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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清共之役”留退路


  一、主动送还门生帖

  在黄金荣30多年的华探生涯中,他对自己最得意最津津乐道的大手笔,便是“黄天霸拜山”——参与解决临城劫车案。

  1923年5月6日,盘踞在山东临城抱犊崮深山峻岭里的土匪,破坏了山东江苏两省交界的津浦线上临城附近的轨道,致使深夜经由此处的快车出轨。而事先隐蔽于此的土匪一拥而出,大事搜劫,将70多位中国旅客和39名欧美洋人掳入山中。由于当时北平正在举行关税会议,被掳的那批洋人,多为出席会议的各国代表。因此消息传出,国际震惊,在北平的十六国公使团,立即向北洋政府提出严正抗议。

  在这被掳的39名洋人中,有一位法国天主教神甫姚主教。姚主教是个神秘的重要人物,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得勋章。他肩负情报机关的重要使命,以传教为掩护,进行间谍活动。他此次带了几箱银洋,和一位叫穆安素的律师,一位公使馆的参赞及两名外国记者搭伴,乘火车从上海启程去天津,名义上是去天津传教,实际是去建立新的情报站。因此,姚主教与法国驻沪领事和法租界巡捕房总监督、总巡关系十分密切,备受重视。

  考虑到一百多名华洋肉票的生命安全,北洋政府和山东督军田中玉,不敢直接派兵进剿,而是由交通总长吴毓麟在田中玉陪同下,赴枣庄与土匪代表进行谈判。淮海镇守使陈调元,天津警察局督察长,洪门大哥杨以德,也纷纷以自家人姿态,劝促匪首孙美瑶释放肉票,并应允收编土匪,任命匪首孙美瑶为司令,其军师郭其才为参谋。岂料协议甫定后土匪又生变卦,再向官方提出五项条件,被拒绝后谈判陷入僵局。

  5月下旬,官方开始以地面包围和空中飞机入山示威的形式恐吓孙美瑶,孙即派记者鲍惠尔下山传递口信:惟有将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探长黄金荣请来,与他事先磋商,方可重新和议。

  当法国驻沪总领事将这一消息告知黄金荣时,黄金荣又惊又喜。孙美瑶做下如此大案,连总长、督军、镇守使,甚至黎元洪总统的美籍顾问都解决不了,他黄金荣有何办法解决?孙美瑶因何如此看重他黄金荣?

  但是冷静下来,黄金荣不由得增加几分担忧,他与孙美瑶素昧平生,这一去实在毫无保障,安全堪虞。后来与杜月笙商议,终于想出一记良策:拜见青帮“大”字辈张镜湖老太爷,借助张老太爷的招牌与威望,前往抱犊崮拜山。

  张镜湖字仁奎,山东滕县人,武功精娴,前后当了16年通海镇守使。自山东、苏北以至上海、长江沿岸,他的潜势力之大,在硕果仅存的十几位青帮“大”字辈前人中,无人可望其项背。张镜湖的镇守使衙门设在南通,他本人则在上海海格路建有一幢巨宅,他有一个“仁社”,其门生弟子中多是达官巨贾、高级军官。通海镇守使虽然是北洋政府任命的,可是自张氏本人,和他的参谋长冯汝麟,副官长王凤楼以次,都与国民党有所联络。

  于是,由杜月笙出面,通过张仁奎的开山门弟子吴营长,拜见了张镜湖老太爷,得到张老太爷的允许。随后,黄金荣按照鲍惠尔带来的口信,自掏腰包,花几千银洋买了一千多条草席,几百只面盆与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带往土匪山中。借助张老太爷的招牌与威望,黄金荣很快与孙美瑶见面、磋商,使土匪与官方达成对话,圆满解救一百多名华洋人质,并使土匪顺利被官方收编。“黄天霸拜山”功德圆满。

