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雨中的码头分外凄冷,不见几个人。佟耀东和丝若就正在码头寻找。r
佟家家丁被四处派了出去,此时不停地有人来回报。r
佟耀东急声问道：“怎么样？!”r
家丁苦着脸摇摇头：“没有。”r
这时,魏大富带着谭家人从火车站也赶到码头来了。r
佟丝若叫道：“魏大叔!你那儿有消息了吗？”r
魏大富气喘吁吁的赶到近前,却没听到丝若的问话,径自问道：“佟大小姐,找着少爷了吗？”r
两人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失望的神色。r
丝若跺着脚,急得又要哭了：“到处都找不到,铭凯该不会已经离开乌茶镇了吧？”r
“不可能!”佟耀东恶狠狠说：“我有感觉,他腿短,跑不出乌茶镇!”r
夏日的雨来的狂,收的也快,下了一夜的雨片刻功夫就渐渐收止,漫天的乌云缓缓消散,露出一丝天光,只是这大地处处都是水迹,就连梅家屋檐上还在滴着水。r
谭佟两家正急得团团转找着谭铭凯的时候,如意家里也是一团乱。r
梅老九站在院子里,神色焦急的向外张望,梅姑也在院中,弯着腰,正忙着在一边的几畦菜地里摘菜。r
她边摘边嘀咕：“如意这丫头死哪儿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做饭!”r
梅老九听见她唠叨,不耐烦的回道：“她进山给我采药去了!”r
梅姑嗤鼻：“采药采一天啊？八成是跟哪个野男人私会去了!”她嘟嘟囔囔的骂着,“放着好好的佟少爷不要,跟你一样死心眼!“r
这话实在不成样子,梅老九不由得喝骂：“你别胡说了行不行？!“r
梅姑一听他这么凶巴巴的,抓着菜便一脸委屈的大叫起来：“我怎么胡说了？!如意自个说的她喜欢一个叫什么‘二憨’的男人。“r
梅老九一愣：“他？!“r
梅姑一看这反应,立马扔下手里的菜追问：“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啊？他在哪？干什么的？“r
梅老九掩饰般的咳嗽几声,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老五满身泥泞的跑进来。r
“九叔!如意出事了!”他惊慌的大喊。r
“什么？出什么事了？!”梅老九心中一紧。r
“山石塌方,她跟二憨被埋在山洞里了!”r
梅老九一听这话,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后山上跑,边跑边朝着老五喊道：“你去谭家求求谭夫人!让她找人上后山救人!”r
老五立刻跳起来就跑,直冲去镇上谭家。r
梅姑见他俩这么火烧火燎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慌了,不说别的,她手里能拿着的钱,有一大部分都是如意给的,如意要是没了,她的赌债可怎么办？!r
心念急转间,她把菜一把扔了,也奔出了家门。r
谭家此时空荡荡的,守在宅子里的下人们全被派出去找人了,魏大富从码头赶回来禀报了谭夫人,便守在她身边,等着下人们回来的消息。宅子门口没有人守着,老五一下便溜了进来。r
他一路跑到大厅里,见到谭夫人正坐在上首一脸忧心的模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r
“谭夫人,求求您,让茶园的人去救救如意!”r
谭夫人正忧心着谭铭凯的去向,见堂下突然跑过来跪了个人,还说什么救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疑惑问道：“如意？”r
老五急忙解释：“她去给她爹采草药遇着塌方,被埋在山洞里了,我们需要人手去挖人!”r
谭夫人一哂：“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没有道理让茶园歇工一天去山上刨土。”她移开目光,“至于,你能说服多少人去帮忙,我不管。”r
谭夫人说罢转身要走,老五连忙站起来拦住谭夫人。r
“可是他们听您的,再晚了,会出人命的!”r
“每天都在出人命,难道我都要去管吗？!我家的人命又有谁管？”谭夫人怒了,为了谭铭凯的下落她已经六神无主了,如今还要分神去为一个采茶女担心？r
老五不明白却不明白谭夫人也是焦头烂额,他愤愤道：“谭夫人,都说您吃斋念佛,连我都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狠!”r
老五甩下一句,转身就走。谭夫人看着他急冲冲的背影,叹了口气：“要么不出事,要么全是事儿!”她继而吩咐：“大富,你带些人过去看看吧。”r
魏大富应声离开,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谭夫人一人,她精疲力竭摸着自己的胸口,黯然说：“……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r
此时山洞里,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意依偎在谭铭凯的身边,互相取着暖。r
