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上,如意呆呆地握着那封遗书,谭铭凯坐在她身边,默默地听着如意对父亲的回忆。r
如意轻轻地道：“……我爹告诉我,我出生不久,我娘便去世了,他为了我能活下来,能有口奶喝,他娶了我的养母；我七岁那年,养母想卖了我,我找遍整个县城,最后在一架马车上把我抢回来；我十二岁,爹宁肯白天晚上做两份工也要供我念三年私塾；我十七岁,我爹带着我来到了乌茶镇,尽管我做了采茶女,可他省吃俭用也不愿意我的衣服上有一块补丁,他要我明白,什么是有尊严的活着……”r
如意说不下去了,泪水不断地涌出来,谭铭凯心酸地扶住她的肩膀：“我知道,爹是含辛茹苦的把你带大,他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你……”r
如意哭道：“我爹教会了我什么是坚强,什么是宽容,他就像我身后的一座山一样支撑着我,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r
“爹应该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查的清楚,他为什么会自尽……”谭铭凯的话也能未落,如意打断他,她一下爆发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爹能在苦日子里坚持活着,可现在苦尽甘来了却选择了死亡？!你觉得合理吗？!”r
谭铭凯怕她急出病,连忙劝道：“如意,或许爹真的是想用命成全我们,更何况你现在还怀有身孕……”r
如意哭着摇头：“可我让老五告诉过我爹,我一定会让你清白的走出大牢,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我真的想不明白,我甚至觉得是有人逼死了他!”r
这时谭夫人和魏大富进来,谭夫人叹道：“老五告诉我,你们坚持要在这守灵,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r
她上前给老五的灵位上了香,回首看着如意道：“如意,你也别太难过,老九的后事我已经安排妥当……”r
如意哭得声音都哑了：“我爹是用他的命和清白换回了铭凯。”r
谭夫人点了点头,郑重道：“你爹为什么会走这一步,我们心里都清楚……我陈秀杰从此会万遍经卷的回向他的亡灵,但很多事情,不如将错就错……”r
如意咬牙道：“娘,我总觉得我爹的死,背后另有隐情。”r
魏大富紧张地道：“少奶奶,九叔真是为您和少爷才如此啊。”r
如意反问：“你怎么这么确定？!”r
魏大富不敢多话,谭夫人打断他们：“如意,有一点毋庸置疑,老九能留遗书就说明他希望铭凯没事,咱们就随了他的心愿吧……还有,那个陈祥怎么办？”r
谭铭凯断然道：“提交警署查办!”r
“……铭凯,”如意哀哀地道：“咱们之前商量好,尽量不牵扯丝若……”r
“我现在反悔了!”谭铭凯心里也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我不能让爹把这个黑锅背到天堂!”r
如意哭道：“……难道就让丝若下地狱吗？!”r
谭铭凯顿然语塞。如意靠在他肩上痛哭：“……铭凯,如果不是丝若出面写了联名担保信,可能你现在已经被押解去了上海；而且,我爹也一直希望我们和丝若之间的仇恨能够得以化解……我想放了陈祥、放过丝若,才是对我爹亡灵最好的告慰。”r
这种时候她还能如此善良,谭铭凯和谭夫人都动容地看着如意,心里钦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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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丝若跟着谭铭凯来到码头,见到了早已经侯在那里的魏大富和老陈。r
丝若紧张地问：“你带我到这来干什么？”r
谭铭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只道：“有一个故人要离开,我想你应该送送他……我和如意决定送老陈告老还乡,永不再回乌茶镇。”r
丝若将信将疑：“你……你们呀放了老陈？”r
谭铭凯没有说话,魏大富带着老陈过来。老陈磕头道：“二位当家的,老奴要走了,你们多保重。”r