  姚主教等法国重要人物被顺利解救返回上海后,租界当局为褒奖黄金荣的功绩,于1924年初破例任命黄金荣为警务处刑事部督察长。

  在20年代初的法租界,公董局之下设有警务处,警务处下分设政治、刑事两部。刑事部下辖大自鸣钟(即麦兰捕房)、卢家湾、小东门、八仙桥、贝当路、徐家汇等七个巡捕房。自巡捕房到警务处,有双轨制的华、西包打听、探目和探长。然后在政治部与刑事部,各设总探长(或称督察长)一名。一般来说,督察长即总探长的职位是留给洋人的。黄金荣破格晋升为警务处刑事部督察长,即总探长,可谓开华探问津此职之先河。

  黄金荣自1892年进入法租界巡捕房,做了32年华探,如今破格升为督察长,应该说已然功成名就,也是其一生事业的最鼎盛时期。然而,露兰春事件前后历经三年,黄金荣先是跌霸入大牢,后被戴绿帽子,最后又人财尽失,黄金荣一次次塌台蚀面子,被折腾得焦头烂额,筋疲力尽,升任督察长之后,反而心灰意懒不大问外间事了。在将黄公馆交给李志清掌管不久,又将所有财产物业交给李志清打理。他自己则过起了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其余时间除了碰铜旗便是抽鸦片的日子,对巡捕房的事,也只是纳福之中拨拨嘴皮子而已。

  黄金荣早前吸食鸦片,不过是出于好奇,小来来,并无烟瘾。露兰春事件之后,为了消愁解闷,他正儿八经抽上了大烟,整个人进入了半隐退状态。

  1927年3月,北伐军打到上海,黄金荣忽然从委靡状态中惊醒。那是3月下旬的一天,虞洽卿来到钧培里黄公馆。黄金荣正在一楼大烟间一榻横陈,喷云吐雾。

  “阿德哥,瞧你一脸喜气,发利市了?”见虞洽卿进来,黄金荣放下烟枪坐起来。

  “比发利市还要大的喜事。”虞洽卿说,“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就要来上海了,你晓得他是哪一位么?”

  “哪一位?”

  “蒋志清,蒋总司令!”

  黄金荣着实吃了一惊,待他回过神来,双手往大腿上一拍,哈哈大笑。

  “我黄金荣的徒弟成了总司令,托你阿德哥的福,往后整个黄浦滩就是咱们兄弟的天下啦,哈哈哈!”

  “话是不错,不过……”虞洽卿分析说,“蒋介石已经不是当年的蒋志清,他已经是统率数十万大军的堂堂总司令。那些曾经参加帮会的事情,想必会有损他的形象,不利于他的发展。”

  “哦,这倒也是。”黄金荣愣了一下,说,“好在当年拜师一事并无几人知晓,往后我们就不再提这个事体了。”

  “这还不够。当年蒋总司令离开上海前,不是向你投过门生帖子吗?”

  “是的。你的意思是,把这门生帖退还给他?”

  “对。”

  黄金荣很不情愿地找出蒋介石拜师时那张大红帖子,交给虞洽卿,请他代为转交。在他看来,退还了拜师帖,一旦蒋介石不再认账,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蒋介石曾经是他黄金荣的徒弟,更不要说借此光耀门庭了,倘若果真如此,这笔“政治投资”算是白费了。

  事实上,蒋介石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尤其黄金荣作为青帮大亨和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对蒋介石尚有极高的利用价值,对于有恩于他的黄金荣,蒋介石断乎不会“不认账”!

  二、蒋高层拜访摸底

  1927年3月26日,蒋介石乘军舰到达上海,住进枫林桥原淞沪护军使署。蒋介石一到上海就收到黄金荣退还的门生帖,心里非常感激,遂决定先到法租界看望黄金荣。

  第二天一早,蒋介石带上贴身警卫,轻车简从进入法租界。然而警卫队长为了保护蒋总司令的安全,抽调了60多人,开了两辆军用卡车,由董家渡出发,经过外马路转到一枝春街,打算从这里进入法租界爱多亚路,对蒋介石进行全方位保卫。

