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苍爷这样不负责任的说法,木易已经习惯无视了。打是打不过的,尊老敬贤嘛,族长殴打长老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啊,木易这样安慰自己。这就是个没学养的老头,木易一边恨恨的碎碎念,一边从大桶里爬出来。
书上说,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是这么用的么?说的明明是开疆拓土和传承子孙!（注:这里引用《左传》: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也有版本做在祀在戎。一般译作:国家最重要的事,是祭祀和战争。但正史中引用在祀与戎,一般是做礼学范畴,也就是祭礼和军礼的意思,如《汉书》之类。这里把祀做传承子孙意,是化用的柳宗元《与友人论为文书》中:固有文不传于后祀,声遂绝于天下者矣。古文的阅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毕竟不是古人,只能从前后文和历史片段里解读,谁对谁错的不好说。）全族只有四个人啊,谷地三面绝壁,飞鸟不过,连个猴子都看不到,打仗就不用惦记了。子孙后代就更没影子了,苍叔和顾大姐这么些年也没点动静,估计是指望不上了,早些年木易还盼着能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就好了,如今这些年过去了,成熟了,看开了,什么青梅竹马,红袖添香,书上都是骗人的!
擦干净身子,披上顾大姐早准备好的熊皮外袍,望着前一刻似乎还伤痕累累,此时已经油光水滑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皮肤志得意满。
袍子是好材料,外面是熊皮,之所以看得出是熊皮,是因为顾大姐的针线功夫实在是不敢恭维,四个硕大的熊爪子就这么胡乱的插在随手开的口子里就算是扣子了,这袍子就只能在室内穿穿,小时候全靠这宝贝御寒,一件不知道什么熊的皮就能把隐谷雨季刺骨的阴冷抵御住,但是出门就完全没有什么用了,风但凡大一些,熊爪子扣子就自动张开,露出宽阔的胸膛和凄风冷雨顽强斗争。
当然也不能完全赖顾大姐,能把熊皮开个口子已经算难能可贵了,木易试过把口子扩大一些,手撕牙咬脚踹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皮子纹丝不动。倒是用棘棘藤的针叶勉强能刺进去一点,但也仅限一点,刚进去个尖尖就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了。也不知道顾大姐怎么做到的。
袍子内衬是用棘棘藤劈的麻编的藤背心,这就是个框框罩在身上。完全谈不上舒适性,也没有美感,唯一的好处是穿着这么个东西从高出落下来真的不容易受伤,背心弹性十足,还水火不伤,好东西是好东西,只可惜顾大姐做这个的时候不怎么走心,毛刺都没刮干净,穿在身上动作幅度可不敢大,被毛刺这么一刮,是真的痒!
于是,木易就成了一个标准的熊样子,四平八稳的出了屋子。
落日下的隐谷有别样的美,放眼望去是金黄的稻田,隐谷水汽充足光照又多,很适合稻子的生长,高大的桦树矗立在稻田四周,如最坚毅的侍卫守望着稻田。“书上说,树树皆春色,山山带落晖,这用在我们隐谷真的是极合适不过了,就是少了些人气。“唉!”叹了口气,继续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朝篝火走去。
晚饭是最让木易期待的,尤其是今天遭受了非人的虐待。隐谷今天只有微风,这很好,远处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篝火上支着一只巨大的铁锅,都是练功夫的人,虽然只有四个,饭量足抵得上一般人十多个。迎风吸了吸鼻子,这么香,应该是炖肉了,至于是什么肉,只有过去了才知道。
苍爷三位已经端正坐在篝火边上了,也只有吃饭的时候苍爷才会收起他那懒散的样子,神情严肃。估计顾大姐就是因为做的一手好饭食才能让苍叔这般死心塌地的跟着。木易带着点恶趣味的想着。下手又重,又不温柔,唉,不是一家人果然不进一家门!
望着碗里足有三指厚的肥膘,木易笑的见牙不见眼,顾大姐见木易吃的香,又往他碗里加了一勺肉汤。享受啊!最美妙的事就是肉汤泡饭了!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这是青狼身上最肥美的部分,今天吃了个饱。据说吃青狼肉能强筋健骨,常年食用甚至可以身轻如燕,其疾如风。吃饱就最重要,吃好就很幸福,至于身轻如燕什么的是不用放在心上的。摆明了出不去,再轻还真能变个翅膀飞出去不成?
吃完饭苍洱又不知所踪了,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的猎弓和长刀。顾大姐负责洗涮,也在忙活。成片的石屋群围拢着一团健壮的篝火,只有苍爷和木易两个人在明暗的火光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阿爷,本少爷现在也算神功大成了吧,明天还用锤桩子?”
“锤!”苍爷的眼神似乎没有焦点,直直的望着篝火。明显是敷衍的神情让木易一下来了精神。这就有机会,苍爷思考的时候往往心不在焉,这会能蒙就赶紧蒙,这可是个一诺千金的主,不管是不是情愿,只要苍爷答应的,一定不会反悔就是了。
“光阴似箭啊,岂容浪费!”这话就要用很沉痛的语气来说,苍爷神游物外明显是缅怀多过感伤,要有代入感,不能让老头觉察自己的用心。“祖宗留下来的书浩如烟海,我打算多看看书,顺便多练练咒,您也知道,把清心咒练成催眠咒这事就不赖我,练的少了,生疏!”
“锤!继续锤!”老头今天的缅怀过程有点快,这会眼睛里已经一片清明,眼看是唬不成了。
木易两眼一翻,立刻开始耍赖,“您这是累傻小子呢,之前说是练功,练完了还锤,老子不干了!”
“老头子觉得屋外有寨墙就很好看,没把桩子打完一圈,你别想着有偷懒的一天!”不理会歇斯底里暴跳如雷的木易,苍爷起身拍了拍灰,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身影隐入暮色里。远远的飘来一句话“明天去藏经阁,看看传承吧,该练真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