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羌国都城的甬道之上,一辆深褐色马车正疾驰而过,马车两头的铃铛在风中“铛铛”作响,好不悦耳。r
马车内,桃溪一身粉色纱裙,饰以菡萏引蝶花式,外罩素色披肩,清雅脱俗,发髻工整地盘成云髻,髻内簪了一朵木兰玉珠,干净利落,配以她精致小巧的脸蛋,更是清丽脱俗,即使不施粉黛,依然光华灼灼,莞莞动人。r
意识到某人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某处,桃溪心有余悸地往后缩了缩,将身上的披肩紧了紧,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r
安祐此刻撑着脸,斜倚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扫一旁的桃溪,意识到她对自己的戒备,心里竟有一丝恼火。r
“王爷,你老盯着我做什么?”桃溪按捺不住发问道,身子又往后挪了挪,一脸警戒。r
安祐却将她的这番动作尽收眼底,心下一股怒火腾然而生,扭过头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若是想对你做些什么,在万花楼就下手了,何苦等到现在。”r
桃溪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那不是因为安总管来得及时嘛!”r
“你…”安祐回过头刚想反驳,哪知马车突然一震,桃溪的身子一下朝前扑去,随着一声闷哼,安祐已经被她扑倒在地,后背一阵疼痛。r
桃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时,马车又是一震,刚撑起一只手的她突然失去重心,又再次结结实实地摔回了地面,一双唇毫无征兆地堵上了安祐的唇。r
二人霎时目瞪口呆,唇瓣的柔软触感让彼此都颤栗了几分,桃溪只觉通体冰凉,然而冰凉过后,她的身体开始灼出羞人的高温,每一寸肌肤都开始滚烫。r
桃溪一骨碌从安祐身上爬起,正襟危坐,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抬起车帘故作轻松地看着路上的摊贩行人,额头的热汗却早已出卖了她紊乱的心思。r
安祐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气定神闲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墨竹的帕子,递给她,笑道:“擦擦汗吧。”r
桃溪神色僵硬地接过帕子,也顾不得道谢,就着帕子往脸上胡乱一抹,然后又迅速还给他。r
安祐却未接过帕子,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尔后,突然扳过桃溪的脸,抽出袖子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着,无奈道:“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看看,妆都花了,一会儿进宫就不怕被人笑话么。”r
满含温情的关怀,让桃溪鼻尖一热,心底竟有些莫名的感动。r
想她活了五百多年,一直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以天为庐,以地为被,既不生老,也不病死,即使无人关怀,也能活得好好的,而阿爹向来只喜人间游弋,且满肚子只知酒令,桃溪每每还得好整以暇地去照顾他。r
“喂,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你丢了我的面子罢了。”见桃溪眼角泛起盈盈泪光,安祐忙不迭地说道。r
刚要涌出的泪硬生生被桃溪憋了回去,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悦地在心里埋怨,哼,早就知道他不会这般好心,亏了她方才神经错乱般差点溢出泪来。r
果然啊,人类都是狡猾的动物。桃溪暗暗嘀咕了一句。r
“吁!”马车夫一声低呼,车子缓缓停了下来。r
走下马车后,桃溪自动站得远远的,与安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生怕自己又被他欺骗了去。r
看着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安祐却一把扯住她,将她往怀里一揽,脸上挂着温和动人的笑,嘴里却缓缓吐气道:“这可是在宫内,你最好配合些。”说罢,还不忘对路过的宫娥们报以灿烂一笑。r
一旁的宫娥们掩嘴咬耳朵道:“快看快看,七王爷与王妃真是恩爱,一点也不似外头传的!真是羡慕啊!”r
“七王爷真是风流倜傥,与王妃真是郎才女貌,如胶似漆啊!”r
众人的赞叹声清晰地传入了正疾步而行的二人的耳中,安祐对他们的反应甚是满意。r
而此刻被他挟在怀里的桃溪却是一脸鄙夷,因为她深知,此刻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而她偏偏最不屑这种虚假的东西,所以,当安祐揽着她拐进一条林荫小道时,她便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怒道:“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弄得彼此都不舒服!”r
安祐听罢,挑了挑眉,围着她转了一圈,笑道:“王妃莫不是吃醋了吧?方才那些宫女的确太过露骨,不过,人家说的也是实诚话嘛。想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r
未等他说完,桃溪转身就走。r
安祐跑过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指了指左边的小道:“往这边!”r
桃溪不由得红了脸,刚要迈出的步子就这么立在半空之中,往右不是,往左也不是。r
安祐见她一脸犹豫忿忿之色,有些好笑地牵过她的右手,硬是把她拖向了左边的小道。r
桃溪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头,以及尽量抑制的笑声,心里似被蚊虫叮咬了一口,着实是恨痒难当,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万丈深渊。r
感觉到身后的人儿顿住了步子,牵着手的安祐不耐地皱了皱眉,转身刚想抱怨一句“你又怎么了”,却见桃溪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荷塘,此刻适逢四月,芙蕖开得正盛,花香宜人。r
安祐以为她是被眼前的白荷所吸引,便又扯了扯她的臂膀,淡然道:“你若喜欢,回头我吩咐下人们也引些花种来便可。莫要再逗留了,若是去迟来 ,恐怕父王……”r
话未说完,却见桃溪一脸愁苦地揿了揿鼻子,末了,又将身子往荷塘下探了探,深深吸了口气,尔后,掩着口鼻道:“你不觉得这荷塘尽是一股腥臭之味么?很是难闻。”r
安祐眉头微蹙,也学着她的样子俯下身子嗅了嗅,可是除了满塘清香,根本没有任何恶臭之味,有些好气地抬手弹了弹桃溪的脑门,嗔怪道:“不要胡说了,赶紧走吧。”说罢,不由分说,扯住桃溪的袖子便往前走。r
桃溪有些不甘地回头打量着那些开得甚艳的白荷,心里窦疑四生。狐狸的嗅觉向来不会出错,自己的确闻到了腥臭之味,可是为何安祐却丝毫未觉?r
心里突然“咕咚”一声,若是只有自己才能闻出这气味,而像安祐这样的凡人却无法感觉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所闻到的,是妖气。r
可是,一般的妖,是不会发出这般奇臭的味道,除非,是怨念太深抑或是罪孽极重的妖。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