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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海上闻人呼风唤雨


  一、小弟子扳倒大佬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面对全国人民同仇敌忾、势不可挡的抗日怒潮,杜月笙等人迅速组成了规模庞大的“上海市抗日救国会”。由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委员陶百川任秘书长,杜月笙、虞洽卿、王晓籁等为常务委员。

  “抗日救国会”从禁止日货入手,迅速在上海各要冲地点成立检查所和保管所,吁请上海市民,全面拒买拒卖日货。检查所人员除了在交通要道盘查过往货物,更直接的行动是到处搜查日本货物,一旦发现立刻没收,然后运到保管所保管存放。

  检查所和保管所的大批人力,主要来自杜月笙的门徒、门人以及各自手下。禁止日货一开始,杜月笙的一个门生便大出风头,打了一个漂亮仗,给杜月笙挣足了面子。

  杜月笙的这个门生叫于松乔,是邮务工会出身,当时负责天后宫桥检查所工作。他和一个叫刘心权的青年工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专拣有影响的大商户搜查,一上来就到上海市纱布同业公会理事长、在上海商场影响力极大的陈松源的“合昌祥”搜查,这一搜便搜出来两大箱日本棉布。

  当下,于松乔等人将这两箱东洋货运送到天后宫桥保管所,暂行封存。岂料,陈松源随后赶到,带着两名保镖,气势汹汹地往屋子正当中一站,大声问:

  “哪个是这里的负责人?”

  “是我,我叫于松乔!”

  于松乔才不管陈松源什么身份,有抗日救国会撑腰,有杜先生做后台,他陈松源算老几!

  “哼哼!方才贵所有人到我的合昌祥取走了两箱布匹,可有这回事?”

  “没错!抗日救国会明令禁卖东洋货,合昌祥经营东洋货,理应查收。”

  见于松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陈松源缓和一下口气,说:

  “那一定是误会了,我那里不会有东洋货。”

  “没有误会!两箱东洋布,是我亲自查出来充公的!”于松乔回答得干脆利索。

  陈松源呆住了,他从来不曾碰过这么大的钉子。他摸不透于松乔是哪个道上的人,居然有眼不识泰山,半点情面也不讲。两名保镖见主人碰了钉子,以为于松乔不晓得陈松源的身份,立刻从后面走上来呵斥:

  “你胆子不小啊!你晓得这位先生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如今国难当头,谁贩卖东洋货,给东洋人赚钱,造了枪炮子弹打中国人,谁就是奸商,是汉奸,汉奸贩卖的东洋货就得没收!”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辱骂我们理事长?”保镖大光其火。

  “我管他什么理事长!”于松乔也光火了,大声嚷道,“我们这里是办公事的地方,请你们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你小子口气蛮大!”陈松源赫然震怒,对他的两名保镖喊道,“你们进去给我搜,把我们的货色搜出来,抬回店里去!”

  两名保镖正要动手,于松乔抢先一步,一把抓住陈松源的领口,使劲往里间拖。

  “你贩卖日货,又带人来抢我们保管所!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

  保镖一看老板被捉,不约而同地拔出手枪,对准了于松乔:

  “你放手!不放手让你吃卫生丸!”

  于松乔把陈松源往自己面前一挡,倒拉住他往里走。

  “砰”的一声,枪响了。这一枪自然没打到于松乔,他正躲在陈松源的身后。

  枪声惊动了检查所里的工作人员,大家一拥而出。两名保镖一看大势不好,赶紧开溜。

  这当口,于松乔已经将陈松源推进一个房间,然后将门一关,任凭陈松源在里面捶门撞墙,咆哮咒骂,一概不予理睬。他往房门口的地板上一坐,是看牢了陈松源。

  “纱布大亨陈松源被抗日救国会的人关起来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黄浦滩头。纱布向为上海十大业之一,陈松源作为纱布业公会理事长,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会被抓起来,整个上海滩都震惊了。

  不多时,检查所门前变得车水马龙,热闹非常,探听消息的,看热闹的,一探虚实的,人们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陶百川、吴开先、虞洽卿、王晓籁等上海有身价说得起话的头面人物也纷来沓至,首先肯定和嘉许于松乔的不假情面,认真负责,接着便要求先放出陈松源,再商议如何解决这桩事体。可无论众人如何相劝,于松乔都不为所动。

