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的门打开了,如意被人从外面推进来,她踉跄几步,方才站稳身形。r
屋里,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佟耀东,身上还盖着鲜红的喜被。r
如意的目光落在佟耀东的身上,本能的一阵胆怯,让她根本不敢靠前,只是呆呆的看着佟耀东。r
佟夫人走了进来,望见这一幕,怨毒说：“怎么,你的丈夫被你害成这样,你怕了吗？“r
如意垂下脸,不接话。r
佟夫人却继续恨声道：“没想过你的新婚之夜会是这样吧,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原以为这虽然不算大好姻缘,却也是美事一桩。却没想到我们佟家上下全都看错了人!如意,从今天起,耀东的身体全是你的责任,如果他有一点问题,我唯你是问!“r
如意低头不语,泪水滴滴滑落,打湿了身上桃红的喜服。r
佟夫人转身出门,回头冷冷丢下一句话。r
“洞房花烛夜,别叫我发现你和耀东分床睡……在这个家,没什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现在耀东躺着受苦,我要让你活着受罪!”她的怨恨如此真实,仿佛一团黑色的云雾,将如意一层层的紧紧包裹。r
如意打了一个冷战,深感自己已经无处可逃。r
而这个时候,谭铭凯和老五坐在镇上的小酒馆痛苦对饮。r
老五仰头灌下一杯,满脸惨然道：“我真没用,就差那么一步……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如意,不惜一切。”r
他索性扔了被子,抓过酒瓶直接痛饮。r
谭铭凯盯着桌面,茫然的说：“如意说过,她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她在用这种方式试图熄灭众人的怒火,或者在怒火中把自己烧的灰飞烟灭……”r
老五怒声反驳：“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个词儿,如意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爱上了她!”说到这里,他顿然转为哀伤,心如刀割,“她也爱上了你……”r
他看着谭铭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r
“我是个粗人,可我心细。如意从第一次见到你,知道你捡到了她的丝帕,你就走进了她的心里。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你着想,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了,到头来她只落得一肚子苦水……你们这些少爷除了想得到她之外,又为她想过什么？!”老五质问着,心头痛得仿佛被剜下一块肉。r
谭铭凯看着老五,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r
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软弱无能,甚至比不上面前这个一无所有的老五。r
酒馆侧面的阴影角落中,魏大富偷偷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r
夜色深深,谭家也一片沉静。主房里,谭夫人坐在椅子上,皱起眉问站在面前的魏大富：“那丫头,嫁了？”r
魏大富点头,回禀：“嫁了。”r
谭夫人松了一口气。r
“铭凯呢,人在哪儿？”她立刻想起儿子,之前被儿子闯出门后,她就非常担心,她非常了解佟夫人的想法,如果阻拦了这场冲喜,和佟家多年的交情,恐怕就会毁之一旦。r
魏大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会儿跟那个老五在小酒馆里,我瞧着他挺难受……”r
谭夫人叹了口气：“他是打算借酒浇愁,,随他去吧,过段时间也就好了。”r
她禁不住扶着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难受的神情。r
魏大富紧张的问道：“您又不舒服了？”r
谭夫人摆摆手：“我是一提到这个丫头,我心口就疼……”r
谭夫人的这句话让云霞的眼泪涌了上来。r
“这下好了,她嫁了,大家的心病也就都除了……也算是一个好结果。”谭夫人径自叹息。r
云霞忍不住偷偷擦眼泪。r
谭夫人转头看一眼云霞,皱眉道：“你哭什么？!”r
云霞犹豫了一下,还是比划道：“夫人,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意还那么年轻,难道就这么守一辈子的活寡……”r
谭夫人打断她：“那也是她该遭的报应!”r
话音落地,室内一片静默,谭夫人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她叹口气,淡淡道：“说实话,那丫头要是生在一个像样的人家,还算是配得上我们铭凯……可惜她投错了胎。”r
魏大富心中一紧,连忙看着妻子,忧心忡忡。r
高秋朗连夜坐车赶回了上海,一路回到叶府,坐在叶海山的对面,纠结和难受让他消沉无比。r
叶海山望着他,非常理解的说：“我知道你会回来,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你心里的纠结让你觉得痛苦。”r
高秋朗难受的皱着眉头,质疑着：“铭凯、如意,包括梅老九和老五,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如意往火坑里推？我原本想着她和谭铭凯私奔了,谭家一样会大乱……”r
“你那是成全,不是复仇。”r
高秋朗霍然抬头看着叶海山,满眼的痛苦：“义父,我突然不明白,我到底在干什么……仇恨会让我去以牙还牙,可我咬了别人之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我会被内疚折磨的整夜睡不着觉……我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一辈子!还害死了她的养母……这是我手上的第一条人命……”r
高秋朗摊开双手,那种难受甚至让他双手颤抖。r
叶海山握住了高秋朗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人活着都得摸爬滚打,没有人的双手是干净的,这就是原罪……朱秋月爱着高江却嫁给了谭景然,导致谭夫人手上沾染着几条性命是他们的原罪。我坐在今天的位置上,我欠下的人命是我的原罪,而你,仇恨就是你的原罪。”r
高秋朗求助的看着叶海山。r
“我该怎么办……”r
叶海山诱导似的询问他：“我也曾经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之后我发现,此题无解。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就能释然吗？你对那些逝去的亲人们做何交代？对我又做何交代？这又何尝不是更深的罪孽……”r
高秋朗再次被叶海山的话说服了,一想到养父和母亲的惨死,他柔软的心又一次的坚硬如铁。r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r
叶海山沉吟着说道： “你刚才告诉我,是云霞给如意通风报信。”r
高秋朗点头。r
“那我告诉你,梅老九、云霞和那块玉佩之间有关联,我查到了雕那块玉佩的老师傅,他说这块玉佩取自一块罕见的新疆和田羊脂玉的籽料,当年一共雕琢出了四块挂件,分别被四个省市的大商贾定制,其中一个商贾就在乌茶镇。”叶海山说的意味深长。r
高秋朗追问：“是谭家吗？”r
叶海山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还在追查中。有一点我能确定,如果云霞和梅老九、如意父女俩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决意不会违背自己主子的愿望去帮助如意的……所以,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如意都是一把刀……” r
“可这把刀扎进了佟家。”r
“那是因为刀悬在谭夫人脑袋上不疼,必须得让谭铭凯把这把刀从佟家拔出来,扎进他母亲的胸膛,那才叫疼。”叶海山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的语气如此平静,话语却是如此狠毒。r
高秋朗明白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r
“可……铭凯毕竟是我的亲兄弟。”r
叶海山挑高眉,坦然道：“历数历朝历代载入史册的帝王将相,哪一双手没有弑亲？!”他心中暗叹自己这个义子竟然还这么纯真,一边劝他道：“面对利益的时候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你要么做人,要么做鬼,否则,你只会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
高秋朗觉得被他说中,愈发觉得痛苦：“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是这样。”r
“那我给你一剂良方。”r
叶海山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放在高秋朗的手里。r
高秋朗迟疑的接过,低声问道：“义父,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r
“害怕……但当我意识到我的手指比对手慢一点,投胎转世的就会是自己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快了半秒,我赢了此生。”r
叶海山望着他深深说：“手是洗不干净了,那就握着枪……你要么一枪打死自己,要么举着枪勇往直前。”r
高秋朗看着叶海山,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枪,他最终还是握住了那把枪,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