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规划早在春秋战国便有记载,到了这年头更加系统明确,下邳成为徐州治所已有些年头,道路交通自然十分出色。
行人来来往往,操办着各种营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着不同面貌,合成一副繁华治城的景象。
一个衣着锦绣,眉目俊秀的小公子,带着男奴女婢各一名,顺着商铺的边延,穿梭人群,一路向前。
阿月补了陈广的位置,走在姜元一的左边,不过稍微要靠后一点,以示尊卑。
吴阆却稍稍靠前,自然是为了保护主上周全。
二人看着紧皱的小公子,心中的想法各不一样。
正直花季岁月的侍女,比姜元一大上五六岁,觉得眼前的小公子十分陌生。
尽管她来服侍还不到一个月,却仍感觉到对方与自己、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仿佛自始至终都隔着一道天堑。
是知礼、聪慧造就的不凡,还是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始终觉得小公子不像十岁的娃娃,因为从未见过对方有哪些幼稚的地方。
当然除了发病的时候,那时虽然痴傻,反而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孩童。
女子太过敏感,姜元一不知不觉中便暴露出很多信息,让这个贴身侍女总觉得难以理解。
而作为护卫的大胡子吴阆,早年便跟随姜钰昌行商走货,进入姜家已有十多年了,姜元一小的时候他便见过,但后来发病了被关在深宅,反而从此没了印象。
直到不久前姜元一被神医治好,他才被分派到这里。
姜钰昌曾对他说,像服侍自己一样,遵从小公子的吩咐,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小公子的安全。
那个时候他便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看重了。
前些日在酒肉铺里,小公子与绵竹商董解谈论的时候,他才知道的确是神童一般的聪慧,但刚刚在奇货铺里,他却感觉得到一种无形的威严。
似乎冥冥中有人在告诉自己,要把小公子当成真正的主上,要无条件遵从小公子的命令。
可买那些种子耗费的钱财不是个小数目,要被小孩拿来看开的什么花,分明是在胡闹啊,大人前两日还在外面救济灾民,正应该勤俭节约啊!
可凭借小公子的聪慧,是不应该说出这般话的,难道是故意这么说的!
嘶!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这样,那……就有些可怕了!
种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吴阆根本不知道小公子是要干什么,几乎生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又悄悄瞥眼探了过来,明明白白是个十岁的小孩走在那里,却给自己一种说不清的敬畏,这简直莫名其妙啊!
姜元一自然不知道身旁两人的心思,他还在想着刚才那事呢。
糜竺他自然知道,徐州的首富,刘备的死忠,当这两种身份合并在一起,遂有了倾尽家产,资助刘备成军的事例。
不仅如此,还贴了妹妹进去,在种种危难关头,都牢牢站在刘备一方,只不过后来弟弟糜芳,荆州变节,以致关羽兵败身亡,糜竺为此忧郁而死。
说起来真的是个既忠心、有魄力、有胆识、有眼光的悲情人物,算的上刘备一生中,继叔父刘元起、中山商苏双张世平之后,碰到的第三个贵人。
其余者,无论是卢植、公孙瓒、陶谦等,都不及糜竺的付出。
难道刘备人格魅力竟恐怖如斯,这让姜元一对他的期待更重了,十分想与这位见上一面。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刘备估计藏在公孙瓒那里,何况他一个十岁小儿,相见谁就能见,哪有那个面子。
来了这么久,在这下邳城里,就连被张飞所杀,不知要排到几流的武将曹豹,他都没有机会去见,更不用说陶谦、陈登这等大人物了。
“唉呦!你这鸟厮干甚么!”
想的入神了,姜元一浑然不知差点撞到人,幸好大胡子吴阆眼疾手快,闪身过来一把揪住对方,直接抛在一旁。
那人也是不察,瞬间被甩在道旁,顿时翘起胡须,睁着眼睛大骂不止,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姜元一立时警醒过来,他见地上那人身着靑褐色的麻袍,身形肥胖,年纪大约五十来岁,已有三分老态,想必是哪家府上管家类的人物。
判断原因有三。
其一,这等年月除非基因强大,否则穷人家是出不了胖子的,所以这人平日里营养应跟得上,不为吃食发愁。
其二,若是富贵人家当穿锦衣,不会随意地换这身麻袍,有失身份。
其三,这人已有些年老,却敢出言大骂,定当有所依仗。
“叔伯可曾受伤,若是腰骨疼痛,当马上前去医馆。”
姜元一不敢怠慢,走上前细看了下,他倒不是怕碰瓷,而是真怕将人摔出个好歹。
那人见是个娃儿,心中郁气缓和不少,只瞪了眼吴阆,又一骨碌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灰尘。
“若非今日我有急事在身,定要与你这鸟厮好好论道,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如此无礼,反倒不如一孩童!”
