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气息೿小小恹恹睁开眼。沈嘉恒站在床头೿面无表情凝视她೿眼底红丝密布。腹部的痛楚时缓时疾೿手抚过平坦的腹部೿她的唇畔不由自主掠过一丝笑意。r

一记耳光猛然甩在她的脸上೿手劲极狠೿却也不特别痛೿只觉得晕眩೿耳中嗡嗡作响೿口里涌起一股血腥味。r

小小一动不动盯着他：“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也是我生凭第二次挨打。”r

“这一耳光೿替那个无缘人世的孩子给你。”手扣上她的颈项೿“你的演技太好೿我以为——೿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手上力道加大೿他厉声说：“你在报复我೿是不是？”r

小小喘不气೿几乎晕厥。r

门突然被推开೿沈韵心急切转动轮椅进入房内：“嘉恒——”೿沈嘉恒松开手೿侧过头看她೿她顿一下೿说：“我看了报纸೿说小小不慎从商场楼梯跌下来೿你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r

小小一边喘气一边大笑：“不慎೿是不慎ǿ”r

他回过头看她一眼೿目光阴冷。转身向沈韵心走去೿语气平缓：“姑姑೿我有事先走了೿麻烦您陪陪她。”r

目送沈嘉恒离开೿耿绍谦进洗盥间拧了一个湿毛巾೿敷在小小浮肿的半边脸上೿“他对你到底怎么样？”r

她微侧过脸೿让脸颊紧贴着冷毛巾೿火辣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还好೿失去了孩子೿他有点失控。”r

耿绍谦默然೿与小小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关于她的消息大多来自报纸。报纸上೿她和沈嘉恒是恩爱夫妻典范；为数不多的见面时间里೿她身边总陪伴着沈嘉恒೿他的表现无可挑剔೿正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完全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r

沈韵心握住小小的手೿低泣出声：“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不໿໿໿໿໿໿”r

小小抽回手೿厌倦的闭上眼೿“你真想帮我的话೿能不能把笑笑接到你家中照顾几天？越快越好ǿ”不知道沈嘉恒出于什么心态೿凡事总会给沈韵心几分情面೿或许现在只有她能保笑笑安然无恙。r

沈韵心立刻点头：“我马上就去。”r

耿绍谦让司机先送母亲去接笑笑೿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他盯着小小೿仔细观察她神情：“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多一个人商量೿总是好的。”r

“好。”小小虚弱的笑೿如果告诉绍谦一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没出这个门೿他就变成了和江雅秋一个样。正如沈嘉恒所说೿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办法封锁消息೿何必赔上绍谦的大好年华。她转移话题：“秋姐的情况怎么样？”r

绍谦摇头：“胜天的现任总裁朱先生从美国请来了几名脑科专家会诊೿可是໿໿໿໿໿໿”r

“美国来的脑科专家೿”小小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半晌೿苦笑：“原来೿他知道໿໿໿໿໿”r

绍谦不解看她。r

她抬起一只手೿掩在眼睛上೿“绍谦೿我累了ǿ”r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带笑笑来看你。”r

小小的身体时好时坏೿足足在医院里住一个多月才康复。出院那天೿沈嘉恒来接她೿细心关切೿体贴入微。车子启动后೿小小略有嘲意的笑：“现在没有记者了೿可以放松一下೿你表演得不累೿我看着却累了。”r

他冷冷说：“我以后不会见顾湘湘೿希望你也安份点。”r

她挖苦说：“这么绝情？她可是为了你೿连床都肯陪别的男人上೿有没有问过她೿你和耿绍昀哪个床上技术更好？”r

他斜睨她一眼：“这个问题೿你应该比较清楚。”r

小小沉下脸೿不再说话。r

“一年多前೿也就是江雅秋出事的时候೿耿绍昀曾派人来打探你的消息೿知不知道那个人潜入时೿我们正在做什么？”r

她不理睬他。r

他看着她笑：“我们正在亲热೿不知道他是怎么向耿绍昀汇报的೿从那以后೿再没有派人来调查过你的事。”r

小小诧异：“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变态೿为什么不干脆拍个春宫十八式给他寄去？”r

“下次一定。”他点点头೿“不过೿恐怕没下次了೿耿绍昀已经和赵家小姐订婚。”r

小小调头望向窗外的街景೿明媚阳光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都是旁人的事೿她漠然说：“那关我什么事ǿ”r

“是呀೿关你什么事。”他低声重复一遍೿递给她一份文件೿“把这个文件签了。”r

小小随意瞄一眼೿立即从他手中夺过来细看೿她为华丰集团提供担保的部分个人产业将被银行收走抵债೿其中包括法国的酒庄和英国的城堡。“不行೿”小小把文件摔还给他೿“酒庄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城堡是父亲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为你提供担保已经是极限೿我不能让父亲留下的产业落入别人手中೿何况೿华丰集团股价分明一直上涨೿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债务。”r

