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异世大陆 > 三千大道天全文阅读 > 第3卷 第三十二章 曾是翩翩美少年 (二合一)

第3卷 第三十二章 曾是翩翩美少年 (二合一)


  此时的青阳城,安宁繁华一如往常时光,丝毫不见前些时日的杀机重重、危如累卵一样压抑的气氛。

  青阳城中少了一个江家老祖出现在世人眼前,然而猪狗们依旧难逃一死,倔驴烈马终究也躲不过胯下一刀。

  青阳城的销金处灯笼日日高悬,老茶楼高朋夜夜满座。这几日茶楼,酒楼的段子里加入了有关那一日当世神人威压青阳城的新鲜笑料,回回都能博得茶客们开怀一笑。这便是能证明那一日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据了。

  城中多出的那一位传说中能威慑整个青阳城的高人未有人一见,可惜除了威压笼罩青阳城当日,就再没人见过那位煊赫逼人的高人影踪了。

  只偶尔青阳城世家的年轻一代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满载山中射杀的野物狩猎而归时,由铁骑簇拥着穿城而过时,人们才恍然记起青阳李家与青阳上官家族都统统已不是这城中最具权威的人物。

  说到李家与上官家族,许多人在那日高人威慑青阳城诸世家之后才后知后觉,这一切说来都与城主府夜族老祖宗的回归有关。有人就看笑话说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大王回来了,就没有猴子什么事情了。

  谁知道夜家老祖还尚未有见踪迹,西夏国当今天子最小的儿子,那位授封与江州的江州王却王架到此青阳城一游。毕竟云州这个小州也归江州协管,算是他的封地,这是这位江州王非但没有入住于青阳城的城主府,却住进了李家新修的别院,据说慕名李家大公子小剑圣李浮生之名而来。

  当日满城迎王驾,城中虽也出动了红衣甲士护卫道旁,除李家门阀所系一派外,却独独不见其它一干权贵世家家主。

  不说郊迎三十里,从江州王进入西城门,穿过半个城市,直到最后进入城中心那座终于迎来新主人的李家新建临时王府,那些如城主府夜族,上官门阀权贵们就始终不见踪影,简直是无视了皇家尊严与朝廷礼制。

  更耐人寻味的是,一路西来的赤虎辇也并没有选择距离最近的东门,而是特意绕过整整半座城池,取道小民聚居的拥挤西市,避开了权贵扎堆的东城。

  偏居一隅的青阳城远离朝堂的波诡云谲剑影刀光,除了最初听说陛下最宠爱儿子竟主动请封江州这个偏居一偶的小地方时的不解与惊诧,寻常百姓不明白也懒得猜测其中的深意,终日忙碌挣得全家三餐温饱已是不易,哪管官府与军中如何暗潮汹涌。

  至于刘老将军身边那个穿着气质毫无特异之处的年轻俊朗护卫,除了怀春少女与多情少妇,也绝少有人会往他脸上多瞧一眼。

  如往日一样,老将军拥百余银甲白马铁骑外出游猎。一出城便策马狂奔,掀起老大一阵烟尘。待深入山中不见人烟时,那年轻俊朗护卫已被百余铁骑簇拥护卫在中心。

  显然,青阳城中能得王府亲卫如此保护的年轻人,只能是那位满城人津津乐道却只闻其名未睹真容的江州王了。

  这位在外人看来形同发配的年轻王爷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身材修长,抓握缰绳的手沉稳有力。

  他眉峰如剑,眼角与唇线也有着刀削般深沉的轮廓,五官虽与俊美无缘,但胜在棱角鲜明,显得刚毅果决。

  据传当今西夏天子陛下生就一副让人望而生畏的虎狼相貌,江州王显然继承了父亲硬朗的线条,却并没有丝毫阴鸷霸烈的气质。

  纵马踏上一座山丘,他勒住缰绳,回身看了眼落后一个马头护卫在侧的刘老将军,人如其名,将军百战碎铁衣,虽老而风姿不减,一如当年单骑冲阵时那般刚猛无俦。

  “老将军一身武勇,不去战场觅封侯,却虚耗在这荒野林泉,小王之过也。”

  未着甲胄一袭黑色劲装的刘老将军忙躬身道:“殿下说哪里话,若非殿下外祖张侯,末将早已是冢中枯骨了,娘娘与殿下也是恩遇有加,如今末将骑得烈马、开得硬弓,饥有肉、渴有酒,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只是可惜了殿下……”