  当有人想趁乱抱住于松乔,借机开门放出陈松源时,于松乔猛地向墙壁一头撞去,顿时满脸是血。如此一来,再也没人敢向他靠近了。

  于松乔一动不动地坐在小房门口,直到杜月笙得到消息,派他的学生子陆京士接他到枫林桥骨科医院治伤,于松乔才站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出检查所,上了杜月笙派来的车子。

  于松乔一离开,人们赶紧打开小屋的门,放出陈松源。

  事后,陈松源自知理亏,对于松乔的过激行为表示不予追究。当然,当他晓得于松乔是杜月笙的学生子之后,更是后悔自家贸然闯祸,自讨没趣,哪里还敢追究。

  经此一事,于松乔成了新闻人物,他敢于扣押陈松源的故事被传诵一时,黄浦滩头的东洋货也于一日之间一扫而空。各商家自知“牌头”不会比陈松源更硬,抗日救国会的人既然连陈松源都不放过,哪个还敢抱侥幸心理?

  由于“抗救会”的封锁越来越严密,日本人开设的工厂、商店里货物堆积如山。到1932年1月,日本当局抗议“抗救会”行动的官文,业已堆积如山。而此时,日本关东军为了转移人们视线,以便迅速占领东北,在上海悍然发动了“一·二八”事变。

  事变发生后的翌日,杜月笙联合上海的名流士绅、各界领袖,利用“抗日救国会”的原有班底,迅速成立了“上海市抗敌后援会”,力推上海申报主人、著名企业家史量才为会长,杜月笙本人和上海市商会会长王晓籁出任副会长。

  上海抗敌后援会一经成立,立即为淞沪之战前线的十九路军募捐。原来,此前杜月笙与王晓籁已开赴前线慰问,了解到十九路军官兵已欠饷好几个月,几乎连伙食都开不出了。将士们饿着肚子怎么和日本人作战?“抗救会”一呼百诺,各种救援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抗战前线。到沪战结束,十九路军共收到捐款900余万元,实物无法计算。

  在淞沪之战进入第二阶段的时候,杜月笙以他强大的群众力量为后盾,又在外交场合大出了一次风头。

  杜月笙耳目众多,探得2月24日至26日这几天里,前后共有几千名日军乘黑夜登岸,潜往法租界的辣斐德路、祁齐路一带,然后分散住进日本侨民家中或店铺中。而他们的目的,便是企图由法租界冲入沪西,抄袭江湾、庙行一带十九路军的右翼。

  如若让日军的包抄阴谋得逞,十九路军则必败无疑。杜月笙得讯后,立刻电话通知吴铁城和十九路军军长蔡廷锴。2月27日,我国外交部照会法国公使,请他转饬驻沪总领事和法租界当局,“迅将潜伏界内的日军立予驱逐”,“嗣后务须严密防范,勿使潜入,以免肇成祸端”。

  第二天上午,各国驻沪总领事聚集法国驻沪总领事馆开会,杜月笙作为法租界华董首脑参加会议。会上,日本总领事村井仓松厉声咆哮,大放厥词,想利用威胁恐吓使日军占据法租界为军事根据地公开化、合法化。

  村井咆哮一阵过后,见各国领事无一敢站出来说话,得意地放声大笑。就在大家暗暗担心的时候,没想到杜月笙猛地一擂桌子,倏地站起来,高声喝道:

  “好!东洋兵尽可以进驻法租界,尽可以利用法租界打中国人,你们尽可以通过这个议案。不过,我杜月笙要说闲话一句:只要议案通过,就让日本军队统统开进来,外国朋友一个也不要走,我杜月笙要在两个钟头之内,毁灭租界!我们大家一道死在这里!”

  杜月笙说罢,又一拳“咚”地擂在桌子上,一个转身,大踏步离开会场。

  各国领事被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面面相觑。哪个不晓得杜月笙“闲话一句”的金字招牌?杜月笙在上海有多少帮会弟子,门生门客,他手里掌握多少群众,在座的人没有一个心里不明白,只要他“闲话一句”,自有为他拼命效死的人。两个钟头“毁灭租界”,从杜月笙嘴里说出来的就绝不是空口白话!

