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谷的气候十分有规律,要么下雨,而且是暴雨,要么是晴空万丈,赤日炎炎。暴雨下的久了,崖边土石松软的部分就容易随着雨水倾斜而下,书上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美感是感受不到的,但泥浆混合着山石奔腾翻滚的气势绝对比千军万马行进要震撼的多。
这就是一个单调的世界,树木高耸,阳光水汽充足,可惜树只有桦树。树下棘棘草密密麻麻。这种植物是个奇迹,藤状的枝干和高大的桦树共生,枝干上密布着指头粗细的尖状针叶,却只向外生长,不会对桦树的枝干造成一点点伤害。苍爷说了,这是造物主的恩赐,这就是有灵性的植物,遍身都是宝贝。把棘棘草藤破开,挤出的白色汁液是镇痛舒缓神经的良药。纤维状的藤体编成藤甲坚固耐用还水火不侵。最熟悉的就是针叶了,已经让木易欲仙欲死好些年了。谷地唯一的出口已经被棘棘草完美的覆盖起来了,木易很小的时候就试过逃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书上写的天花乱坠,对少年人来讲是有无与伦比吸引力的。
想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是从三面削直的山崖爬上去,再从削直的山崖翻下去。开玩笑,又不鸟,没有翅膀,山体陡峭的猴子都抓不住,用这个办法还不如直接做梦飞出去来的可靠。又或者就是从棘棘草覆盖的出口爬出去了,木易试过,经过非人折磨已经可以称的上铜皮铁骨的身子却经不住针叶轻轻一戳,最要命的是伤口虽小,却奇痒难忍,挠也没用,就是痒,深入骨髓的痒!
苍叔把木易拖回了石屋就随手仍在了地上不知所踪了。这时候顾大姐一定会带着和煦的微笑顶着她的大脸盘子出现在木易面前。
“大姐!我的亲大姐,今天能轻着些么,看看你家苍洱造的孽哟,少爷我是个文人啊,打算靠脸吃饭的,细皮嫩肉的两面现在都给拖的外焦里嫩,怎么下的去手。您看咱门前的路,七年了,碎石路硬是给我磨成石板路了,还带花纹的。您不能跟他们一样下死手啊!”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顾大姐没口子的答应着,顺手把木易翻了个面扒个精光,抄起一把藤刷就浑身招呼。这就是没听进去了,木易无奈的想着。这族长过的一点人权都没有,书上怎么说来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硬刷子刷人,一定是惨绝人寰的。没一会工夫身子上已经均匀布满伤痕,看木易龇牙咧嘴还能胡说八道就知道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搓澡方式了。不等顾大姐招呼,木易转身一个纵跃就进了边上的大桶,热气腾腾的一看就很享受。
“谋杀族长啊!”
顾大姐对木易有这样的反应一点没有意外,一个巨大的水瓢迎头按下,就把又要跳出来的木易按回了桶里。“忍忍就过去了,苍爷特意交代了,你这功夫练到今天算是小成,筋骨皮膜都有了样子,今天要做的就是把药力蒸进骨头,真正的脱胎换骨就靠这个。”一边厢说着话,另一只手没停的往桶底下添柴火,看木易又要冒头,又用大瓢重新按回去。
“只今天一次就好了,你忍耐些,族里剩下的宝药全在这桶里。”
既然逃脱不了命运的摆布,那就咬咬牙挺过去吧。木易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清心咒是个好东西,这时候必须认真复习,听苍爷说这是极高深的秘技,能阙心魔,认本源,练到极致白日飞升成就大道指日可待。练这玩意儿能不能成仙木易不知道,这时候不念清心咒会变死鬼是一定的,神功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很多的附加功效,比如催眠!
再次醒来已经夕阳西下了,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口照到木易的脸上暖洋洋的,还有点痒。能闻到臭味,无所谓了,刚吸收了药力排毒是一定的。经历了这样非人的折磨,能四仰八叉的躺着就是最大的幸福,这时候谁还管香臭,就想这么死狗一样的躺下去,直到永远最好!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苍爷似笑非笑的老脸。顾大姐一定是准备晚饭去了,今天吃什么还不知道,没有鱼是肯定的,只要看苍爷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就知道鱼没钓到。至于苍叔倒是可以期待,根据多年的经验,一般经历了这样特别惨绝人寰的折磨之后晚餐之丰富绝对让人期待。
“啧啧,有出息啊!列祖列宗都能含笑九泉了我的少爷!练清心咒能练睡着的在咱们一族怕是上下五千年独一份了!”
“无知的武夫,粗鲁的莽汉,老子是文人!对清心咒当然有独到的理解,很奇怪吗!”
苍爷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望着木易,把木易看的毛骨悚然。“老爷子,我就奇怪了,我是族长是吧,你是长老,就不能对我温柔些,每天搞的这样血糊呲啦的不利于我在族中建立威信啊!”
苍爷终于动了,木易条件反射的把脑袋缩回桶里,见苍爷没有揍自己的意思,又壮着胆子把脑袋探了回去。“不打你,明天开始,就练咒吧,但是木桩还要继续砸!”苍爷边摸着木易的头边说,语重心长。只是木易在苍爷的话里似乎听出了落寞,是的,落寞,这是心如死灰的人才会有的语气。木易疑惑的看着苍爷,似乎想从苍爷的脸上看出什么。可惜是徒劳的,苍爷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少爷,族长是职位,从辈分上讲,我和你亲爷爷是兄弟!”
“那我这族长没什么用咯!”
这就是犯忌讳了,等于在说苍爷以下犯上了。所以一定会挨揍,不出意外的脑壳上吃了苍爷一个暴栗。“这样的话不要胡说,族长是一族之长,族中大事悉由族长决断!”
“我知道练功、吃食、读书都是小事,得听您的,我就想知道什么大事归我管,真的,不履行一下族长的职责我总觉得自己尸位素餐,这样不好!”
“族中大事唯祭与戎!擦干净出来吃饭!臭死了!”苍爷飘然而去,留下已经开始暴走的木易不闻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