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若雷厉风行,当日便将所有“谭佟茶行”的牌匾都当街劈了,换上“佟家商号”的新招牌,魏大富将消息向谭夫人汇报,谭夫人听得一脸悲愤。r
偏偏这时,如意奉茶进来,一无所知地道：“娘,我泡了热茶给您……”r
谭夫人满肚子气正没出发,立刻回头瞪着她：“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r
如意一愣,怔在那里,谭夫人看她还不走,又大声呵斥：“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出去!”r
云霞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拉了如意出去,又朝魏大富打眼色。r
魏大富点点头,小声地劝说谭夫人：“夫人,您别动气……还有,您千万不能在少爷面前表现出这种对少奶奶的态度啊……”r
谭夫人捏着胸口,难受地一句话都不想说。r
云霞把如意扯出来,安慰道：“少奶奶,你别在意夫人的态度,她是急怒攻心,才说了几句重话……”r
“我没往心里去……”如意忍着委屈,微笑着选择花样准备刺绣：“云姨,我想给娘绣一条丝帕,您能告诉我娘喜欢什么花样和颜色吗？”r
云霞看了看：“这个就好,夫人喜欢水仙,绣品中别带出黄色,还要素雅一些。”r
如意点点头,用着云霞选的丝线绣起来,云霞在旁边瞧着心疼,欲言又止,半晌,还是道：“今天丝若摘了谭佟茶行的牌匾,还当众给劈了……这事儿能不伤了夫人的心嘛……”r
如意吃惊,一针扎在指头上都没发觉,她想着丝若的事,连谭铭凯几时回来,云霞行礼告退都没发觉。r
“怎么了？”谭铭凯看见了如意眼睛里的忧伤,柔声问她。r
如意伤感地道：“……丝若摘匾的事,云姨告诉我了……”r
谭铭凯叹口气,他和高秋朗今天算是亲眼看到了摘牌,高秋朗认为仇恨已经把丝若变成了另一个人,要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成为他们最可怕和最强劲的对手……但他不想这样,毕竟是他有负于她,无论丝若怎么做,他都不会怪她。r
谭铭凯低声道：“谭佟两家本来就分开了,也正常,别多想。”r
“我明白,”如意抬头看着他：“你不想让我有压力,我也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可我是你的妻子,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应该替你分担……有任何事情都别瞒着我,好吗？”r
谭铭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将丝若现在已经是佟家的当家,而且还立誓终身不嫁的事告诉了如意。r
如意的心像是被刀绞一样的疼,她想起了当年的丝若是如何地畅想着西天取经的白马谭铭凯……那样一个天真的女孩儿却变成了充满仇恨的当家……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她,佟家和丝若都不该是现在这样……r
她幽幽地道：“丝若所有的仇恨,都是应该的,无论她怎么恨,我们都得接着,都要帮她。”r
她的话与谭铭凯不谋而合,他应道：“我跟你想的一样。”r
两人欣慰地依偎在一起,谭铭凯暗暗地祈祷着,但愿一切总会过去。r
美好的愿望与残酷的现实总是相悖,已经造成的伤害又岂是说过去就能过去？r
谭夫人为丝若的事心里难受得过不去,她现在没什么说话的人,只得又请了叶海山过来,两人在茶园里漫步。r
谭夫人纠结地道：“如意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戳在我心口的一把刀子,可我还得忍着疼……你说,我该怎么做？”r
叶海山叹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一点,你脾气急,心不够稳,时间长了就耐不住性子了。”r
“你了解我,”谭夫人冷哼道：“假装一家和睦母慈子孝吗？我真的做不到!”r
叶海山劝她：“为了谭家的家业不败,这口气,得忍!”r
说到谭家的家业,谭夫人终于不着声了,这是她的责任,而她不像谭铭凯那样轻抛责任……她只能忍下去。r
叶海山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想通了,稍微放心一点,这才道出主要目的：“这次来看望你,也是要跟你道别,我要启程要回上海了……”r
谭夫人蓦地转头看着他,她没想到叶海山说走就走,她已经习惯了叶海山给她出谋划策,他一走她就似乎没有了主心骨,心里空荡荡的……r
谭夫人脸上的茫然被叶海山看在眼里,他解释道：“你也知道,那边还有一摊子生意,交给别人也不放心……离开的太久了,该回去看看了。”r