  当天开会的结果虽然是不了了之,可是当天夜里,潜伏在法租界的数千名日军,竟然全部趁着夜黑人静,悄悄撤离了。

  二、“春申”门下三千客

  杜月笙以个人身份介入国际交涉,身价地位愈发非同一般。这时,他的得意学生子陆京士便有了创办恒社,弘扬师门的设想。

  陆京士来自江苏太仓,毕业于上海法学院,1924年考入上海邮局,后被推选为邮务工会主席,是上海七大黄色工会中很出风头的一人,也是杜月笙新锐力量中的第一个学生子,并成为杜氏智囊团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1932年10月的一天晚上,在杜公馆古董间里,陆京士头一回向杜月笙提出建立恒社的设想。

  “以先生今朝的地位,又有门下三千客,何不成立一个可塑性组织,将杜门弟子门生纳入其中。如此一来,要办事业,这个组织是力量的源泉;要交朋友,这个组织是沪上精英荟萃之所,声应气求,谊切金兰。在这个组织的所在地设立会员高级俱乐部,想玩,大家都可以聚在一起,吃喝嫖赌,交流感情。”

  “这个主意不错。”

  杜月笙当下表示赞同。他晓得帮会的形式早已不适合今朝的需要,青帮这种形式也早已过时。为了广收各路“英雄”,他在多年前就改变了青帮“开香堂”收徒弟的一套传统方式,如今再改帮会形式为社团形式,的确是与时俱进的好办法。

  旋即,杜月笙将智囊团中的文角色全部请到,商议这个组织的细则,给这个组织取名为“恒社”。

  恒,是取义《周易》上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暗含杜月笙名字中的“月”字,并含有以其为中心,以其为立身处世最高“典范”的意思。英文为“Constantclub”,可译为“永久俱乐部”,包含“恒”的意思。

  恒社社徽为一圆形图案,图案中间是一鼎铜钟,钟的外壁正中为一轮新月。钟表示发声之源,与“笙”同音,加上月芽,即为“月笙”,周围再以19颗星组成花边,形成“众星拱月”之势。“19”代表恒社理事人数,“众星拱月”代表了恒社弟子与杜月笙的关系。

  1932年11月22日,由杜月笙指定的19名恒社发起人,在西爱威斯路举行了“恒社”筹备会议。这19名发起人亦即第一届理事会理事,那一纸名单可谓声势显赫,包括工运巨子陆京士、朱学范,上海吴淞商团团长、商会负责人唐承宗,汇丰银行买办徐懋棠,上海新闻界的唐世昌,社会局的王先青、许也夫、张秉辉,名律师鄂森,招商局船务科长洪雁宾,四明银行经理张颂椒等。至于杜月笙开山门的徒弟、大世界总经理江肇铭,还是杜月笙特地关照,才得以加入的。

  而恒社成立伊始的130名社员,同样是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人物,有来自国民党上海市党部的任职者,如陈君毅、汪曼云等;有来自国民党上海市社会局的任职者,如张秉辉、许也夫、王刚等;更有邮务公会的任职者,渔市场的任职者,法商电车公司任职者,交通业任职者,以及来自新闻界、电影界、京剧界的人士。

  此外,还有些不便身份公开的人物,如国民政府立法委员简贯三,以及孔祥熙公馆中的一些人。恒社在军界的人极少,唯一的一名将军级军官王兆槐,还是戴笠出于工作之便,命令他拜到杜月笙门下的。杜月笙晓得蒋介石最忌讳别人插手军界,他要维持和蒋介石的关系,自然不敢问津这一“禁区”。

  1933年2月25日,杜门弟子在法租界爱多亚路息庐举行隆重的开幕典礼,宣告恒社正式成立。130名社员全部到齐,杜月笙作为恒社名誉理事长亲临“指导”。与以往帮会不同的是,恒社是经国民党社会部批准,并在法租界注册登记而公开开张的民间团体。

  恒社以“理事会”为领导机构,下设三科18组,计有总务、秘书、庶务、设计、娱乐、京剧、宴会、经济、旅行、交际、教育、法律、卫生、摄影、职业介绍等。杜门人才之多之广,恒社活动范围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恒社作为一个上流社会人物的组织,其大门并不向杜月笙的所有弟子敞开,而是仅限于有社会地位的人。恒社社员的审查手续相当严格,陆京士为此定了一个“重质不重量”的标准。具体有四条。一、文科须科长级以上;二、武职限少校级以上;三、工商界须主任级以上;四、年龄至少满30岁。审查入会者经陆京士通过后,最后是否吸纳,还要经杜月笙点头。