  江州王摇摇头,刘老将军便也沉默。王爷虽然年幼,却是个有主见的人,不需他一个只会弯弓挥刀的武夫指手画脚。若非如此,称病不肯来拜见的青阳城主且不论,那个富甲几代的上官家主上官明竟然也敢推迟不来,如若不是小王爷初来乍到收拢人心,不然早就让他收拾了。

  虽说他刘老将军也只是勉强可称将军的都统衔,离着元婴大圆满境界尚有此生无望的一步天阶,但要捏死这个边陲之地小小青阳城的一个土财主,着实费不了多少力气。

  西夏国对整个天荒大世界来说虽然只是弹丸之地,但也算是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建国以来就是中央政权与地方共治,武力决定地位,江州王想要有一番作为,还离不开地方修士家族的支持。

  远方,狂风催黑云,阴影遮住了大片茂盛林木连绵山峰,天地间满是风雷欲来的躁动生机。阴冷萧瑟的山风裹挟着氤氲水汽卷过山丘,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来。

  大雨将至。

  -------

  天下王侯集大成者,中神州夏侯是也,以至于天下竟皆将“天下三分,夏侯有其一”这九字,单单给了中神州夏侯氏。

  这一支由中土神洲夏侯门阀迁往西洲一支的夏侯氏,在当初那场浩浩荡荡的争霸中,其实并不瞩目,因为当时这一支中神州夏侯氏,只是中土“夏侯氏”的旁支,而且枝叶最少,这一切等到扎根西洲西夏国后,尤其是当那位心怀壮志、肩挑日月的老祖横空出世,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座学宫,一座皇城,全部建造在西洲的大地之上。

  一座座牌坊楼,随着一代代夏侯氏子弟的出类拔萃,建功立业,著书立言,得以连绵不绝地矗立起来。

  所以每一位进入夏侯氏学宫的客人,或是游学至此的读书人,或是慕名而来的硕儒文豪,或是下榻于此的帝王将相,必然要首先经过那条布满牌坊楼的道路,无一例外,面对这份辉煌家业,都会感到震撼,甚至是自卑。

  夏侯氏子弟的自豪,自豪到了哪怕知道他们只是夏侯旁支,他们老祖只是在中神州家族争斗失败的那一方,给人赶走到这偏远的地方,仍是无一人觉得丢人。

  一位的高大少年,就在此求学,是家族嫡系女子夏侯燕亲自带来的,家族上下,没有人因为少年的庶子出身而嘲笑,甚至没有知晓少年原来天赋异禀后,而刻意热情,从头到尾,心平气和,以礼相待。

  这让这位高大少年心安了几分。

  少年就是夏侯阳,那个当今西夏国主夏侯渊在外私生的儿子,扬言要一定出人头地的阳光少年。

  然后他离开他那小小的家乡后,果真很快就看到了好像比天还要高的大山,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会有无数长有翅膀的五彩飞鱼在海上翱翔,会有各种精怪出没在云海之中,甚至还有浩浩荡荡的御剑仙人,在空中潇洒远游。

  他一开始不是没有担心,担心这个什么学宫,是跟皇城那些世家、京城皇族嫡系子弟一样,暗中嘲笑他的出身,那个夏侯渊在外游历与他娘亲邂逅春风一度后有了他这个私生子的身份。

  但是夏侯阳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当他踏足夏侯氏家族后,一位气度儒雅的老人,据说是夏侯氏的学宫老祖,就一口气送给他一把由天外陨石打造而成的灵剑,这种天外陨石所造灵剑珍稀至极,天外陨石是最好的造剑材料之一。

  只要是世间生长于天底下的修士武夫,全部没有不渴望得到一把的。

  夏侯阳清楚记得,当时哪怕是眼高于顶的家族嫡女夏侯燕,在看到那把剑后,也大为意外,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嫉妒。

  对于这些,夏侯阳当然很喜欢,但是远远谈不上欣喜若狂。

  夏侯阳知道自己的立足之本,还是学好剑经,所以夏侯阳每天除了按时去夏侯氏学塾听课,就是待在宅院内修行剑法。

  高大少年既然见过了高山和大水。

  下一步,他就想要靠自己的本事,去御剑越过大山之巅,去御剑走到大水尽头!

