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柴杆,哦不,现在应该叫高丰年,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咧开嘴笑着露出空空如也的牙床,可能因为营养不良,丰年还没长牙。
“丰年啊,娘以后会把你喂成一头结实的小牛。”我逗着他说道。
“你不是总说你是姐姐吗,怎么现在又想当娘了?”崔秀又跟我唱反调。
“哼,我喜欢。”
正跟秀儿耍贫嘴的时候,突觉一丝沁凉落在我的脸上。
抬头一看,天空中飘飘忽忽的降下了雪花。
“下雪了!”不是前次那样稀稀落落的冰粒子,而是真正的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被北风吹动着漫天起舞。
“正说着丰年,果真就下雪了。好哦!”秀儿和兰儿欢呼了起来,其他的孩子也都凑过来,大家一起看着雪,欢呼雀跃。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里,下雪了,瑞雪兆丰年,似乎昭示着我们所有历经艰难的人,都正式走出阴霾,走向崭新的希望。
然后在这一天里,我们过的又快乐,却又有些乱。
……
因为这是我来西北后过的第一个年,所以想把它过的有声有色。前几天去清水镇时,花高价买了一些腊肉、白糖、油,和少许干果。我决定今晚的主食吃饺子,点心是中西合璧的蛋糕和油条。
这也是孩子们在这个家里过的第一个年,所以也热情极高。他们在我的指导下还特意排练了一场春晚。廖杰和几个男孩子,甚至还从一个废弃的烟花作坊里,找到了少许做烟花的原料,自己做了些烟花和爆竹。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我和孩子们们便开始忙活。
我套着围裙,挽着袖子,带领众孩子准备年夜饭。其实我什么都不会干,只会在一旁瞎指挥。
“崔秀,你那是馒头不是蛋糕,蛋糕要把它摊平了再卷起来。”
“石头你又在那儿偷吃,别以为我看不到,一会儿有你吃的。”
“铁蛋瞧你那脏手,快别摸了。”
“廖杰,你快把那几个小捣蛋带一边儿去。”
“柱子,小点儿火,都要焦了。”
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不知不觉已是下午,我留下孩子们继续打扫、布置。我自己则独自回到房中。
取出几张大红纸,这还是给捐粮食的地主们写感谢信时剩下的。
把纸张裁成小块,每块红纸里包上三文钱,这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压岁钱。
想了想,又找出从宫里带出来的那条粉红色的丝帕,就是一直用来包金裸子的那块,裁成一条一条的丝带,这里没有什么可用来打扮的,我想用这些丝带,给女孩子们头上都扎个小蝴蝶结。
做这些的时候,我心中充满了这一生没有过的柔柔的、满满的、暖暖的感觉。这段时间里,为他们操心,为他们受累,为他们担着压力,但活了十几年的时光,却从没这么快乐过。听他们每天围绕在我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心里就别提多开心了。
我知道旺财当初让他们认我当姐姐时,是为了孩子们,其实也是为了给我这孤独无依的人,找个日后的依靠。我与他们相依相伴了这许多日子,早已成了没有血缘的家人,他们就是我的孩子,我愿意为他们倾尽所有,不离不弃。
厚厚的一叠压岁钱揣在怀里,护着我整个胸膛都充满温暖。
出门招呼了所有女孩子们,挨个梳头发,扎蝴蝶结。
天黑了下来,饺子该下锅了。记得除夕夜,煮饺子时是要放鞭炮的。
“廖杰、铁蛋,你们把炮仗拿出来放。”
一堆的小炮,堆放在院子里,因为没有找到细长绳,所有也没有串起来,只能那么堆在一起,搓了跟长纸捻,全做引线。
廖杰拿了根香,过去点燃了引线,“扑哧!”捻子上连着的一枚小炮,发出好像放了个屁的声音,冒出一溜白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点一次,又是“扑哧!”
“嘿嘿,兴许是火药的比例配的不对。”廖杰尴尬的笑了笑。
“我来,我来。”铁蛋抢过了香,去点,但点来点去,炮仗还是没点着。
“哎!浪费感情。”
“我就不信了。”铁蛋钻到屋后,拿个木桶跑过去,把里面小半桶的黑色粉末,一股脑的都倒在了那堆炮仗上。那是他们做炮仗时剩下的火药。
“这样危险呐?我的小祖宗!”我忙过去阻止他,这熊孩子别炮仗没点着,倒把人烫着了,或者房子烧着了。
就在这时,当!当!当!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和正闹着的一众孩子,具都停了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门口。难道是……
“旺财哥回来了?”崔秀首先欢呼一声,就跑去开门。
我也忘了阻止铁蛋,探头眼巴巴的看向门口。
廖杰和其他孩子们,听说是旺财回来了,也一起涌向门口。
门打开的一霎那,轰隆一声。烟火冲天飞起,噼噼啪啪,在空中洒落五颜六色的光屑,合着那鹅毛般飘飞的大雪,一瞬间美得让人窒息。
在这烟火与雪花交织的炫美中,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
这一刻我忘记了呼吸,意识在片刻间变得恍惚。
这一步步踏雪走来的,可是人吗?
还是这漫天白雪中孕育出的精灵?
又或者是月光里降下的仙子?
亦或是……
或是传说中那能魅惑了人心的千年银狐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