  凡是要求入会而落选的人,则可以加入杜月笙的弟子所领导的组织,如毅社、靖社、励社等。从而在各界收罗了一批可以加以利用的人物。

  到抗战之前,恒社弟子已发展到800多人。其中工商界最多,占44%,其次是党政军警,占29%,其余属于文化界。而他们都是各方能人,都有身家事业,其中便有数十位大公司、大银行、大工厂、大商店的厂长、总经理、买办或董事长,他们都是经常出入杜公馆的红人。这些工商界新锐人物的庞大事业,构成了杜月笙的卫星组织,使杜月笙的能量越发势不可挡。

  这800弟子中,可谓人才济济,唯有三匹野马,让杜月笙又爱又恨。这三匹野马的共同特点就是野心奇大,勇气无匹,一张嘴巴能让顽石点头,任什么人什么事,他们都能搭上头,立刻能从毫无关系变成关系密切。可也是这三匹野马,常常给杜月笙惹出些是非,让他摇头叹气,大呼“头疼”!

  有一天杜月笙闭门家中坐,万墨林慌慌张张跑来。

  “爷叔,不好了。”

  “别慌,有啥事慢慢说。”

  “章荣初惹事端了!”

  一听到“章荣初”这三个字,杜月笙大叹一声:

  “又是这小子!”

  章荣初是三匹野马之一,为人大来大去,进杜门之后,曾经有过五次崛起、五度翻倒的惊人纪录。这一次不晓得又闯下了什么事端!

  “他刚刚带钱庄小开来恒社,听说把小开的钱庄用光了!”

  原来,章荣初和一位钱庄小开轧上朋友,那位小开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天到晚生怕章荣初不开口拿钱,如此不到两年,他用了小开300万大洋,一爿历史悠久,真正资金雄厚的钱庄,硬是倒闭了。章荣初却一拍胸脯说:

  “从今以后,你们一家跟我章某人过日子,吃喝玩乐尽管开口。有朝一日时来运转,我自会赚一爿钱庄还你!”

  “他拿什么还人家钱庄?”杜月笙听罢,恨得直拍桌子。“他真是丢尽师门的脸!叫他往后不要再来见我!”

  万墨林将杜月笙的话告知章荣初,章荣初顿时紧张起来。

  “这么说,我最近不能去见他老人家了?”

  “顶好歇一段时期。”

  “不!”章荣初忽然精神一振,“我自有办法!先生不是不要见我吗,我就送一样东西给先生,让先生天天见到这件东西,天天会想起我。”

  “只怕不容易吧。”万墨林提醒他说,“杜先生什么东西没有?你能送他一件东西,他会天天使用?”

  “我自有办法!”章荣初若有所思,然后神秘地一笑,“我到美国最大的汽车厂,订造一部名牌保险汽车,防弹玻璃,铁甲钢板,牌子指定凯迪拉克。我要在司机座位后面嵌上一块铜牌,刻上‘夫子大人赐存,生章荣初敬赠’。先生天天坐这部车子出去,天天会看到我的名字了。”

  “主意是不错,这样东西先生倒是没有。只是……”万墨林问,“造这样一部车子要多少价钱?”

  “大不了一万美金。”

  “一万美金?”万墨林吓了一跳,然后说,“你口气蛮大哟!晓得你目前什么状况吗,你正在翻倒的时候,你到哪里去借这么一笔大数目?”

  “你等着瞧。”章荣初耸耸肩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几天后,章荣初再次来到恒社。见到万墨林,章荣初嘿嘿一笑。

  “五千美金的定洋,我已经汇出去了。”

  万墨林这次吃惊不小——章荣初这小子真正是匹脱缰野马,在如此窘迫的时候,竟会花一万美金订造一部汽车敬献师门!天大一桩事体连个招呼都不打,万一杜月笙拒绝接受,那章荣初又该如何是好?

