了憋屈,想厮杀个痛快,解解闷气。以往的他便是这样的脾气。

“不必,我一个人去。”旺财说着,催马便行。

马蹿出几步,却又勒住了缰绳调转回头。回头再看一眼,江水凄凄枯草连天的江岸,“绿胡子。”

“咋了?”名叫绿胡子的大汉,跑到马前。

“叫老郭在京城帮我查一个人。”大汉说道。

“查哪个?”绿胡子问道。

“找一个生着像我这样卷发的人。”旺财说道。

“这个……”绿胡子迟疑了一下,“还有别的啥特征没?你这样的卷发虽说是少见,但一般人都是把头发塞在帽子里,要么就是裹在头巾里。”绿胡子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破旧头巾,“大哥你以往就吧头发放在帽子里,俺也没注意过是卷是直啊。”

旺财凝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有钱,有很多老婆。”

“有钱有老婆,这也叫特征?”绿胡子瞪眼问道。

旺财已经再次催马,向北方疾驰而去。

……

数日后,北地北风凛冽,白雪皑皑的山丘上,出现一人一骑。

马是战马,皎皎如龙。人是铁汉,铮铮如虎。

铁汉勒马在半山腰上,俯首看着山坳处,木石搭建的一处营寨。

营寨不大,却井然有序,外层是木石加固的围墙,但墙中却阡陌纵横如同邻舍,舍间可见妇人捣衣,孩童嬉戏。舍间尚开着一小块菜田。

一个青布蓝衫的书生,坐在菜田边的石凳子上,膝头横置一张瑶琴,琴声涓涓于他指尖流淌,如破冰千层,清泉乍泄。

铁汉看着寨子中的秩序井然,点了点头,待看到那青衫书生时,浓眉一挑。

取出一条皮绳,系在额前,挡住额头上的刺字,又将满头半长的卷发拢到脑后。

准备停当,他大喝一声,“驾!”迎风催马奔下山丘,惊起飞鸦一片,也惊动了寨子里的人。

“有敌来犯!”寨子里的人,看铁汉奔雷般的气势,具是一惊。一时间锣声阵阵,号角连声,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

铁汉催马奔到寨前,面对寨子木栅栏上林立的箭羽枪林巍然不惧,抬手对寨中青衫书生一指,傲然道:“陈起明,说你是鼠辈,便是鼠辈,今日某只身一人来此,也能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青衫书生隔着栅栏,看着来人,作吃惊状,“哟!雷老虎,你还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