  他总有一天,会再见到那个叫夏侯渊的家伙,可以跟他证明自己不比他住在皇城里的儿子们差。

  夏侯阳有些时候会有些担心,如果某天自己回到了封地,自己的那些玩伴会不会已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庄稼汉,早已娶妻生子?夏侯阳当然不会这样就不认他那些个兄弟,但是夏侯阳很怕很怕那个时候,聊着聊着,聊过了儿时的糗事,最后就变得没话说了。

  有些心里话,当时夏侯阳故意走得很匆忙,刻意避开了家乡的人,因为害怕自己在分别的时候,会不争气地流眼泪,给这些外人笑话,会瞧不起他夏侯阳,而且那些心里话,夏侯阳当时还是有些别扭的,所以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夏侯阳很后悔。

  夏侯氏的学宫,方圆百里之大,夏侯阳有空的时候,就会去一口气走到那条道路,经过一座座牌坊楼,走到一条大江之畔,在一处类似鹰嘴的石崖上,坐着独自发呆,一坐就能坐上半天光阴,这对于发奋练剑的高大少年而言,实在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这天暮色里,夏侯阳又枯坐了两个时辰,猛然回神后,打算起身返回,返程还有十数里路要走,而且方圆千里之内,如果没有意外,不许任何人御风凌空,将相公卿需要下马而行,这条雷打不动的夏侯氏规矩,已经传承了千年之久。

  出了家族,可能还是会有一些夏侯氏子弟,在外边有着骄纵之气,甚至会做一些违背礼仪的坏事,毕竟家族太大了,难免鱼龙混杂,但只要是在家族内,全部不敢有丝毫逾越规矩。尤其是每年祭祖时分,无数陈氏子孙纷纷赶回,道路之上,全是行人,对,就是行人,而且大人几乎全是读书人的儒衫,腰悬玉佩,简简单单的装束。

  夏侯阳远远看过一次,玉佩敲击,声音琅琅。

  这让少年大开眼界,比起看到高山大水,还要来得震撼人心。

  夏侯阳刚站起身,就发现一位身材消瘦的白发儒士缓缓走上石崖,夏侯阳作揖行礼,看不出是否修士、贤人身份的老儒生,站定后笑着还礼。若是在别的地方,修士贤人那是相当稀罕的存在,可在这人才辈出的夏侯氏,若是没有一个贤人之身,简直就要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老人站在夏侯阳身旁,望向大江滚滚而流,轻轻跺脚,踩在石崖上,笑着开口道:“知道这块石崖的名字吗?”

  夏侯阳只得停下脚步,摇头道:“不知。”

  老人笑道:“书上记载,夏侯氏江崖有石,状甚怪,名为鹰嘴。曾经有一位诗仙在此吟过诗词的,只可惜没有流传开来,实为憾事。一杯谁举?笑我醉鬼,羽翅未起,神鹰覆天去。四海五湖鸣啸,惊倒天下儿女……”

  老人自顾自吟诵着那篇不曾传世的诗词,满脸惆怅,充满了缅怀意味,“‘神交久许,待尘封做古,鞭笞后辈,诵我远游赋。’其实这篇诗词,在那位诗仙的众多诗篇当中,算不得最上乘,可是我当时就站在你那里,诗仙就站在我这里,我那会儿年纪小嘛,听过之后,就觉得真是好,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觉得好。”

  夏侯阳可没听出什么好坏,又不愿坏了老人的兴致,只好沉默。

  偏偏老人转头笑问道:“你觉得如何?”

  夏侯阳只好老实回答:“不知道。”

  老人笑着点头。

  夏侯阳继续沉默。

  老人又问,“你是在这里求学吧?觉得氛围如何?”

  夏侯阳想了想,“很好。”

  老人还是问,“好在哪里?”

  夏侯阳有些无奈,敷衍道:“什么都好。”

  老人开怀大笑。

  夏侯阳看了眼天色,真得回去了,刚要行礼告别,老人像是个天底下最喜欢问问题的人,“我看你是练剑之人,那么练剑可有疑惑之处?”

  夏侯阳倒是没怎么害怕和猜疑,毕竟这里是夏侯氏的地盘,但是交浅言深是忌讳,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个他当然懂得,所以笑着摇头:“不曾有。”

  老人微笑道:“善。”

  说出这个字后,老人有些感慨,自己作为夏侯氏长老之一,说此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个叫夏侯渊的家伙如今把这个字当做了口头禅,那真就有点荒诞不经了,偏偏说得好像比自己还顺溜。

  夏侯阳告辞离去。

  老人目送高大少年离去,收回视线后,望向江水,微微摇头,两袖有清风,扶摇直上。

  也曾是翩翩少年郎,也曾热血仗剑远游他乡。

  夜幕降临,灯火挂房头。

  老人头上有一轮小小的明月照大江。

  老人姓夏侯名淳,夏侯氏三大元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