  一年以后,特别定制的凯迪拉克装甲汽车分箱运来,在上海装配好开到华格臬路,往杜公馆门口一放,霎时就轰动了整个黄浦滩。当时凯迪拉克保险汽车只有外国皇帝、美国总统,以及世界闻名的王公贵族才乘坐的,上海滩还不曾有过,人们闻讯后纷纷前往观看,华格臬路杜公馆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杜月笙收下这位野马爱徒的重礼,开始启用新车。他把原来那部牌照“七七七七”的雪佛兰轿车送给二太太陈氏夫人,命人去领了一个容易辨认的牌照:“一一七一一”。

  自此,章荣初又开始往杜公馆走动了。章荣初在经济窘迫的时候如此大手笔孝敬师门,自然有他自家的“法宝”,那便是“杜月笙”三个字的金字招牌便是无价之宝。

  三、攀上豪门“国舅”

  30年代中期,杜月笙开始了与孔、宋豪门的交往。与宋子文的正式交往,始于1933年4月末。杨志雄的一个电话,送来宋子文派给杜月笙的一桩发财生意——发行航空奖券。

  原来,宋子文4月16日赴美,接洽棉麦贷款事宜,同时出席世界经济会议。当时国内一些爱国人士呼吁加强国防力量,而飞机在当时是先进的军事装备,不少人谈之色变。于是“航空救国”说应运而生。宋子文为了广开财源,决定发行“航空奖券”。他打电报给杨志雄,让他帮忙找一个代理发行人。

  杨志雄晓得这个差使油水颇丰,想染指的必定大有人在,必须找个有势力的人物,才能摆平各方面关系,第一个人选便是杜月笙。没想到宋子文心中的人选也是杜月笙,他看中的也是杜月笙的势力。这其中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他的欧美之旅结束回国时,想借杜门力量坐镇码头保护他的安全。因为当时王亚樵的暗杀公司活动猖獗,而且专拣国民党要人下手。

  对于杜月笙来说,结交宋子文还没有找到合适机会,如今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很快,运作“航空奖券”的“大运公司”应运而生,杜月笙大发其财,到后来这一爿公司结束,总共赚了两三百万大洋,只是最后一笔红利,杜月笙应得那的一份,出任总经理的金廷荪不肯交给他,怕他又是左手进右手出,到手便光,就用这笔钱在三鑫公司旧址给杜月笙造了幢房子,而这幢华屋日后帮了杜月笙的大忙。从1949年杜月笙携家眷逃亡香港,到1961年病故,杜月笙所有的开销,全部仰仗卖掉这幢房子所得的45万美金。

  8月29日,宋子文出使海外归来,杜月笙通过市党部、市商会组织各民众团体代表,在码头上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仪式。杜门中的武角色,负责起全程警戒与保护任务。这个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与安全保卫,令宋子文非常满意。

  第二天上午,庆祝宋子文载誉归来的“上海市民大会”隆重召开,此前杜月笙通过得意门生、市商会总干事骆清华巧妙运作,得到“上海市民大会主席”的头衔,今次正是大出风头的好机会。岂料杜月笙闯荡江湖几十年,干的都是幕后勾当,头一回站到台前,面对台下黑压压一片,万头攒动,感到的不是无限风光,而是万分紧张。因为他要代表市民致欢迎词,那几句练了一个月的台词,竟然全部忘光光了!

  “宋部长,主席,诸位……”

  只说了这几句,杜月笙便卡壳了。正值秋老虎发威的时节,天气燥热,杜月笙一窘一急,顿时大汗淋漓,他突然想到芮庆荣“传授”他的绝招:只管拨拨嘴皮子就好……

  总不能在台上干站着,不知怎么的杜月笙就支支吾吾、喋喋不休、格格不入地讲了起来。至于讲的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蓦地,台下前面骤然响起一片掌声。前排鼓掌,后排立即效法,顿时全场掌声如雷。

  原来,台下前边全是杜氏门生和恒社弟子。他们是来为杜月笙捧场的,完全没想到能为杜月笙救场。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杜月笙渐渐清醒、镇定,他晓得自己已经顺利过关,向下台一鞠躬,还扫了台下一眼。这一扫他才看清楚,前排尽是自家弟兄,顾嘉棠、芮庆荣、高鑫宝、叶焯山……他们都在使劲地鼓掌。

  当天晚上杜公馆大摆筵席,是一早就定下的庆功宴。席间,杨志雄忍不住问杜月笙:

  “月笙哥,你今朝在台上都讲的啥?”

  “讲的啥?”杜月笙大吃一惊,“你自家也在台上,难道你没听清楚?”