“耿绍昀正在收购华丰集团的股份೿果然是好手段೿不声不响೿不着一点痕迹೿等我察觉೿已经被他收购了10%左右೿我需要大量资金反收购。”r

“技不如人೿就要服输೿你除了会利用女人೿还有什么本事？r

沈嘉恒没有被她激怒೿不急不缓说：“耿绍昀又比我高尚多少？为了能得到赵晓峰的支持೿在杜氏集团站稳脚跟೿不是一样利用女人？”r

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坚定说：“无论如何೿这份文件我不会签ǿ”r

他淡淡的笑了笑೿不再逼迫她。r

车子驶入大门೿远远的೿小小望见笑笑在草地上玩耍೿胖胖的小身躯如同一个球满草地滚动。她笑一下೿正要打开车门೿他抓住她的手臂೿把文件递到她面前：“签了它。”r

小小瞪着他೿他不看她೿目光望向前方草地上的笑笑೿她顿时了然：“你又想用笑笑来威胁我。”r

“他是耿绍昀的儿子೿”他笑一下೿俊秀的脸上显出一点狰狞೿“至于你೿欠我孩子一条命೿想试试我这次怎么对他吗？”r

小小手指微微发颤೿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在他的视线里೿笑笑摇摇晃晃向车的方向跑来೿沈嘉恒刺痛的闭上眼೿他的孩子೿做母亲的人连到这世上的机会都不给೿疼痛与无望伴随在每一次呼吸中ǿr

杜氏集团总部位于曼哈顿中城೿从五十九层顶楼俯瞰೿洛克菲勒中心广场景致一览无余。赵彤悄悄推开门೿宽敞的办公室尽头೿耿绍昀背向而立೿站在巨幅落地玻璃窗前。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双手蒙住他的眼睛。r

耿绍昀握住她的手腕೿轻声笑：“小小೿别胡闹了。”r

赵彤愕然೿一缕笑意凝滞在唇畔೿渐渐弯成了一个艰涩的弧度。r

他回头看她一眼೿松开手೿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小彤೿今天怎么有空来。”r

“你又想起小小了吗？”她一只手扶在桌上೿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划动。r

他不说话೿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文件随意翻看。r

“我前两天还从报上看到她的消息೿自从半年前她不慎流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才有起色೿据说准备怀第三胎໿໿໿໿໿໿”r

“小彤೿”耿绍昀突然打断她的话೿她看着他೿眼底隐隐泛起一点悲伤೿他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我还有事要忙。”r

“这几年来೿你对小小不闻不问೿是因为害怕听到有关于她和沈嘉恒夫妻恩爱的消息೿对吗？越是放不下೿越要逃避；如果真放下了೿反面能坦然面对。耿大哥೿你依然爱她？”r

他望向广场正面的希腊神普罗米修斯飞翔雕像೿离得太远೿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下面喷泉水池的水花射向半空೿浮光耀眼೿“有时候೿真恨透了她೿我做错了事೿一个改过的机会也不给我೿不声不响就嫁人೿连同我的孩子一并绝情的剔除；可是೿恨过之后೿我依然无法不爱。对不起೿小彤ǿ”r

室内寂静无声。r

内线电话响起೿分外突兀೿秘书说：“耿先生೿傅小姐在您的办公室外೿您要见她吗？”r

耿绍昀看了赵彤一眼೿“五分钟后೿请她进来。”不等他开口೿赵彤乖觉进入侧旁的休息室回避。r

傅传玉慢慢走进总裁办公室೿耿绍昀含笑礼貌颌首：“傅小姐。”她暗喘一口气೿平静的递上辞呈。争斗了三年೿以她这个开辟杜氏江山的元老之一失败而告终。r

耿绍昀粗略扫视一遍辞呈೿微微一笑೿爽快的签下了字೿又递还给傅传玉。接过辞呈೿她问：“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r

“有೿”耿绍昀说：“可以阻止杜氏集团改姓沈。”r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r

“你明白的。”耿绍昀微笑看着她。r

傅传玉失声笑：“一念之仁真要不得೿嘉恒顾念小时候你母亲照顾他的情份೿坚决不肯让我灭口೿给自己惹了多少麻烦。”r

“有道理೿”耿绍昀赞同೿“我一定吸取你的教训೿永远不给对手任何反击的机会೿比如你೿比如沈嘉恒。”r

“你做得再多೿也是枉然೿嘉恒是宇哥名正言顺的女婿೿小小名正言顺的丈夫೿你不过是一个外人೿嘉恒根本没必要让杜氏集团改姓೿杜家的产业迟早属于他的孩子”傅传玉冷笑：“你该不会以为知道我和嘉恒的关系೿就稳操胜券了吧。即使小小知道我主谋破坏了你们的婚事೿又会怎么样？至多生气一阵子೿他们做了三年夫妻೿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孩子也有了೿难道会因此改变既成的事实？而你೿为了得到赵晓峰的支持೿欺骗赵彤೿仅凭这一点೿小小还有可能再次接纳你吗？”r