吴阆本想争辩几句,又想到小公子的秉性,遂也不说话,只双手交叠,一副不理他的样子。
要骂便骂,若不是看你年老,定要你吃几记拳头!
那人见他这样,连连喘着粗气,忍不住又要发作,但不敢耽搁时间,只是看了姜元一一眼。
“小娃儿知礼,怎会带上如此恶奴,轻易便要招惹是非,当回告你家大人,换个机灵点的侍从。”
“小子受教,还望叔伯见谅。”
那人微微点头,再瞪一眼吴阆,便急急忙忙又走了,周围人见无热闹可看,一时消散大半,各走各的道去了。
“吴阆啊,刚才是我的不是,但你也要注意分寸,若碰到个身子弱的,哪能扛得住刚才那一下。”
“小公子所言甚是,是小人莽撞,下次定当谨慎!”吴阆连忙谢罪,郑重允诺。
“回去后我便禀明叔父——”
姜元一有心要考验他一下,话只说一半,看看大胡子是否有意留在自己身旁,若是不愿,自己正好将黑脸汉周仓换来。
之前姜钰昌太过小心,念着周仓新附,不知底细,不敢放在侄儿身旁,只带在身边磨砺一番,否则当日看到他那等神力,定会派来做姜元一的护卫。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大胡子吴阆又连连谢罪,汗都急了出来,要是依刚才那人所说,将自己调离小主人身侧,他是绝没有面目去见老主上的。
“下次注意便是,回去我便禀明叔父,给你加一石粮。”
嗯?
吴阆听得有些糊涂,不是要调我走么,怎么还加一石粮,反倒是身后的阿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转醒过来,原来小公子是故意逗他的!
“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小人今后唯命是从,马首是瞻,绝不敢悖逆小公子的命令!”
吴阆一边表忠心,一边擦着汗,现在他可算明白了,小公子是聪慧的有些可怕,在外人面前那是故意藏拙呢!
阿月捂嘴窃笑着,突然注意到小公子正盯着她看,连忙收敛神色,不敢放肆,又见小公子抬着小脑袋朝四面望来望去,又向前走了。
身旁两人急忙跟上,这直溜溜地便进了家饰品铺。
这时候男女都留着长发,但也不是不可以剪,一般在及冠之前是可以剃发的,成人后便动的少了,当然也不排除意外情况。
比如被火灼烧一部分,被人用刀削去一部分,或者沾了许多污垢且难以清洗,为了美观自然是要剃的。
他还记得前世里在学校,对男生的发型有很多约束,班主任曾下发严令,不许留长发。
有同学一怒之下,顶着个光头从理发店回来,在操场上放风的时候,数千人里面格外明显,闪瞎了校领导双眼。
但在这时候,定要被当做和尚的,东汉里儒教已经衰落许多,佛道有兴起的趋势。
所以这时代,男子是可以冠冕堂皇地进饰品店的,丝毫不会引起异样眼光,长发总要发簪的,就像姜元一头上的,便是一枚玉质的簪子。
饰品铺的掌柜年岁不大,是个矮小的男子,长得也不好看,大概四十多岁,穿着次等的绸缎,显得整洁体面。
见一个小孩领着男仆女婢进了来,掌柜的赶紧上前相迎,乐呵呵地道。
“这位小公子需要什么,本店经营各种饰品,如簪子、镯子、环佩、吊坠、符囊、带钩、荷包、羽扇等等,应有尽有。”
姜元一微微点头,这里的物件倒是齐全,货架上琳琅满目,也按照价值大小进行分类,木质、银质、玉质等各自占了一排,照顾各种水平的受众。
不过他不是买给自己的,他倒不在意这等身外之物,对他来说这些饰品还不如一桶康师傅有诱惑力。
至于香烟,还真莫名其妙的不去想了,何况想也没处去想,以后试试五石散,看看可像后世传的那么神!
“阿月,你觉得哪些好看,替我挑选两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