  “老实说,我只听到嗡嗡的声音。”杨志雄摇头苦笑。

  “糟糕!今朝这台坍大了!”杜月笙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嗫嚅地说,“莫不是我真的胡乱拨拨嘴皮子?”

  这是杜月笙头一回登台讲话,尽管是一败涂地,但有杜氏门生门徒的捧场和救场,这个台坍得到底有多大,不得而知。但从此,杜月笙谨记在心,不断地下工夫练习,先在人较少的场合发言,后来在人多的场合讲话,渐渐在大庭广众的公开场合,居然练得可以侃侃而谈,又由谈到讲,最后不用稿子即席致词,竟然也能出口成章了!

  而无论杜月笙致欢迎词是否成功,他虔诚的态度以及整个欢迎仪式、保卫工作的组织运作,都使宋子文十分满意,这毫无疑问拉近了他与宋子文的关系。

  1934年夏季的一天下午,宋子文一个电话打到了杜公馆。宋子文亲自给杜月笙打电话,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令杜月笙受宠若惊。但是,宋子文要杜月笙办的是一桩棘手的事,他要杜月笙帮忙做掉一个与其弟有瓜葛的舞女。

  自打杜月笙一心要改头换面进身士绅阶层开始,黑道的一些勾当便很少染指了。但宋子文交代的事他不能不做。放下电话,杜月笙派出得力门生,很快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子文的弟弟宋子良,当时是中国建设银公司总经理。他在维也纳舞厅跳舞时,看上了该舞厅舞女张小姐。张小姐人长得美,舞跳得一流,言谈举止更是高贵优雅,令宋子良为之倾倒,频频约张小姐跳舞、看戏、吃饭,又在一家豪华旅社包了一间客房,作为他与张小姐的幽会之所。

  但几个月后,宋子良对张小姐渐渐失去兴趣,打算提出分手。可偏偏这个时候,张小姐怀孕了。宋子良提出付几千大洋,要张小姐打掉孩子,从此一刀两断。而张小姐坚持要生下孩子,要求宋子良付10万元抚养费。由于两人要求相去甚远,无法达成一致,宋子良想到了杜月笙,想借用帮会之手,了断这段丑闻。

  杜月笙听罢事情原委,呵呵笑着直摇头。

  “多纳一房妾又何妨?也许不要任何名分呢!真搞不懂这些豪门贵族的公子哥是咋回事!”

  但自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第二天,杜月笙乘车来到中汇银行大厦,派人把张小姐请来。张小姐见杜先生出面调停,以为大有希望。她早就听说杜月笙调解纠纷往往自家垫付铜钿,说不定杜先生能达成她的愿望,于是欣然前往。

  但她大错特错了,杜月笙一门心思巴结“国舅”,岂能给“国舅”一族留下后患。杜月笙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张小姐同意打掉孩子,价钱可以再谈;如果张小姐不同意打掉孩子,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种荷花。

  在中汇银行的董事长室里,杜月笙与这位张小姐展开谈判。张小姐见杜月笙文质彬彬,说话和风细雨,和蔼亲切,便哭哭啼啼地诉苦,一心想要杜月笙为她主持公道,并坚持不堕胎,坚持要10万元抚养费。

  杜月笙见没有商量余地,只好决定实施第二步计划。

  “既然这样,我会敦促宋先生,尽快把款凑齐,然后通知你。”

  “烦劳杜先生费心了。”张小姐一听满心欢喜,但又怕夜长梦多,于是又问:

  “大约要多长时间?”

  “很快,三两天吧。”

  张小姐高高兴兴地告辞,坐上了杜月笙派去接她的汽车。岂料,汽车并没有开往维也纳舞厅,也没有驶向张小姐的住所,而是直驶江边。

  张小姐感觉不妙,苦苦哀求。车上除了司机,还有杜月笙特派的一名手下。

  “要怪只能怪你自家不识相,非要留下孩子。”那名手下连连摇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任张小姐再怎么反悔哀求,车上再无人答话。

  车到江边,早有人等候在那里,几个人给张小姐嘴里塞上东西,身上套上麻袋,拖上小火轮,一直开到吴淞口外,抛入滔滔江水之中。

  杜月笙圆满完成了宋子文派给的任务,为宋家干净利索地消弭了一桩风流孽案。

  四、联手四大家族

  在四大家族中,杜月笙与孔祥熙的交情,远比与宋子文的交情要深。孔祥熙幕后支持的七星公司在上海大作投机生意的时候,遭到上海商人的联合抵制,几度陷入困境。杜月笙多次出手相助,使七星公司化险为夷,孔、杜两人从此成为莫逆。