  当时法租界规定,中国的武装士兵不准进入租界,如要携带武器出入租界,必须通过外交途径办好手续才准通行。所以车子一到一枝春街口,便被守卫在此的几个安南巡捕拦住。黄金荣闻讯后,旋即赶往巡捕房,向总监督解释,说蒋总司令是专程到法租界看望他的,为安全起见,请允许蒋的警卫队开进租界,到黄公馆保卫。

  总监立即向法国驻沪总领事请示。总领事甫一闻讯,认为中国武装士兵进入租界,违反了两国间的规定,有碍法国的面子,因此大为恼火。但转念一想,眼下各国都在加紧与蒋介石的交往,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来,不失为一个建立联系的好机会。于是,总领事立即通知总巡捕,听从黄金荣的安排,不仅允许蒋总司令携带武装士兵进入租界,同时要加派巡捕对蒋总司令进行保卫。

  蒋总司令终于顺利进入法租界,经过爱多亚路,来到八仙桥钧培里的黄公馆。对黄金荣圆满解决此事,并给自己挣足面子,蒋介石非常满意。

  在黄公馆门口,身着黄呢军装的蒋介石一下汽车,便对等候在此的黄金荣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并亲切地问候:

  “先生身体可好?”

  “托总司令洪福。”对蒋介石称呼自己为“先生”,黄金荣颇有些受宠若惊,忙说,“总司令光临寒舍,是我的荣幸。早前那段关系已经过时了,那张红帖我已交给虞洽老送还。”

  “先生总是先生,过去承黄先生、虞先生帮忙的大恩,志清没齿难忘。”来到黄公馆大厅,蒋介石诚心诚意地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只黄灿灿的金怀表,双手送到黄金荣面前,“这是我送给先生的纪念品,聊表心意。”

  黄金荣赶忙双手接过,连声称谢。对于蒋介石的馈赠,黄金荣着实受宠若惊,从此将这只金怀表仔细收藏,甚至当作镇宅之宝,每逢有喜庆大事,总要拿出来佩戴;遇到贵客登门,也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以彰显自己与蒋介石非同寻常的关系。

  就在蒋介石拜访黄金荣的当天晚上,两位神秘人物秘密来访,他们是北伐军高层一武一文两角色,武角色杨虎是黄金荣的旧识,是早年往来于法租界的革命党人,曾官拜“大元帅”府参军,时任北伐军总司令部特务处处长。文角色陈群曾在孙中山帐下任秘书,时任北伐军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这两人深夜便装来访,便是奉了蒋介石之命,要与“三大亨”密谋大事。

  听说要与“三大亨”共谋大事,黄金荣当下打电话喊来杜月笙与张啸林。杨虎与陈群为他们讲述了当前形势,并说明所谋大事的具体情况。

  原来,上海工人阶级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推翻军阀统治,配合北伐进军,先后于1926年10月、1927年2月和3月举行了三次武装起义,在全市建立了一支3000多人的工人武装纠察队,解放了除租界以外的整个上海市区。1927年3月22日,上海市民代表会议召开,宣布成立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推选钮永建等19人担任临时市政府委员。

  上海的形势,让蒋介石感到十分苦恼,他既想篡夺上海工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革命果实,又害怕承担破坏国共合作的罪名。因此,他决定借助帮会力量,先把局面搅乱,然后在混乱中下手,在舆论以及全国各界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举除掉以80万工人为后盾3000名的工人纠察队,捣毁共产党领导的上海总工会。

  明白了蒋介石要镇压共产党与工农革命力量的意图,“三大亨”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因为看到共产党领导的工农革命力量日益强大,他们无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但黄金荣处事一向小心谨慎,他看到共产党提出的口号和主张,深受工人大众以及广大市民的拥护,担心蒋介石对付不了共产党,便想看看双方的胜负再说,示意杜月笙和张啸林不要急于表态。

  岂料,杜月笙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既然北洋军阀统治的时代已经“无可奈何花落去”,那么,只有蒋介石统治上海,才会有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过。只有参加反共,才能与蒋介石建立密切关系,从而攀上蒋介石这个高枝,获得新的政治靠山。如今杨虎、陈群找上门来,机不可失。于是,杜月笙不顾黄金荣阻止他表态的眼色,当下便表示了决心。

  “只要是陈先生和啸天哥的事体,即使赴汤蹈火,我们也乐于从命!”

