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还没来得及进去杀人，就遇上了百战营卫的搜捕？”孙世通冷哼一声，“这次算他好运。不过，我孙世通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所以，绝对不能让这小子得到童生文位。”
鬼刺没有能够完成任务，只好一脸郁闷地承受着这位孙家少爷的无端恶气。
“对了，我记得那一区，府衙准备修建一座平民书院，但是预算的款项不够，就把附近的征地工作转给了我们孙家。”沉思片刻，孙世通忽然开口说道，“正好，只要做个套子，不愁他不往里面钻。到时候，鬼刺，我要你在擂台上光明正大地把他打死，不，应该是把他打残。嘿嘿，残废才好，要是死了，反倒麻烦。”
鬼刺心里越发郁闷。他也想趁着方越还在弱小阶段，一口气把他解决，将危险扼杀于萌芽状态。但是，想归想，真干起架来，万一要是把那首杀道诗给暴露了出来，只怕就是圣殿中人都要出面干涉。
这时，两人都没有发现，一只白玉蝴蝶，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了房间之内。然后，一阵恍惚之后，两人不由一个寒颤，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仿佛突然少了些什么。
却不知，这是梦蝶暗中施展入梦神通，把两人脑海之中所有关于《侠客行》的记忆，都尽数抹去，然后又篡改了一些细节问题。
————————
回到居所，已近子时。
方越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并没有急着要把手中的笔器炼化。
他在等，等着梦蝶的回音。
“好了，那个死士，还没有把你的事情暴露出去，估计是想有了别的想法。”不一会，白玉蝴蝶再次现身道，“还有，刚才他们正在讨论如何来给你设下圈套，逼你跟那个死士签下生死契约，公开打擂台。不过，我没有阻止。”
“如此正好。”方越知道，这是老书虫在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灭口机会呢。
“小友，珍重。”
“老先生，珍重。”
而后，白玉蝴蝶也没再拖沓，双翅一振，便已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支笔到底有什么秘密。”
片刻之后，方越洗手磨墨，提笔一连写了九个“静”字，感觉心境已经完全安定下来，这才取出了暗金之笔。
在他心里，再厉害的兵器，都比不上人重要。
只有可以完全掌控的力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命书一动，御使法力灌注其中。
刹那之间，暗金之笔仿佛活了过来。
方越分出一丝意识，进入笔中世界。
沿着笔身脉络，追本溯源，陡然之间，他来到了一处特殊的空间之中。无数规则道痕，化作锁链，把一颗太阳缠了一重又一重，却依然未能阻挡得了其光芒。
这是那个古字，听老书虫的介绍，是圣人手书。
仔细看去，似乎是个“礼”字。
古朴大气，道韵天成，一笔一划，隐约携带着无上天威！
“玛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字？”
“圣字！这可不是什么虚圣半圣亚圣的手书，而是至圣孔子的亲笔！”
儒家立道，仁义礼智信是为五常根本。
相传，孔子成圣之后，曾写下过仁义礼智信五幅手书，其中蕴含圣道气运。只有明悟五常真谛之人，方能将手书摘下取走。
其后，孟子得义，子思得智，颜子得仁，曾子得信，四子继承儒家道统，尽皆成就亚圣之位。
五常之中，独缺礼字，不知所踪。
传闻之中，正是因为礼字的缺失，致使圣道不全，才会有了千年之间的诸般浩劫。因而，但凡儒家大贤，无不千方百计，想要以礼入道，成就亚圣之位。
可惜，至今尚未有一人成功。
不过，此时的方越却又生出了深深的疑惑：以孔圣之能，真要探查起来，就算老书虫再怎么厉害，只怕也难逃出其五指手心。
但是，为什么孔圣就任由这个“礼”字流落民间呢？
礼即制度秩序，位居仁义之后，关乎人族盛衰，民心背向，社会安定。
等等，制度秩序？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了。