  在30年代中期,杜月笙协助孔、宋联手运作最好的一桩“生意”,是扳倒傅筱庵,将其中国通商银行纳入了官方掌控之中。

  中国通商银行是中国人自办的第一家银行,由晚清邮电大臣盛宣怀于1897年创办,牌子老,影响大。盛宣怀逝世以后,这爿银行由工商金融界大佬傅筱庵接管。

  1935年国民政府推行“法币政策”,规定“以中央、中国、交通三银行发行的钞票为法币”,1936年又增加了中国农民银行。其他银行发行的,目前在市面上流通的纸币,将以该四家银行发行的钞票逐渐换回,停止使用。

  在法币政策公布之前,国民政府秘密调查了享有钞票发行权的12家银行发行的钞票数量。这12家银行中,除了官办、官商合办的外,在“清理”或控制范围之列的有6家,其中便包括中国通商银行。孔祥熙、宋子文的目的,就是借推行“法币政策”之机,给这些民营银行加入官股。

  官方所采取的手段是,先由中央、中国、交通三大银行秘密集中各民营银行的钞票,然后择定有利时日,持该行大量钞票前往兑现。而这些银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很难一下兑出他们收集的钞票。但兑不出现来,他们便立即报请官方检查。于是,官方便以维持金融秩序为名,加入官股,并指派董事或董事长,予以全面控制。

  以通商银行的历史悠久与实力雄厚,无论怎样突然袭击,都不可能发生难以兑现的问题。偏偏事有凑巧,由于历年来盈利颇丰,傅筱庵于1933年斥资1000万,在河南路闹区盖了一座巍然矗立的“中国通商大楼”,而这1000万元,占据了银行发行额的近30%。

  于是,官方银行所持钞票无法全部兑现,国民政府立斥该行“准备不符规定”,准备加入官股,并派员控制。岂料傅筱庵不甘认输,极力想扭转局面。国民政府立刻抓住他的一条小辫子——当北伐军打到长江下游的时候,傅筱庵还在为孙传芳到处筹措军费,并组织船队为孙大帅运送军队。北洋军阀全面失败后,若干年来还在秘密集会,企图东山再起,而傅筱庵与北洋军阀中人的来往一直未断。

  国民党政府以此为借口,加给他一顶“阴谋祸国”的帽子,下令通缉查办。

  傅筱庵闻讯后,立刻逃走,一逃便逃到了“日本人的地界”,即北洋军阀在日人庇护之下的根据地——大连市。

  傅筱庵一逃,中国通商银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倘若破产,势必造成上海金融市场的波动。孔祥熙、宋子文的本意是控制通商银行,而不是让它倒闭。但国民党政府已经发出通缉令,怎好再把他请回来?

  要想打破这个僵局,必须有人出来调停,这个人非杜月笙莫属。

  “让老杜去找政府,给傅筱庵做担保,这个台阶不就铺成了?”

  杨志雄将这个主意对宋子文一说,宋子文连声称“好”,赶紧给孔祥熙拨电话,孔祥熙当即表示赞同。

  杨志雄来到杜公馆,与杜月笙做了一番谋划,第二天一早,杜月笙便驱车前往枫林桥上海市政府,面见吴铁城,由吴铁城召集公安局等有关方面负责人,众人当面商议。

  “目前中国通商银行陷入一片混乱,我们不能坐看这一爿老字号银行倒闭破产。而这个残局,除了傅先生自家来收拾,其他人都代替不得。即使中国通商银行滥发钞票,也要叫傅先生自家来负责清理好。”

  杜月笙的一番话,与会人员皆深表赞同。但是,有不明内情的人立刻提出:

  “傅筱庵是通缉犯,他的罪名是阴谋祸国,哪个敢还他自由?”

  “我担保傅先生是清白的!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误会。”杜月笙铁言铮铮,“我请求撤销通缉令,让傅先生清白无辜地回上海。万一出了什么事体,由我杜月笙一人承担!”