  杜月笙在不经意间,用一个“我们”代表黄老板与张啸林表了态。对此,黄金荣与张啸林心里颇有些不满,但当着杨虎、陈群的面也不方便说什么。黄金荣老成持重,处事一向谨慎,未经深思熟虑的事不会轻易做出决定。张啸林心里则一直对北洋军阀那帮哥们儿弟兄念念不忘,对于帮蒋介石打共产党领导的工人武装力量并不怎么热心。

  经过一番会谈,杨虎、陈群根据“三大亨”的表现,秘密呈报蒋介石,认为黄金荣由于法租界巡捕房职务的关系,不便对外公开露面,仅可暗中助力。张啸林喜交军阀,崇慕权势,性情刚烈,易于树敌。唯有杜月笙,“时刻不忘奋发向上,谦冲自抑,且时值年富力强”,正可以为党国效力。于是,国民党中枢秘密决定重用杜月笙。

  在蒋介石圈定以杜月笙为主带领帮会流氓为“清党”充当打手后,黄金荣便趁机退居到幕后,除出面参加一些具体事务的协商外,大多时候躲在自家公馆里,关注着华格臬路杜公馆的:“清党”准备工作的进展。

  黄金荣此举,可以说达到了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效果。一则杜月笙出自黄门,有天大的功劳也与他黄金荣不无关系,蒋介石那边好交代;二则倘使“清党”失败,他本人不至直接得罪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工人武装力量。事实证明,黄金荣的老谋深算确实为他带来一定的安宁,多年后参与谋杀上海总工会理事长汪寿华的叶焯山和马祥生在枫林桥被正法时,黄金荣躲在黄家花园里,为自己当初的谨慎暗自庆幸。

  三、“四一二”坐镇后方

  此后,在华格臬路杜公馆的密室里,杨虎、陈群与杜月笙、张啸林开始了精心密谋。初步商定,由杜月笙尽快组织一支民间武装力量,一方面监视共产党掌握的武装工人的动向,一方面加紧军事训练,以备在适当时机充当镇压革命的帮凶。

  黄金荣坐在自家公馆的会客室里,有天听说杜月笙正不惜一切代价,大量搜购军火时,心中不免担忧。毕竟“三大亨”是一体的,倘使杜月笙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他黄老板怕是难脱干系,于是连忙打电话将杜月笙喊到黄公馆。

  “在租界私藏军火,这个事体不小。外国头脑顶怕这种事,你要多加小心,免得节外生枝。”黄老板提醒说。

  “我晓得。”杜月笙向黄老板说明,“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就怕军火买得不够多,到时误了大事。”

  “哦……”杜月笙如此一说,黄老板越发担心,既担心误了蒋介石的大事,又担心被租界发现惹出是非,于是叮嘱说,“你们那边要是不方便存放,不如送到我这里来,捕房里的人总不会跑来搜我的家。”

  “好,我晓得。”

  “要是铜钿不够,随时到我这边来拿。”

  “好,好。”杜月笙连连点头。

  这之后,关于一桩大事体的定夺,杜月笙敦请黄金荣出面擘策。

  “金荣哥,我们这一帮人成龙修凤,得道升天,就在这桩事体上。莫说金荣哥并不曾老,假使你真是老脱了牙齿,也要领着我们把这桩大事做好。”

  杜月笙这一番话说得黄金荣心里十分舒爽,坐镇与擘策指挥,自然少不得要参加。于是在杜公馆的小会客室里,三大亨与杨、陈开始了进一步的密谋。为了名正言顺,方便联络更多的流氓打手,纠集更多的徒众,几人商议后决定,给新建立的流氓武装队伍取一个对外公开的名字。最后竟然盗用1912年7月成立的“中华国民共进会”的名义,定名为“中华共进会”。随后又商议了“共进会”组织的构成与负责人人选以及“共进会”会址等诸多具体事宜。