《周易》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世间之上，从来没有千古不变的制度秩序。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世家，若是不能与时俱进，迟早只会彻底腐朽崩坏，变成一潭死水。
就如前世华夏，上古时代是禅让制公天下，封建王朝却已变成了君主专制家天下，等到了最后，民主专政，又再把家天下变成了公天下，再后面，就只有上天才能知道了。
仁义智信，只要是人，都可修持，因为这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存在的先天品性。
唯独礼之一字，恐怕就连孔圣人都无法彻底参透。
若是方越能够炼化此字，那么，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所谓的文位限制了。毕竟，文位制度也是属于圣道秩序之一。
当然，礼之一字，并不是那么容易炼化得了的。
方越尝试着把意识缠绕过去，结果转眼就已消融在了纯正浩大的光芒之中。
还好，因为有虫身脉络的规则封禁，起码不用担心礼字曝光。
如果真有一天，礼字曝光了的话，方越胆敢保证，一夜之间，自己就会因此而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人间蒸发。
对于礼字，方越是暂时没有法子应付得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另一头的纹痕竖眼之上。
“这是，雷电之威？”
只一踏足其中，元神意识陡然传来一阵酥麻。
惊鸿一瞥间，方越依然看清，这个空间，竟封禁着一颗雷电竖目，似乎是以灵兽身上的天生竖目炼制而成，隐约之间，可以看到有无数闪电纹痕，像是极其古老的雷篆道文。
“太好了！真是刚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雷电，在常人眼中，是极为可怕的存在。但在方越眼里，却是再亲切不过。
雷，乃由阴阳二气碰撞衍生，既含毁灭之意志，又有创生之玄奥，暗合生死之道。
雷法，更是道家之中，最为强横高深的法术手段。
传说之中，雷劫，就是专为仙道而生。
“这颗雷电竖目，我要定了。”
想到这里，方越不再犹豫，命书之中，承载生死道的书页直接从中剥落，向着雷电竖目包裹过去。
封禁之中，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雷电竖目，似乎是感应到了方越的意图，以及生死道的气息，转眼就已作出了反应。
无数闪电，雷球，像是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生死历劫，太极衍生！”
方越苦苦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始终灵台保持着一点清明。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死道书页一点点地向内深入。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元神意识，方越有理由相信，这场持久战的最后胜利者，必定只会是自己。
“嗯？能够达到这里，也算你厉害。不过，想要得到雷道传承，还要再过最后一关。过不去，就把命也留下。”
轰隆一下，但见雷海之中，一个身穿黄袍，头缠黄巾，面容模糊的中年男子，突然从虚无中诞生。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个黄巾男子，只是伸出一手虚抓过来。
方越马上感觉到了无比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只手遮天，一掌乾坤！
这是何等霸道！又是何等威猛！
方越深吸了口气，没有半点犹豫，心念一动，就把新鲜出炉的《侠客行》原稿给取了出来，直接放到了身前抵挡。
眼下有进无退，唯有孤注一掷，。
吼！
虎啸声中，一个白衣胜雪的无名男子同样从虚无中诞生。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遮天大手，白衣男子于高歌之中，随意挥出一剑。
在这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息的一剑之下，遮天大手瞬间一分为二，黄巾男子刹那生机灭绝。
“好好好！凭你这一剑，足以当得起我张角之真传。”
