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和阿康的婚礼就在乌茶镇的小教堂里匆忙举行,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因而没有邀请任何来宾,只有几位手下稀稀落落的坐在来宾席间。r
牧师僵硬的看着这个场面,觉得各种怪异。在婚礼进行曲中,一身白色婚纱,美丽动人的叶紫挽着少有穿着西装的叶海山的胳膊走向阿康。r
叶紫神情哀伤。叶海山勉强的把叶紫的手交给了阿康。r
阿康说：“谢谢爸爸!”r
二人便一同站在了圣坛前。r
牧师看着这一对新人,男的得意洋洋,女的却一脸悲痛,怎么也不像要结婚的喜庆气氛。可是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只有按照自己的职能开口：“……李康先生,叶紫女士,请随我宣读誓言……李康先生你愿意娶叶紫女士为妻吗？……”r
阿康痛快的手：“我愿意!”r
牧师看着叶紫：“叶紫女士,你愿意嫁给李康先生为妻吗？”r
叶紫迟疑,嘴巴张开又合拢,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勉强自己说出“愿意”二字。r
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着她的回答,阿康转头死死的盯住她,脸上渐渐升起几分火气。r
牧师连忙重复一遍问题：“叶紫女士,你愿意嫁给李康先生为妻吗？”r
“我……”叶紫的眼中浮出泪光,她想起高秋朗,心痛如绞。r
“叶紫!”阿康在一旁低喝。r
她只有再张口：“我……”r
千钧一发间,砰的一声,教堂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身灰扑扑长袍的高秋朗赫然出现在门后。r
众人一惊,手下们纷纷拔出枪,对准了他。r
阿康走上前,注意到高秋朗的神情依旧是一副痴呆模样,他试探在他面前挥挥手,却得不到任何反应,看到如此,众人也不由得松口气。r
阿康摆手,示意收起枪来。r
“这不是秋朗哥么,感谢你来参加我和叶紫的婚礼,”他得意万分,拍拍高秋朗的肩膀,凑到他的耳畔,低语,“你要看着叶紫嫁我,我娶了她,就等于娶了整个上海滩!”r
说罢转身,他重新回到圣坛前,示意牧师。r
牧师战战兢兢的再一次重复：“叶紫女士,你愿意嫁给李康先生为妻吗？”r
叶紫咬了咬嘴唇,张口说“……”r
“她不愿意!”一声大喝从后方传来,阿康愕然回身,和话音同时响起的却是一连串的枪声。r
阿康的胸口绽开了血花,随即身上红了一处又一处。他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倒下了。r
在他对面,双目清醒的高秋朗赫然握着一把手枪,枪口冒着轻烟。r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数把枪口都对准了他,可是他的枪口再一次对准了叶海山。r
叶海山勉强的笑笑,拍了拍手：“我说过,想要得天下的男人就得先忍天下所不能忍的屈辱……恭喜你,居然做到了。”r
阿康咽气,死不瞑目。r
叶紫完全惊呆了,高秋朗转头对着她点点头,抱歉的说。r
“……对不起,刚结婚就让你守了寡……”r
叶紫惊呼：“秋朗哥,你……”r
秋朗继而再看着叶海山,冷冷道：“您猜对了,我要是不疯,阿康怎么会如此得意的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r
t叶海山做手势制止四周手下的蠢蠢欲动。r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r
高秋朗喝问：“是你杀了我的亲生父亲高江,对吗？!”r
叶海山挑眉说：“是阿康告诉你的吧……”r
高秋朗痛心疾首：“您告诉过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所以,当梅老九死了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了……我爹和你是过命的兄弟,你却为了自己的私利,杀了他,让我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您的恩,我报了,现在这杀父之仇不能不报!”r
叶紫惊慌起来,连忙大叫：“不要!秋朗,不要!他也是你义父!”r
高秋朗木然：“从我知道他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开始,他就不再是我义父。杀人偿命,我们每一家都有被他害死的冤魂,我必须为他们报仇才洗涮得干净我这双手!”r
叶海山心知肚明高秋朗的弱点,此刻开口：“秋朗,你就是我的杰作……你不但开枪杀了自己的兄弟,还能用枪指着养了你十几年的义父……”r
叶海山指着自己的胸膛r