  尽管黄金荣一直谨慎对待参加“清党”,但由于在杜月笙、张啸林以及后来参与其中的“共进会”负责人中,尤以黄金荣的徒子徒孙为最多,因此在参加“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16000名“共进会”会员中,也以黄金荣的徒子徒孙组织起来的徒众数量最大,足有五六千之多,涵盖了整个黄浦滩头的戏馆、旅社、酒店、餐厅、混堂与妓院,这些由案目、茶房、侍役、保镖、擦背匠、扞脚匠、小贩、伙计等组成的“共进会”成员,大多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拉来稀里糊涂地充当了流氓武装的打手。

  在发动“四一二”清党的前夜,即1927年4月11日晚,杜月笙与他的“小八股党”以及张啸林、马祥生等人,按原计划首先将工人领袖汪寿华诱捕谋害。随后,黄金荣前往杜公馆参加结拜仪式。参加结拜的六人中,除了“三大亨”与杨、陈外,还有后来赶到的王柏龄。

  王柏龄原本与蒋介石为同窗好友,一度被蒋介石引为心腹,曾参加黄埔军校建校工作,但由于任黄埔学生团第二团团长时,于淡水湖一战中临阵脱逃,而后又在北伐中再次临阵脱逃,终于遭致被免职,此时正在抑郁不得志中无所事事,便主动参与到此次“清党”之中。黄金荣与王柏龄自二次革命时便相交甚好,此次更是主动做了居停主,将王柏龄接到黄公馆居住并盛情款待。

  这六人歃血为盟的结拜仪式于11日午夜举行,六位把兄弟按长幼排序,黄金荣为老大、张啸林为老二、王柏龄为老三、杨虎为老四、杜月笙为老五、陈群为老六。此番结拜,表示六兄弟与即将爆发的反革命事件已然捆绑在一起,成则俱荣,败则俱毁。

  4月12日凌晨,16000名流氓打手兵分四路,分别攻打设于商务印书馆的工人纠察队总指挥处、驻有100多名工人纠察队员的商务印刷厂、位于闸北湖州会馆的上海总工会会所,以及位于南市华商电车公司工人纠察队聚集点。此间,“共进会”打死打伤工人纠察队队员数百名,并大肆逮捕共产党员和工人领袖。

  在这次反革命政变中,“共进会”发挥了蒋介石的正规军起不到的作用,他们冒充工人纠察队向真正的工人纠察队进攻,在双方对打之际,正规军以貌似公正的姿态出面调解,以“工人弟兄不要自相残杀”为由,要求双方放下武器。“共进会”率先放下武器接受蒋介石的军队调解,真正的工人纠察队却被蒋介石的军队轻而易举地解除了武装。

  4月12日“清党”这一仗,让半隐退的黄金荣又看到了希望。他晓得这次功劳不小,一准会得到蒋介石的重赏。考虑到他与蒋介石本人的特殊关系,以及在国民党要员之中更有不少是他的旧交,再加上杜、张、杨、陈四位把兄弟“金荣哥”“金荣哥”地叫着,而杨、陈随后又掌控了整个上海滩的生杀大权,在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黄金荣决定重整旗鼓大干一场。

  于是,黄老板振作精神,多方联系,一心一意准备东山再起。黄门弟子、门生更是起劲,一个个兴奋异常,四处奔走活动。因此,当杜门芮庆荣当了清党行动大队长之后,黄金荣立刻暗示杨虎、陈群,令其左右手徐福生紧急跟进,在淞沪警备司令部谍报处出任要职,黄杜二门各有门人掌握了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重要职位。

  然而,黄金荣踌躇满志之际,却忘记了非常关键的一条,那便是虽然杜、张、杨、陈四位把兄弟“金荣哥”“金荣哥”叫得亲切,虽然杜月笙对黄金荣依旧执礼甚恭,但他忽略了杜月笙、张啸林乃至金廷荪、马祥生等人早已成气候,尤其杜月笙的势头甚至已盖过黄金荣,这一大干人都有了自家的场面,怎可能像当年另立门户之前那样,甘为黄门马前卒?