谭铭凯搂紧了她,轻声问：“冷吗？”r
如意勉强微笑：“还好,就是有点难受……”r
谭铭凯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如意裹上：“如意,咱们得坚持。”r
如意看着柴火堆的火光,呆呆的问：“如果没有了空气,我们还能坚持吗？”r
谭铭凯顿了顿,想起西洋留学时候听过的那些浪漫童话,不由说道：“那就牢牢的记住这火光,把它装进心里,你便会始终觉得温暖。”r
如意第一次听到这种新鲜的说法,微微笑了。r
谭铭凯不时的回头看她,确认她的状态,见她闭着眼快要睡着过去的样子,急得不停的跟她说话：“如意,你别睡,千万别睡,跟我说话好吗？你看我带着什么？”r
如意微微的睁开眼,见谭铭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丝帕,如意接过来看清楚,微笑了。r
“你终于记得把它带给我了。”r
谭铭凯轻声说：“我原本今天是想将这条丝帕物归原主之后,就离开的……”r
“离开？你要去哪里？”如意吃惊的睁大眼,看着他。r
谭铭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要去找我失散多年的弟弟。”r
如意抬起头,深深的看着他：“可你却来找我了。”r
谭铭凯也望着她,柔声说：“因为担心。”r
“你真憨,你若是不来找我,可能已经离开了乌茶镇……”如意叹息,“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去。”r
谭铭凯紧紧的搂着如意,鼓励着她。r
“那我们就好好珍惜这活着的时间,即便离开,还有彼此相伴,至少我们都不会畏惧黑暗和冰凉的黄土,我们的灵魂都不会孤独……”r
“你说的话真美,像一首诗。”r
谭铭凯笑了,他也觉得此刻的自己格外自由,在这个山洞里,没有世俗的眼光,也没有规矩的限定,没有谭夫人殷切的期望,也没有身份的逼迫……只有他自己,还有坐在自己身边的如意。r
如意突然轻轻说：“……我突然觉得这里很美好,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轻松了,不用再担心我爹的身体,不用提防我娘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也不用冒着日头采茶,走街串巷的卖茶糕……”r
谭铭凯听着,怜惜的抚了抚她的头：“如意,说说你的事吧。”r
如意顺从的细语：“……我是个孤儿,我的身边只有父亲。我爹说,我出生没两天,亲娘就去世了。我爹为了让我能活下去,他娶了我现在的娘……我爹不识几个字,他对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幸福快乐……”r
谭铭凯低声回道：“……希望啊……我的心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希望,我希望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过平静而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一直在坚守着我的希望,若没了希望,每一分钟都比面对死亡还要难熬；有了希望,即便是面对死亡都是如此的浪漫……”r
“我对我的将来原本没有那么多的奢望,当我看见我的好朋友,即将和她深爱的男人成亲的时候,我的心里开始……开始想象,我会遇到一份什么样的爱情……”r
谭铭凯微笑：“你从来都没有爱上过一个人吗？”r
如意摇摇头：“所以我绣了那条丝帕……”r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谭铭凯缓缓吟诵丝帕上绣的诗句。r
“你也喜欢这句词吗？”如意问道。r
“我喜欢所有包含真挚情感的诗词。”谭铭凯深深望着她,“因为我相信爱情。”r
如意低下头,柔声说：“我也相信……所以我时常在想象,老天一定安排了一个人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会牵着我的手,从年轻走到老,走完一生,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r
如意突然意识到,此时,谭铭凯就握着她的手,如意想要抽出来,但谭铭凯握紧了。r
“如意,我愿意牵着你的手,就是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开……”r
他深深的凝视着如意的脸庞,火光中,他的眼神如此明亮,宛若星辰。如意痴痴的看着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r
洞中的空气越发稀薄,当火苗渐渐熄灭的时候,她娇艳的唇上贴近了一种温软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