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仿佛黎明来临前最后的黑暗,又像风雨满楼之前的平静,相关人等都带着各式各样的心情等待着。r
谭铭凯依然被母亲关在家里,他试过几次,门上的仆人都不肯放他出去,最后他只得放弃了,无望地看着高墙,慢慢品味着心中的煎熬。r
丝若又一次走到他的身边,烛火暖暖地燃着,他看到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纤细得像是伸手就能折断。r
他没有看她,没有说话,丝若先忍不住,低声道：“我知道如意要离开乌茶镇了,你心里……有些难过……”r
岂止是难过……只要想到以后再见不到如意,他的心就像整个都碎裂开来……谭铭凯想着,如果心真能碎开倒好,他可以让如意带走一块,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他为自己疯狂的想法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r
他的笑容比哭泣更让丝若痛苦,她轻轻抽泣起来：“瞧着你难过,我心里会疼……”r
会疼吗？那又为什么要逼他？谭铭凯对此不能理解,他回首望住了丝若,真心诚意地道：“丝若,我今天必须和你说实话,即使如意走了,我也没有办法忘记她……我很想去找她,我……”r
“别说了!”丝若尖叫着打断他,“求求你,别再说了!”r
谭铭凯苦苦一笑：“我真的不想骗你。”r
有时候她倒宁愿他骗她!丝若拼命地摇着头：“铭凯,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只要我能做你的新娘,哪怕只有一天,我都会觉得心满意足。”r
这又是何苦呢……谭铭凯看着丝若,她的痛苦如此真切,就像他的一样……他忽然有点明白了丝若对他的感情,就像他和如意的感情一样,丝若同样身不由己……r
他不再怪她,因为无法回应她的感情,他开始觉得愧疚：“我没有想到你对我感情会这么……深……”r
是啊,在谭铭凯心目中,他和丝若只是小时候的玩伴,多年未见,连对方的样子都不太记得清。他又哪里知道这些年来丝若是如何一心只念着他,在这寂寞小镇漫长孤寂的等待中,丝若将少女的一缕情丝牢牢地系在西天取经这匹白马身上……r
他不会明白女性这样纤细却执着的感情,就像丝若也不会明白他的无情。r
她哀哀地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感情居然会比不上你和如意短短的几次见面!为什么啊？铭凯,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如意？我改。”r
谭铭凯摇了摇头：“你是一个好女孩,可是“爱”或许发生在一瞬间,却那么刻骨铭心……对不起,我知道这些话伤害了你。”r
他的话让丝若刚刚停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换来的却是一堆伤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对你和如意都有着难结的情谊,我想过放手,可这个念头一出现,我就会立刻觉得自己的生命很无望……”她因为找不到这段感情的出路而无望地哭泣,“……我会不自觉的想到死……如意可以放弃你,选择走,可我有什么选择,我能放弃的只有自己……”r
这样绝望的深沉的爱情,谭铭凯被震住了,他不忍地伸手擦了丝若脸上的眼泪,丝若却一下紧紧地抱住了他,哭着大喊：“铭凯,别离开我,你知道我有多爱你……”r
他知道……他刚刚才明白这一点……对不起……谭铭凯的眼睛里也充满了眼泪,但不仅仅是因为丝若。r
在这样一个夜里,佟耀东的心情比谭铭凯好不了多少,完全不像他白天表现出来那样志得意满。r
他瘫坐在椅上,表情有些沉重地看着帮他整理着新郎衣服的锦华。r
锦华背对着他柔声道：“我和娘已经帮你预备好了花轿和聘礼。娘说,明早她和爹就不迎亲了,毕竟是娶小……娘还说,你和如意就住在东厢房,我亲自去收拾的……”r
说到这里,她纤细的身躯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佟耀东目光闪了闪,起身走到她身后,锦华甚至没有注意。r
她顿了顿,强自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继续道：“娘还说……”r
“别理娘说了什么,”佟耀东打断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r
近在咫尺的声音让锦华惊跳了一下,她猛地抬头,看到已经站在她面前的佟耀东,佟耀东不出所料地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r
“我有什么好说的,”锦华勉强地笑了笑,一滴眼泪流了下来：“我……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r
默默地看了她半晌,佟耀东伸手给锦华擦了眼泪。r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对不起”。r
第二天一早,整个佟家装饰得焕然一新,到处都张红结彩喜气洋洋,迎亲队伍也已准备好,长长一列人等穿着崭新的喜服,明亮欢快的音乐也应景的奏了起来。r
佟耀东穿戴着新郎的衣服走出来,抬头看了眼天色,老公作美,今天正好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r
他身后跟着一个仆人,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凤冠霞帔的鲜亮嫁衣,嫁衣上摆放着那块玉佩。r
佟耀东抓起摆放在嫁衣上的玉佩,揣进怀里,那仆人凑上来小声道：“爷,咱们的人在梅家守了一夜,花轿也在门口候着呢!”r
谅他们也走不了!佟耀东冷笑,回头看了一眼。r
锦华也是一身鲜艳的新衣,正倚在门边脉脉地看着他,见他望过来,深深地低下了头。r
佟耀东毅然转头,大喝道：“走!”r
唢呐声接着他这一声响起来,高亢入云,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往前行,鼓乐声传遍了整个乌茶镇。r
佟家迎亲的队伍从高秋朗的窗外经过,他站在窗前凝神望着佟耀东的背影,不断地盘算着自己的计划。r
阿康在他身后道：“大哥,我已经封锁了码头,车站,即便老五带着如意跑,也跑不出乌茶镇；佟耀东的花轿也该在路上了……一切都按照我们的预料行事,您放心吧。”r
“花轿？”高秋朗却答非所问地道：“那哪儿是花轿,是牢笼。”r
阿康微有点不满,还是接口道：“所以啊,谭铭凯不可能坐视不管……只要他出手,咱们就坐着看谭佟两家自相残杀了。”r
他语气中充满了兴奋,使得高秋朗回身看向他,略有些奇怪地问：“阿康,你高兴吗？”r
阿康点头,他当然高兴了,计划能够顺利执行,他高兴得不得了!r
高秋朗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出他兴奋出自肺腑,心里有些凛然。他已经做不到像阿康这样抽身事外,或许是如意的关系,每做一件事,他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r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阿康渐渐地手足无措,不时偷看他。高秋朗发现了,又问道：“对了,如意的养母你给安顿到哪儿了？”r
这件事的处理让阿康很得意,当下一笑：“喂鱼了!”r
“什么!？”他话音未落,高秋朗一把揪住他,气急败坏地问：“谁让你这么做的？”r
“你、你啊……”阿康吓得哆嗦起来,“你不是说把她送的越远越好吗……”r
高秋朗大怒：“我就是让你把她送走,没让你杀了她!”r
他愤怒得脸都扭曲了,不复平日里游刃有余的表相,阿康却镇定下来,沉声道：“我就想着以绝后患,免得她坏了我们的计划……六爷说,谭家可欠着你的血债呢!……所以,必要的时候,我替你做,这也是六爷交代的……”r
六爷？高秋朗太了解那位六爷是什么样的人,他瞬间怔住了,阿康继续道：“他太了解你了。六爷说你一直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了人命!”r
两人正僵持着,一名手下跑进来,远远就大叫：“老板,叶小姐跑去梅家了!”r
不好!高秋朗一下子放开阿康,两人都意识到叶紫是想放走如意,同时转身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