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辽州域
一壶浊酒一壶春,千金难买红人醉。
若要问辽州域内最好的酒楼,那天下楼自称第二,就没有哪家酒楼敢站出来称第一。倒不是天下楼的掌勺大厨手艺卓绝,而是这家店的老板酿得一手好酒。
这酿酒的手艺是老板祖上传下来的,到他这辈,已经是第五代了。之前的祖上所开的只是普通的酿酒铺子,酒水也只能堪堪算得上是中上水平,远不如现在这般香醉十里。有传闻说,这天下楼的第一代老板,当年曾遭遇神人指点得到过一个酿酒的秘方,自此以后,自家酒铺子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有的酒客买完酒,竟当场痛饮起来,大呼无下酒菜,又像老板讨要下酒的佐食。老板有心,没过多久,酒铺子就换到了辽州城内的黄金档位,摇身一变,成了一座酒楼,还换了名字,取名天下楼。
如果只是这样,那天下楼一还算不上辽州最好的酒楼,真正让它野鸡变凤凰的,是因为当今武道高人,大剑客南宫无醉的一句诗。
“辽州卖酒千万家,无一可与天下言。”
此言一出,辽州以及附近州郡的士子纷纷猎奇心盛,要去尝尝这天下楼的醉三春酒。就连辽州州牧,李沐阳李大人也前去试酒,一时间醉三春酒成了辽州士族之间最为推崇的酒。
但是天下楼毕竟只是一个小酒铺子转变而来,辽州士子贵族加起来何止数十万?它天下楼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称自己一家可以供销全辽州。所以在高人提点下,天下楼将原先的可以单买醉三春酒变成了如今的必须在天下楼点餐,然后才能点酒,并且概不外带。这条规矩一出,一时间竟惹得辽州士族不满。有好事的纨绔子弟纠结自家的家奴,要去给天下楼点颜色看看。刚到了酒楼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儒士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走下来。酒店老板在一旁躬身迎接,弯着的腰身一直没有抬起过。
纨绔子弟走近一看,不是州牧大人又是何人?只听州牧大人淡淡的说了一句:“真老板啊,你这规矩一改,连我也要到你这酒楼才能喝到你这醉三春酒喽。”
听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原来为天下楼定下规矩的,就是州牧大人。纨绔子弟只好低着头灰溜溜的回去了。自此,天下楼的生意是越做越好,没几年时间,就成了辽州最大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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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楼的老板姓真,但是他自诩自家的酒水菜肴从来不作假,无论是做人还是卖酒,都不曾作假。虽然这几年天下楼赚了不少钱,但是每次酿酒依旧是真老板亲自来做,并且有一些特殊步骤的时候,还会清空酒坊内所有人,确保醉三春酒只有自己一家可以做的出来。
这一日,天下楼的生意依旧好,整个雕梁画栋,八角飞檐的高楼最下层的大堂四十几桌已经快要坐满,二楼的十二间意预十二金钗的雅座也入座将满。后厨十个大厨忙的热火朝天,端菜的小厮不停地来往于后厨与前厅之间。
真老板今日梳妆整齐,穿上了绸缎长衣,上面绣上了大辽王朝最流行的流云图案,流云外圈镶上一圈金线。下针的针脚不是普通人家常用的十字纹,而是绣房里价格极贵的辐条纹,绣上去的图案分不清落针和收针的地方,正反两面的绣纹也是相同,又称双面绣。这件衣服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在这里做了两年掌柜的刘大掌柜想起,上一次看见真老板穿上这身衣裳,还是在州牧大人亲自过来喝酒,并为这天下楼立下规矩的时候。
这一次不知道又有什么权贵人物过来喝酒。
天下楼门前是一条府道,按照大辽律定下的规矩,府道分左右,两边各长两丈,由土砖铺道,从辽州下的阜新府直通辽州城中的州牧府。州牧府门前的道路则可以通往辽州各处的府衙,而府衙各处又可以通过县道,直通各个县衙。
除此以外,还有各个州通向京城的国道,国道分左右两边各长三丈,府道减一丈,县道复减之。定下这条律历的就是当今圣上,大辽皇帝,传说当年皇上即位的时候,尚不满十三岁,然而却定下了立国十策。当时就连三朝元老,燕大国士也被当今圣上的立国十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今二十年过去了,大辽王朝空前繁荣,就连最普通的人家也都可以吃得饱饭,穿的了衣。大辽朝上至高官,下至百姓,都对当今圣上赞不绝口,感恩戴德之情无以复加,更有人在传,当今圣上是千古一帝。
得益于成治皇帝的励精图治,真老板的酒楼来往着辽州各地的人,甚至辽州附近三州之地都有不少士子为了喝这一口醉三春酒,不远千里而来。
刘大掌柜虽然不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想来也不会是普通士族。甚至有可能是州牧大人,想到这里,张大掌柜不觉的挺直了腰板。只觉得在这酒楼当上大掌柜真是挣面子的一件事。
真老板穿着这只有大人物来喝酒才会穿的衣服,在酒楼门口的府道上等着,来往进出的客人都与他说笑打招呼,今天他要迎接的可不是普通人,犹还记得这件事情他还是牙牙学语的孩童时,最开始听到那个人要到他家的酒楼喝酒时,他的祖父激动的腿都不自觉的抖了抖。
只记得祖父曾提起真家五代人打开酒楼起,此人时间不定,但是每十年之内就会来他家的酒楼喝上一顿酒,三百年来,真家已经有五代人,这人从来没有变过这个习惯,只是衣裳不同而已。
自从自己当上了天下楼的掌权人,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还从来没有接待过这位主,昨天自己小酌的时候还在为没有与这位奇人失之交臂引为憾事,自己这老板当的不圆满,没有想到就接到这主要来喝几口酒的消息。
激动,忐忑,兴奋中,真老板心里安慰自己道:“自己只是一个酿酒的,那个人只是来喝酒而已,喝完酒就走了。我只要好好招待好恩人就好了!”