“瞄准了!朝这开……我叶海山没看错人,我死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叶紫!”r
高秋朗真恨不得扣动扳机,但抖动的手出卖了他对叶海山的感情。r
t叶紫扑过来一把抱住高秋朗：“哥,我求求你,别开枪,他毕竟是我爸爸……”r
叶紫泪流满面,高秋朗最终慢慢的放下了手,看着叶紫。r
“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这次为了你,所有的恩怨就此结束,我们恩怨两清。”r
他转身就走。r
叶海山却迅速从怀里拔出枪对准高秋朗大喝：“生死有命,一路走好!”r
高秋朗转身,叶紫冲过去推开高秋朗。可子弹还是擦着高秋朗的眼睛打过……r
数日后,大夫给高秋朗拆除纱布。r
高秋朗慌张：“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r
谭夫人在最开始闻讯就赶来到此,帮着张罗治疗,此时她不由得开口：“大夫,他这是……”r
大夫摇头叹息：“他的视网膜破裂、脉络膜脱离,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他失明了。”r
高秋朗一下痛苦的瘫倒在床上。r
叶紫拉开抽屉,拿出那拔枪装进自己的小坤包,转身就走。r
谭夫人吃惊：“叶紫,你要干什么？”r
她的呼声却拦不住叶紫的脚步,转眼间,就看到她消失在眼前。r
“叶紫!叶紫!”r
谭夫人顿觉不妙,没有迟疑的追出去。r
t与此同时,叶海山正在屋内喝茶,心情沉重。r
他转头问属下：“小姐,还在医院吗？”r
一名手下上前进言：“是……六爷,要不要把高秋朗作了……”r
这时,叶紫冲了进来。r
叶海山一下站起来：“叶紫……”r
叶海山话还没说出来,叶紫的枪就对准了叶海山。r
谭夫人也追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震惊。r
叶海山难以置信：“……叶紫,你居然……居然用枪指着你的父亲……”r
叶紫一脸哀痛,大叫：“秋朗哥,失明了,他这一辈子都毁了……”r
叶海山也大叫：“他失去的本该是条命……我如果不开那一枪,迟早他枪里的那颗子弹会打进我的脑袋!”r
叶紫对叶海山彻底失望：“爸,在你的心里还能相信善良吗？你到底还要死多少人你才甘心!？”r
叶海山死死盯着女儿,恨铁不成钢的说：“叶紫,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将来……”r
叶紫流着泪：“你给我的全都是仇恨!你利用仇恨毁了那么多的人,现在我也同样恨你!”r
叶海山心里一下刺痛：“……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四岁的时候,你娘走了,为了你,我发誓此生不娶,我要把能给你的全部都给你!可换来的却是你恨我？”r
谭夫人此刻回神,连忙劝道：“叶紫,你把枪放下,他可是你的父亲啊!你拿枪对着他,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r
叶紫流泪：“当他能狠心对秋朗开枪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看清楚我有一个什么样的父亲……我宁愿从来都不是他的女儿。”r
叶紫一转手把枪口对准自己。r
叶海山大惊失色,比枪口对着自己还要紧张：“叶紫,你要干什么？!”r
“我要你把夺走谭家的一切还给谭家,发誓永远不要再回到乌茶镇!”r
叶海山看着女儿,没有马上做态度。r
叶紫失望的看着他,说：“既然您不愿意赎罪,那我只能让您尝到丧子之痛的报应!”r
叶海山迟疑了,叶紫正要扣动扳机。r
谭夫人尖叫：“叶紫!不要!……海山,就算你得了天下,却失去自己的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r
叶海山看出女儿的认真,妥协道：“好,我答应你……爸爸什么都答应你。”r
叶紫把枪丢在地上。漠然道：“我不相信你,所以,我要留在这里,守护着秋朗、丝若,还有谭夫人……他们对我来说,更像是我的亲人。”r
叶紫转身就走,仿佛再也不认这个父亲。r
谭夫人不忍的看了看他一眼,说：“海山,老天爷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你却为了得天下而失去了她,你又得到了什么……你放心,我会把叶紫当作自己的女儿,但愿有一天她能回到你的身边。”r
她也转身追着叶紫离开了。r
被留下的叶海山一下颓然的坐下,苦笑着自言自语。r
“是啊……我得到了什么,偌大的茶园、偌大的宅子、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元……我守着这些跟给自己守着一座孤坟空冢有什么区别……”r
此刻他终于知道,他最终还是输了,输掉了他最宝贵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