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轻响门上的灯熄灭一张床被推出手术室。耿绍昀几步跨过长廊幼弱的孩子躺在床上安静沉睡苍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他的孩子不可割舍的血脉有着与他肖似的五官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面错综复杂的心情分不清悲喜。r
她紧张望着医生双手绞在一起仿制要把手指绞断般。r
“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没有射中要害孩子很快能康复不会有后遗症。”r
她重重吁一口气魂魄此刻才重新回归躯体小心翼翼轻触笑笑的脸庞眼泪几乎要落下“他一定很痛吧？”r
“麻药过后会有些痛小孩子不能多用止痛剂。”r
耿绍昀眉宇纠结胸口隐隐作痛。r
笑笑被送进了特护病房她隔着大玻璃久久凝望他站在她身后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曾经梦中无数次出现每每午夜梦回抓不住她的轻颦浅笑他的心就如流沙般不断空陷。r
“小小。”r
她回头“我叫杜惜若。”淡漠疏离片刻前的脆弱荡然无存。r
“惜若”江雅秋到她身旁：“休息一下吧等笑笑醒来你才有精神照顾他。”r
杜惜若点一下头转身走进特护病房对面专配的休息室。耿绍谦看见她进来迎上前“笑笑怎么会中枪伤？”r
“遇上了绑匪原本是想向我开枪的射偏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声音里透出浓浓倦意两指轻按住太阳穴“你刚抽了血回去休息雅秋你陪绍谦一起走守在外面的人大概也累了另叫一批人来换班。”命令式的语气江雅秋显然已经习惯顺从答应一声“是”拉起绍谦离去。r
杜惜若并没有立刻休息走到窗前取出一支为女士特制的香烟点燃却不抽随意挟在指间看着烟雾在夜风袅娜升腾黑色的身影与窗外清凄夜色融为了一体。r
耿绍昀望着她的背影眼前人分明还是朝思暮想的模样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熟悉的感觉“最初的一年我打探过你的消息都说他对你很好又说你们有了孩子。我的确不是一个大度的男人你过得好本该为你高兴才对可是只要一听到你们夫妻恩爱的消息我就控制不住嫉妒那种感觉简直让人发狂。我决定把你忘了不闻不问主动回避一切和你有关的信息。直到江雅秋出事我忍不住再次派人打探你的消息得到的答复是你们恩爱有加；后来看你签署了很多授权文件以你的个性如果不是自愿就算他杀了你也不能逼你签下字何况他不敢杀你；我以为你受他迷惑昏了头所以”他顿一下艰涩说：“我不知道笑笑是”r
她轻笑一声仍然背对他：“你在向我解释吗？不必了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r
“不不是向你解释更不是为自己开脱有些事情你有权力知道。”他缓缓坐进沙发里感觉十分困乏慢慢点上了一支烟“我曾经答应过杜世伯如果你嫁的人不是我一定要代替他把你培养成一位优秀的继承人很惭愧我没有能力做好这件事所以让沈嘉恒来做ǿ”r
杜惜若终于回头静静看着他。r
“江雅秋出事后你签下了一系列不合理的文件我知道你并不笨既使一时昏了头迟早总会看穿假相而沈嘉恒不可能轻易放手。他暂时不敢动你我只要确保你性命无虞其他的——”他无声叹一口气：“我必须狠下心不作过问每每于心不忍时我就对自己说我不可能庇护你一辈子现在让你受一些苦总强过他日杜氏江山易姓你成为弃卒丢了性命。”r
“一年多的时间足够磨练一个人我回来是要确保让你亲自出席杜氏的股东会和董事会而不是继续由沈嘉恒代理。我以为自己算准了一切唯独漏算了笑笑的存在。”r
她看他很久突然笑：“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是吗？你一定不会失望。”r
“看见你和笑笑我就后悔我又做错了小小对不起我该怎么样才能弥补你们母子？”r
她重复：“我叫杜惜若ǿ”从容正视他：“笑笑姓杜大名杜承邺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不存在弥补的说法。”她对他无怒无嗔波澜不惊这样的冷静让他心寒仿佛他于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路人。r
他沉默注视她她的容颜没有改变多少柔美如昔只有线条分明的唇角多了几分凌厉。恍然间他似乎看见往昔那个清丽的快乐少女：“你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神是不是很忧郁？”“是不是很哀怨？”却分明是眉稍含笑双眸顾盼生辉。经历了怎样的磨难让明亮的眼眸蒙上寒霜冰冷而锐利？r
她睡下眼帘掸去烟头上老长一截烟灰：“傅传玉和沈嘉恒是什么关系？”r
“傅传玉是沈嘉恒母亲散多年的妹妹。”r
她微眯一下眼眼神显得冷酷：“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r
“当时我母亲没有恢复语言功能我自己则是大脑一片混乱。到了纽约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感觉事情蹊跷才作了一番调查。只那个时候你会相信我的话吗？”r
她默不作声过一会儿才问：“听说你把傅传玉踢出了杜氏集团她现在过得怎么样？”r
“她跟随你父亲多年以现有的财产足以奢华的过完余生何况她还持有杜氏集团的股权。安享晚年应该没问题。”r
杜惜若抿唇淡笑“这就好没有被气死就好我可以放心了。”神情冷峻连笑容里也渗着丝丝寒意陌生得可怕。r
他觉得悲哀明眸蒙尘有多少是他的罪责？r
她躺进沙发里闭上眼睛表明已经没兴趣继续谈话大概太疲倦了她一躺下就睡着了。r
耿绍昀却睡不着慢慢站起身走到对面特护病房的大玻璃前看着病床上的孩子 不知不觉看得出神。r
天色微熹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沉寂。耿绍昀看一眼来人惊愕：“文涛ǿ”一年半前蔡文涛和蔡隽帆两兄弟突然翻脸内杠蔡文涛失败逃亡他得知后派人回来相救只收到蔡文涛死亡的消息。r
蔡文涛冲他点头一笑神情颇为兴奋却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跑进了休息室。r
杜惜若已经从沙发里坐起手指呈梳状随意理了理稍乱的头发“看样子你大获全胜恭喜了。”r
蔡文涛大笑：“如果没有你这个幕后大老板出谋划策我早就没命了。”r
“开枪的人呢？”r
“抓住了。” 蔡文涛迟疑一下“我刚才问过医生笑笑没有生命危险蔡隽帆毕竟是我弟弟能不能给他留一条活路。”r
“当然可以我长这么大鸡都没有杀过怎么会杀人呢。打断他的手脚你养他一辈子。”她的语气如同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轻松。r
蔡文涛诧异看她。r
杜惜若瞟一眼蔡文涛：“怎么你没钱养他吗？我给你好了。”r
“惜若”蔡文涛叹气“你怎么会——”r
她摆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混黑社会呢要专业一点反败为胜、东山再起的榜样有你蔡文涛一个就够了ǿ”r
蔡文涛郁闷苦笑：“你又不混黑社会不用这么专业吧？”r
“所以嘛”她无辜的两手一摊“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从来不做看见流血我会晕倒的。”r
耿绍昀终于明白她所说“不会失望”的意思杜修宇曾经认为她所缺乏的狠决、果断现在完全具备杜惜若不再是苏小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