府道远处传来马蹄声,哒哒的声响,踏在辅道上铺就的青石板路上分外清脆,听这声响,硬是一匹龙驹宝马。
朝廷在修设国道,府道时曾立下规矩,府道入城,非有令者,不可骑马,国道亦同。这里的“非有令者”,其实就是指普通百姓和无实权的官员,甚至有不少高官的子弟都视这条规矩如无物。朝廷也鲜有追责的,但是向今天这样,快马急奔行者,却并不多,可以说实在是少见。
天下楼内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刘大掌柜虽然没有离开柜台,但是却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来的人到底是谁,敢在城内跑马,众人眼前所见,哪里是一匹龙驹宝马奔袭,竟然是一头灰色毛皮的老驴子,上面倒坐着一个白衣洒脱的青年男子。
这老驴子竟然踏出了龙驹宝马的威风来,一时间天下楼门前的文人骚客都倍感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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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下楼的老板真大壮一看见这头老驴,先是惊愕万分,继而匆忙迎上前去。
白衣男子并未下驴,而是转过身来看了看天下楼的大门和牌匾,轻轻地叹了一声,这轻轻地一声,在真老板的耳朵里,无异于霹雳惊雷。当场就双膝跪地,额头贴着地板,向面前的白衣男子拜倒。并提气喊道:“小的,天下楼五代传人真大壮叩见天下楼的恩人,大驾光临天下楼。”
至此店里内外方知,来的人是天下楼的恩人而已。顿时,店内外的百姓都见无热闹所看,不再如之前那般嘈杂,堵在门口的都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还没有进去的都转身离去,寻找下一个吃饭的地方。
白衣青年这才跃下老驴的脊背,对真大壮不冷不淡的说到:“一晃二十年未至天下楼,物是人非!天下楼却尚在,虽说从来没有哪里能在我生命里念念不忘,但是你天下楼的“醉三春”,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恩人,真家亦不敢忘记过你的教诲,我辽州的天下楼产的醉三春,从来都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虽不能比得上京城皇宫里面的御酒,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请恩人上楼一品二十年的醉三春。”说起自家的酒,真老板不再在颤抖,吐词也清晰流利,自豪的对白衣青年说道。
真老板躬身,带着这位对于真家来说,三百年最神秘的人物上楼,不是二楼的雅间,而是三楼不对外客开放的天下楼最大最神秘的雅间,一间清新高雅的雅居。
很快,菜肴就接连端了上来,菜不多,五菜一汤,两凉菜,三热菜,加一辽州太湖特产的银鱼所勾芡的奶汤,这是这位主三百年来不变的吃食,一壶二十年的醉三春,摆上了紫檀木所作的饭桌上。
白衣青年自斟自饮,说不尽的潇洒写意流露在这天下楼的雅间内,如嫡仙临世。
突然,白衣青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遥望着西洲之地,江州,青龙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无数代人苦等数个纪元,终于我这一代等到神子的现世,天佑我这一门啊,哈哈哈哈。”
随即白衣青年的身影已经从天下楼的这间雅居里消失而去,紫檀木分饭桌上留有一个玉盒,和一本薄薄的书本秘籍之内的东西,一道清晰的声音传进目瞪口呆在一旁伺候的真老板的耳朵里。
“三百年春花秋月,你真氏一族终得圆满,引入仙门,真灵丹与《苍天九印》留与你这一门给族中最好的孩子修行,一甲子后的今天在相见。”
真老板早以及匍匐在地,接连磕头在地上,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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