谭夫人缓缓地点头,慢慢地道：“你这一说要走,我就觉得心里空了,不踏实……”r
叶海山停住脚步,看着她,不知不觉带了几分真感情地道：“相信我,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只要秀杰你一声召唤,我就会回来。”r
他屡次承诺,听得久了,谭夫人渐渐地信以为真,点头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r
她脸上的欣慰之色却又让叶海山清醒过来,他眯了眯眼,又道：“这次回乌茶镇,我最高兴的事就是你认了秋朗这个义子,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我觉得就像是我们俩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r
他故意说这话来触动谭夫人的心事,她愧疚地道：“你这样说,我只觉得亏欠你太多,这一生大概都还不清了。”r
叶海山摇头：“可我从来没有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r
谭夫人看着他,目光柔和,颤抖地道：“你真的能原谅我当年的行为吗？那可害得你差点丢了一条命啊!”r
来了,叶海山心道,他一直等着谭夫人问出这句话,他了解她,只有当她当面问出这句话,才算是真正地向他敞开了心房。r
他大胆地握住了谭夫人的手,动情地道：“秀杰,我恨过你,可若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那么多年过去之后,我早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恨你,还是感激你了……但我不由自主的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发现,我一直在惦念着你,就如同你祭奠了我几十年一样。”r
谭夫人终于被感动了,也相信了,她忍不住流下泪来。r
两人深情地对视着,直到阿康出现,谭夫人理智地抽出自己的手,转头擦眼泪。r
阿康装没看到：“六爷,车已经安排好了,大小姐他们在家等着您呢!”r
叶海山应了一声,对谭夫人道：“不用相送了,我们就在此告别吧!”r
“珍重!”谭夫人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感,背对着他点了点头,率先往谭家的方向而去。r
叶海山看着谭夫人的背影以及一望无垠茶园,情不自禁地对阿康道：“除了那个女人,这的一切都是我的!”r
“我的!”他的声音像是穿越了这数十年时光,在茶园上空回荡。r
高秋朗和叶紫,阿康一起送叶海山走,叶紫与高秋朗仍有隔阂,两人都尽量避开彼此的目光。r
“叶紫,”叶海山看了看两人,“我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回上海吗？”r
叶紫不说话,高秋朗咬了咬牙,数天来头一次直视着她道：“叶紫,你应该跟义父走!”r
叶紫幽怨的目光看着他：“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吗？”r
高秋朗摇头,痛苦地道：“你留在这里,只会承受更多的煎熬,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回上海去……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再来找你!”r
这句话让叶紫明白了高秋朗的心意,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r
旁边的阿康越见他们情深越是嫉妒,假意劝道：“大小姐,我们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想秋朗哥是不愿意你为他再承受更多的东西。”r
叶紫没有理他,那天的事过后叶紫虽然没有向叶海山告状,却也把阿康当空气看。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高秋朗,看着高秋朗脸上的矛盾,她知道他其实不舍得她走。r
高秋朗的态度越是如此,叶紫也越是坚持留在他的身边。r
叶紫轻声道：“当初决定跟你一起来乌茶镇,我就没打算过一个人回去,我不会走的……”r
高秋朗神色一松,还想说什么,叶海山先道：“这可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你一切都必须要听秋朗的,不可再任性……秋朗、阿康,你们要照顾好叶紫。”r
他别有深意地看着高秋朗和一旁的阿康,阿康做贼心虚,禁不住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