谭铭凯点头：“一路平安。”r
谭铭凯和丝若目送老陈走远,丝若才回头看着谭铭凯,颤抖着问：“为什么这么做？你明明可以让我身败名裂,承受你承受过的一切……”r
谭铭凯沉痛地道：“因为我和如意对你都还有一份情谊,哪怕你心里揣着恨……我在牢里每天都在想,是谁这么和我过不去,一定要我死,我想来想去,都不能相信是你……丝若,你曾经是一个那么善良的姑娘,何必让仇恨把你变成这样？”r
丝若一下眼里充满了泪水,泣道：“我是恨你,但我从来没想你死。我心里仍然希望你能好好的,因为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你。”r
丝若的话让谭铭凯内疚和感动,他真诚地道：“我和如意的心里也一样放不下你,否则,我们也就不会放了陈祥……丝若,我们两家已经遍体鳞伤了,我希望九叔的死,换来的是一份平静。就此罢手吧,让所有的仇恨都结束吧,好吗？”r
丝若含泪看着他,没有说话,谭铭凯又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一个爱你的好男人……人生苦短,何必折磨自己呢。”r
他叹息了一番,转身要走,丝若却忍不住拉住了他,哭着道：“铭凯,如果……如果有来世,来世你会像爱如意一样爱我吗？”r
谭铭凯头也不回地道：“如果你能像如意一样宽容,善良。”r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丝若终于松开了谭铭凯,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泪如雨下。r
高秋朗坚持着他的怀疑,不时看着手里的那个毒死梅老九的白色小药瓶,又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同样的小药瓶,上面标注着同样的英文“蓖麻毒素”。r
忽然传来敲门声,高秋朗关上抽屉,阿康推门进来：“大哥,谭铭凯放了陈祥。”r
高秋朗笑笑：“是他和如意的风格……他们是在给丝若打感情牌。”r
阿康假装焦虑：“如果丝若吃这套,那我们就失去了这个同盟。”r
“不会,”高秋朗胸有成竹地道：“因为佟丝若还吃着烟土呢。”r
阿康点了点头,又试探地道：“大哥,还有一件事,蓖麻毒素的来源很难查,这是一种来自西洋的毒药,很多年前,从各国使馆开始入住上海滩起,就在黑帮间的各种暗杀里流行开了……镇上只要是洋人开的诊所,多给点钱都能弄的到……”r
高秋朗一惊：“你刚才说这种毒药很多年前就有了？!”r
阿康点了点头,高秋朗忽然想起叶海山说过的话：“……我一直在调查高江的死因。他是吃了一种罕见的毒药叫蓖麻毒素,这种药无色无味,而且那个时候只有西洋才有……而那个时候,谭铭凯应该在西洋留学吧。”r
电话铃突然响起,打断了高秋朗的思绪,他接起来听,那头却是叶海山,厉声责问：“我听说梅老九死了？!他是怎么死的？”r
高秋朗端详着手里的小瓶子,答道：“服毒自杀,是蓖麻毒素。。”r
叶海山一愣,但他嘴上还是滴水不漏并立即嫁祸给谭家：“……这一招又出自谭家,就如同当年逼死你养父一样……”r
高秋朗已经开始有所怀疑,并不答话,叶海山又问：“那玉佩现在在哪？”r
高秋朗道：“……我没找到,我想梅老九死之前一定去见了什么人,玉佩,一定就在那个人的手里……”r
叶海山怒道：“……秋朗,梅老九死了玉佩没了,这一局你就要下车给死棋了!……我告诉你,梅老九的死你和阿康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应该知道规矩。”r
“是,”高秋朗闭了闭眼：“义父……秋朗这就回上海领罪。”r
叶海山挂上电话,高秋朗头痛地思考对策,阿康看了看他：“六爷很生气吧……”r
高秋朗无奈道：“你了解他的脾气,赏罚分明,得有人出面负责这事,我明天去趟上海。”r
阿康故意道：“不,看守梅老九失职在我,应该我来承担,应该回去领罪的是我……再说,明天梅老九下葬,你不在不合适,别人也会怀疑。”r
高秋朗担心：“可义父的脾气,我担心他会……”r
“不会的,”阿康作义气状：“跟他那么多年,六爷现在还舍不得杀了我……再说,还能给丝若带点干粮回来。”r
高秋朗看着阿康,有几分感动,真诚地道：“……谢谢你,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