  官方当即应允杜月笙的要求,撤销了傅筱庵的通缉令。

  回到华格臬路杜公馆,杜月笙立刻派人喊来傅筱庵身边的人,包括通商银行的高层管理人员,当众宣布政府撤销了对傅筱庵的通缉令。然后说:

  “请各位转告傅先生,我愿意出面请他回来,当众把账算个明白。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傅先生的安全问题,由我杜某人负全责!”

  傅筱庵在大连听到杜月笙的话,顿时感激涕零。傅筱庵仓皇出逃,本是被逼无奈,哪舍得扔下一爿老字号银行撒手不管。如今杜月笙出面作保,自然顺水推舟,对着电话告诉他的手下:

  “杜先生铁肩担道义,我岂能无动于衷?就是上刀山下鼎镬,我也要回上海!”

  这话传给杜月笙,杜月笙对此吹捧心中十分受用。而傅筱庵借吹捧之机,也强调了杜月笙必须对他的身家性命负责。这令杜月笙心里暗自发笑:哪个对你傅筱庵的性命感兴趣呢?

  随后,傅筱庵回到上海,清理通商银行账务。由于他挪用1000万造了中国通商大厦,他所发行的3000多万钞票自然无法兑现。只有将大楼卖个好价,方可弥补偌大亏空。但大楼尚未竣工,又是急于出手,哪里卖得了好价?最后投资1000万的大楼,以300万元的贱价卖掉了。而卖尽当光之后,通商银行只剩了一个空壳,债务全部了结,银行没有库存,势将关门大吉。

  孔祥熙、宋子文见火候已到,授意杜月笙出面,代表通商银行向中央银行求援。杜月笙找来傅筱庵商量,傅筱庵经此一番折腾,早已心灰意懒,明知是孔祥熙、宋子文设下的圈套,不钻又有什么办法?

  “事到如今,杜先生你就看着办吧。只要能救活通商,怎么都可以啦。”

  有傅筱庵这句话,中央银行便以“救济”为名,将大量官股塞入通商银行。为了掩盖官僚资本在金融界扩张势力的真相,当然也为了还杜月笙一个人情,官方指定杜月笙为代表,出任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通商银行总经理,则由中央银行的业务局长调任,经营业务所需资本,全部由中央银行腾挪拨用。

  这样,中国通商银行保全下来,却与傅筱庵无关了。

  与四大家族的联手,不仅杜月笙的社会地位得以提高,也使他在金融工商界以及其他方面的生意得到许多实惠。这一时期,表面上杜月笙已淡出烟土行业,实际上与官方联手的烟土走私从未停止。

  蒋介石采取“寓禁于征”政策,把征收鸦片特税作为了重要财源。并在“寓禁于征”的招牌下,直接参与贩毒制毒牟取暴利,以维持他“围剿”红军的庞大开支。1931年,蒋介石在江西“围剿”红军时,为把全国巨额特税集中起来,在南昌行营设立了十省禁烟督察处,把大批以“禁”为名,“充公”而来的鸦片,源源不断地运往上海,交给杜月笙销售。

  当时日本人控制东北地区的鸦片种植,制造大量的吗啡、海洛因,运往上海租界甚至内地走私,上海查禁的这些走私毒品,也交给杜月笙控制的地方禁毒委员会处理。杜月笙对外声称将这些毒品运往南京销毁,实际上都投入了非法交易市场。

  而设在上海以及江浙一带的禁烟局、禁烟处,都有杜月笙的亲朋故旧门生弟子的身影。特别是设在上海的江苏禁烟局,负责人全部出自杜系。

  后来,杜月笙听说将鸦片加工成吗啡销售,利润可以翻几番,便请出吗啡大王陈坤元,雇佣员工300多人,开起一爿吗啡厂。杜月笙虽然不曾公开出面,但背后做的都是有关吗啡生意的大擘策。凡吗啡厂的重大决策事宜,都由杜月笙直接向孔祥熙等请示汇报后决定。有人撑腰,杜月笙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又与国际贩毒组织取得联系,将吗啡生意做出了国界。

  从1932年到1934年,孔祥熙从美国购买了500万美元的物资,其中多为飞机。购买这些物资的经费,主要来自杜月笙暗中的贩毒利润。而杜月笙本人还购买过好几架飞机捐献给政府。1936年蒋介石50大寿,杜月笙送一架飞机作为寿礼,飞机上赫然写着:上海禁烟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