  此间,一个突发的意外事件打击了黄金荣的积极性,张啸林闲极无聊“倒粪缸”,使黄金荣再次大触霉头。

  原来,“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杨虎升任上海警备司令兼上海清党委员会主任委员,陈群除任东路军政治部主任外,同时任上海清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杨、陈把持了上海滩的生杀大权,黄浦滩便也成了“三大亨”的天下。常言说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张啸林便想起了当年给黄金荣戴绿帽子的薛二。

  黄金荣与露兰春脱辐后,露兰春旋即下嫁薛二。在张啸林看来,黄老板触了那么大霉头,塌了那么大台,竟然让薛二拣那么个大便宜,实在不像个男人!今朝,何不趁机教训教训那个薛二,也好给黄老板出一口恶气!

  张啸林对陈群如此这般一说,便指挥身为清党行动大队长的杜门芮庆荣将薛二抓进了枫林桥。枫林桥,那是审讯处决政治犯的地方,全上海的人都晓得那个地方有多么可怕!被抓到那个地方的人,几乎百分百有去无回。

  但说薛二是共产党,那真叫全上海人笑破肚皮!黄浦滩流连于烟馆、赌场、长三堂子、戏院、茶楼的白相人以及富商阔少,哪个不晓得薛二是个锦衣玉食、声色犬马的荷花大少!这种人要能当共产党,打死也没人相信。

  一时间,白相人地界议论纷纷,人们都想当然地把矛头指向了黄金荣。指责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且手段残忍。

  黄金荣无端被人指责,百口莫辩,简直气昏了头。偏偏张啸林自认为替黄金荣出了口恶气,莫说放了薛二,任哪个说情都会让他暴跳如雷。尽管后来杜月笙施计将薛二救出枫林桥,但从此黄金荣、杜月笙与张啸林结怨,甚至发展到不可同日而语的地步。

  就在黄金荣心气渐消的时候,另一件事彻底打消了他蠢蠢欲动的念头。

  有天黄金荣在家纳福,新任市政府秘书耿家基上门,一进黄公馆客厅,耿家基便摆出一副政府官员的架势和他说话。

  “在下受市政府指派,前来知会黄老板,市政府要检查各戏院演出的剧目,请黄老板给予配合。”

  黄金荣一听大为光火,他晓得耿家基在杜月笙那儿每个月吃着一份俸禄,如今却跑到黄门装腔作势,当下便断然拒绝。

  “我的戏院都在租界,租界上的事,市政府管得着么?”

  表面上,耿家基被黄老板严词斥退,但没隔几天,一位主管戏剧检查的年轻朋友持耿家基的介绍信再次登门,要求检查黄老板所有戏院的剧目。这让黄老板大为头痛,他没想到市政府这帮小朋友竟这么难摆弄,很是费了些口舌,才把这位小朋友打发走。

  黄金荣拒绝检查的理由仍然是:租界的戏院,无法奉行市政府的政令。但事隔没几天,黄金荣被请进了法国驻沪总领事、兼法租界公董局总董范尔迪的大办公室。

  “中国人开的戏院,接受中国官员的检查,有什么不妥吗?”范尔迪开门见山地说。

  黄金荣无言以对,不得不接受政府官员的检查。尽管这件事报纸上不曾登载,但所有场面上的人无人不晓,黄老板这次又塌台了。黄金荣吃了个大窝脖,开始闭门思过,连市政府的小朋友都敢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想来自己真的是老了,搁在杜月笙身上,看他们哪个敢!

  旋不久,黄金荣迎来了等得云开见日出的好日子。那天陈群在嵩山路18号俱乐部宴请“三大亨”,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蒋总司令为表彰“三大亨”在上海“清共”之役中所建功勋,特地委任“三大亨”为“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行政院参议”和“海陆空军总司令部顾问”。

  捧着大红的委任状,黄金荣聚集心头多日的愤懑一廓而空。坐在返回黄公馆的汽车上,他美滋滋地盘算着,回去要好好庆贺一番,大事宣传一番,让市政府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小朋友晓得,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