“傅姑姑೿”赵彤出现在休息室门口：“耿大哥没有骗过我೿是我自愿帮他；爸爸和其他叔伯支持耿大哥೿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您的私心೿您破坏耿大哥和小小的婚事೿欺瞒杜伯伯；利用杜氏的资源为华丰谋利೿损害杜氏集团的利益；爸爸说这些是大忌。”r

傅传玉看一眼赵彤೿转回头冲耿绍昀点了点头：“干得很漂亮೿我低估了你೿其实೿你比嘉恒更无情ǿ”r

傅传玉离去后೿室内恢复了沉寂೿过了好一会儿೿赵彤轻声说：“耿大哥೿你回去看看吧೿如果你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你一定要努力争取೿不要为了所谓的骄傲೿错过自己一生的至爱；如果你们不可能了೿你可以找我೿或许我会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然要尽快೿要知道很多人排队等着娶我。”r

耿绍昀笑了起来೿实际上೿从手术室的门在他面前合上的那一刻起೿他与小小就再无可能೿尽管他爱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相见争如不见。或许若干年后೿他会娶一个不讨厌并对事业有利的女人为妻೿但绝不是与她有关的任何人。看见赵彤坦诚的目光೿他不忍拒绝೿“好ǿ”r

三年任期将满೿一个月后೿杜氏企业将相继召开股东大会、董事会೿推选新一届董事局成员以及执行总裁。耿绍昀确定了最终行程೿临走前೿约赵延晚餐。耿绍昀交给他一个密封的文件袋：“这里面是我名下杜氏企业20%股权的转让书೿以及所收购的华丰集团10%股权转让书೿所有文件我已经签署完毕೿杜小姐担任杜氏企业执行总裁后೿这些股权即可转入她的名下。”r

赵延没有接过文件袋೿倒了一杯红酒递给耿绍昀೿又给自己倒一杯೿轻轻晃动酒杯：“小小这几年太胡闹了一点೿不断把杜先生转入她个人名下的产业拿去做抵押担保೿不少项已被银行收走抵债೿甚至大量动用瑞士银行的存款೿我通过电话或电邮多次试图和她沟通೿೿她表现得很不耐烦。难道她真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是被杜先生宠坏了的二世祖？”r

耿绍昀笑一笑：“就当是让她交学费吧೿总好过将来被人拔走整个杜氏集团的根基。”r

“你不再管她了吗？”r

“杜世伯生前对我说೿杜氏王国的权杖并不好握೿上面长有尖刺೿如果接撑权杖的人是杜小姐೿他一定要在移交前把尖刺全部削平೿可惜೿他走得太急೿来不及做这件事。我用了三年时间೿把权杖上的尖刺一一削去೿以后杜小姐一定能握牢这根权杖。”他把文件袋放在赵延面前೿“我确保一个月后೿她会亲自出席股东会与董事会೿到时候೿你可以看清楚೿杜家的后代是不是一个庸材。”为她铺好今后的路೿他便可以功成身退೿永远不必有再见面的一天。r

他什么都想过了೿以为百无一漏೿唯独没想到她留下了那个孩子೿他与她共同的孩子೿血脉相连೿才知道他的存在೿马上又面临着失去的危险。r

车子飞驰的速度೿使得惯于飚车的绍谦也心惊胆战೿“大哥೿我不是有意瞒你——“r

“闭嘴ǿ”耿绍昀怒吼೿总觉得速度不够快೿一次又一次提速。r

终于到达医院೿江雅秋焦急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如释重负喘一口气：“笑笑进了手术室೿你们快跟我来。”r

来不及多作询问೿立刻签字验血೿最后೿从绍昀身上抽了400CC血೿从绍谦身上抽了200CC血。r

刚拔下针头೿耿绍昀就问：“笑笑怎么样？”r

江雅秋态度显得冷淡：“手术还在进行中೿你们休息一下೿我去陪惜若。”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左腿有些不灵便೿不小心崴一下೿身体倾向一旁೿绍谦急忙搂住她的腰೿神情亲昵自然：“你没伤到吧。”r

耿绍昀先走出了休息室೿长廊尽头೿娇小的人站在手术室前೿微微仰首೿望着手室门上的灯೿昏黄灯光下೿侧影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她瘦了很多೿穿一身黑色的衣服೿稀薄得仿佛一道影子。r

似乎有所感应೿她缓缓转过头೿彼此目光相触೿隔着长廊೿默默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