大笑之中，黄巾男子重新归于虚无。
闪电雷球，转眼消失不见。方才一切，恍若梦幻。
“黄巾？张角？太平道？这玩意，还真是一个烫手山芋啊！”
待到彻底炼化了这颗竖目之后，方越这才从残存的记忆中知道，自己再次招惹上了一个超级大麻烦。
当年，天公张角兵败身殒之前，突然大彻大悟，终于明白了雷道真义，于是将其铭刻于天生竖目之中，并且托付给了当时毫不起眼的老书虫。
谁会想到，一条藏身于笔器中的老书虫竟还能与八十年前的太平道天公扯上关系呢？
不过，仔细一想，礼乃五常之一，倘若没有礼之辅佐，天公张角如何能够从一介微末揭竿而起，甚至还差点掀翻大汉王朝的统治宝座呢？
自从炼化了雷电竖目之后，方越已能掌控暗金之笔十分之四的控制权，勉强能够将其温养于文宫紫府。
“雷乃天道规则，礼乃人道秩序。”
“一笔能合天人道，能惩恶来能扬善。如此笔器，当得起‘天罚’二字。”
方越随即走到院落，持笔往虚空一点，瞬间就有一丝灰色雷电衍生，劈向了攀附墙上的爬山虎。
只一瞬间，爬山虎由绿色转向灰黄，像是失去了大半生机。
方越再次持笔虚点，又有一丝绿色雷电衍生，同样劈在了那一处爬山虎上。
这一次，爬上虎竟由灰黄转向新绿，生机更胜从前。
“生雷属阳，主生机。死雷属阴，主死气。生死太极，衍雷为劫。”
“雷道真义，果然厉害！”
方越御使命书，把生死道从天罚中重新收回，但觉丝丝电芒，源源不断地从竖目中涌出，没入命书之中。
命书法力经由雷电淬炼，变得越发的精纯雄浑起来。方越感觉，只要经年累月地持续下去，剩下的光暗道，水火道迟早能够成太极，衍神雷。到时候，只手一挥，大笔之下，漫天狂雷，谁可抵挡？
开窍之后，成就童生文位，即可衍生圣力。但是刚一开始，圣力还不能外放。命书就如蓄水库，法力就相当于是其中之水。只有法力日渐雄浑，然后厚积薄发，方能一举冲关突破，这才算得上是拥有了自保之力，可以手书诗文，逞刀兵之威。
此时，天色大亮，朝阳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了少年身上。
————————
洛阳之都，是为大汉京师，王朝中枢所在。
城内西北方向，一条毫不起眼的街道之中，来来往往的，都是看似平凡寻常的平民百姓。
只有真正的权贵才知道，这里就是三司之一的皇城司，专门从事情报工作，同时监管九州动向，与昔日诸葛丞相建立的监察司，拥有军方兵家背景的庙算司齐名。虽然只是成立了短短十年，但已变成了一个根基深厚的庞然大物。
因为，暗中掌控皇城司的人，就是玄德之孙，当今天子刘懿。
“侯爷，昨夜凶星动摇，监察司的人，已经往荆州方向加派精锐人员。我们皇城司，要不要也跟着行动起来？”
一间普普通通的平房之中，一个眼神锐利，慧光闪烁的灰衣男子，拘谨地站着发问道。
“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啊。如此大事，想必我的那个师公，也都忍不住想要出手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坐在主位之上，看似弱不禁风的独臂男子，大约三十出头，但是，知道底细的人，谁也不敢轻慢对方。
因为，就在皇城司成立的第一个年头，这个男子当时尚还一身康健，为了剿灭建邺民变，一夜之间，潜入敌营，硬是凭着舍去一臂，连斩对方三名主将。平乱之后，再次举起屠刀，把江东鲁氏株连灭族。
手段之凶戾，可止小儿夜啼。
平南侯，就是这个独臂男子的封号。
马子铭，就是这个独臂男子的姓名。
灰衣男子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独臂男子的命令。
“着令鹰堂，派遣雏鹰细犬，前往荆州调查，就当是一次试炼。起因是，在江陵府发现疑似天公真传。”
这般说完，灰衣男子马上心领神会：师出必须有名，而且，还是要经得起推敲的名头。
“是。据说，当年天公张角除了诸天三十六雷法之外，还有一篇雷道总纲，至今尚未现世。”
“好。下去吧。”
皇城司下辖五个堂口，分别是鹰堂主暗杀，犬堂主追踪，暗堂主情报，刑堂主内查，隐堂主潜伏。
其中鹰堂，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凶人。
雏鹰，是指秀才以下的忠勇子弟，是鹰堂亲自培养出来的上佳苗子。
师出有名，但却不宜高调张扬。
派遣雏鹰细犬出马，于上于下，都能交代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