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傲倨的微扬起下颌一双深幽的大眼睛毫不掩饰深切的恨冰冷逼视着他。沈嘉恒只是微微一笑仿佛面对一个任性的孩子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r
他抬步踏上墓阶从杜惜若身前越过把手中的花束依次放在母亲和傅传玉的墓前手中还剩下一束百合看一眼被杜惜若砸在傅传玉墓碑上的花束他自嘲一笑最终把剩下的花束放在了傅传玉墓前“我阿姨是怎么死的?”r
她看着他微笑有一种快意的残忍“我父亲怎么去世的她就怎么死的只不过死得更没有尊严罢了你不用急这一天很快会轮到你头上。”r
雨丝沾染在她浓密欣长的睫毛上渐渐汇聚成很大一滴水珠随着睫毛轻轻翕动滴落下来如同晶莹的泪滴。他有短暂的恍惚记得孩子从她身体里剥离的那一刻她呜咽着痛哭出声不知道是缘于身体的痛楚抑或是别的原因。她滚烫的泪水曾经熨热他的掌心当时他只觉深切的恨意和无望的痛楚。r
他不自觉抬起手想为她拂开粘住颊畔的一缕湿发。她骇然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浓郁的厌恶。疲惫的感觉再次如浪潮般席卷全身他缓缓收回手“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你怎么样。”顿一下又轻笑一声:“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如果我真想怎么样你害怕也没有用。”r
她轻蔑的说:“不是怕是恶心一想到被你碰触我就觉得恶心。”r
“好”沈嘉恒点头“够绝情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情似海深何况我们现还是合法夫妻。”r
“夫妻?”她冷笑:“未婚夫随时有可能弃我而去;丈夫随时有可能变成别人的丈夫;父亲永远是父亲不离不弃;别的先不说就凭你和傅传玉合谋害死我父亲要是我还能若无其事的和你做夫妻情深意切的和你谈夫妻之情那我能算得上是人吗?”r
他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雨越下越大隔着雨帘彼此的眉目逐渐变得模糊。她准备离去他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
“在秋姐发生车祸那天我就猜到了。”r
他有些意外随即失声笑:“不愧是杜修宇的女儿我以为我的耐力够好了没想到你更能忍耐。”近二年的时间她该是恨透了他却能不动声色的一味示弱装作一无所知不露丝毫破绽。r
“的确忍耐得很辛苦多少个夜晚我听见你在我身旁呼吸的声音恨不得立刻掐断你的气息。”她握紧手指甲掐住手心“可是我不得不忍耐笑笑需要我照顾父亲的仇等着我去报我必须先让自己活下去。”r
曾经的小小是那样的爱憎分明从来掩藏不住任何情绪而她早就不再是原来那个明媚纯净如阳春的苏小小。r
“所以你说你死都不会爱我宁可死也不会要我?”r
“爱?”她唇边漾起一丝笑意仿佛是悲凉“我很幸庆虽然曾经一度心动于你的假象但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和耿绍昀是我最好的老师从你们开始我才真正走出父亲为我构筑的水晶城才明白人世间本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r
他静默望她曾经心动果然曾经心动倘若老天或者说是杜修宇当年肯多给他一个机会人生或许完全不一样。他突然上前两步用力拥抱她一下她猝不及防正想使劲推开他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小人生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再走错可惜人生不可能重来从此以后我会牢牢记住你是杜惜若。”他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r
走下十来个阶梯迎面撞见快速奔跑上来的蔡文涛。看见沈嘉恒他急促止步森冷的目光紧盯住他手伸向别在腰际的手枪。沈嘉恒半侧过身望了身后的高阶一眼。蔡文涛顺着他的视线看见立在高处娇小的人影青黑的天空下狂风扯起大片的雨幕仿佛天地间只余她一人茕茕孑立。r
蔡文涛莫明觉得心酸几步冲到她身边关切喊:“惜若?”r
杜惜若对他温和一笑摆了摆手:“我没事。”转眸远眺沈嘉恒的身影消失在离园大门口。r
车子开得极快一路漫无目的向前疾驰停下来时才发觉竟回到了当初特意为她安置的宅院。沈嘉恒遥控打开大门车子徐徐驶入庭院。自从她和笑笑被蔡文涛接走这幢房子就一直被空置着。几个月没人打理庭院里花枝凋零杂草丛生一派荒凉的景象唯有花圃里生命力极强的仙人掌长成了半人多高阴森森的尖刺交错。r
沈嘉恒下车慢慢踱入屋内孤独的脚步声在空旷大厅里回荡。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曾经以为会拥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终究是与幸福失之交臂在阴暗里成长的生物果然不配拥有阳光。r
他走上二楼推开主卧室隔壁的婴儿房“哗”一声拉开低垂的窗帘雨天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婴儿室温馨的浅蓝色墙壁壁上画满各种可爱的卡通图。做梦都要一个与她共有的孩子得知她怀孕时他亲手布置了这间婴儿房满怀希望等待着小生命的降临。甚至妄想着从此花好月圆幸福美满。世间的确有报应只是报应落在了那个无辜的小生命身上失去孩子的一刹那他只觉得万念俱灰曾最为在意的身家利益、权势富贵也变得微不足道了。r
沈嘉恒在婴儿床边的摇摇椅坐下微闭着眼轻轻摇晃依稀间仿佛看见小小站在门边的阴暗处她从医院回来没几天他恳求她:“小小我真的爱你就算我有千万不是你已经报复了我一切都过去了你试着学会爱我好吗我们好好的在一起生活我把一切还给你。”r
她冷漠的扬起脸一字一句说:“我死都不会爱你宁可死也不会要你。”r
沈嘉恒猝然睁开眼怆惶四顾空空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影子相伴。他大力站起身摇摇椅剧烈晃动。他快速冲下楼启动车子驰向绝色酒吧。r
酒吧领班看见他满脸笑容的迎上前:“沈先生好久没来了您一个人吗?”r
沈嘉恒说:“给我开一个单间。”r
“需要找人陪您吗?”r
“不要。”r
他一下子点了好几种酒自斟自饮。他一向自律从不纵情声色所有不良嗜只是点到即止。现在却很想肆意放纵一天明天的事情明天说。墙上的液晶大屏幕里放着缠绵绯恻的情歌他以前并不喜欢这种无病呻吟软绵绵的调调此刻倒也觉得无所谓了。一瓶接一瓶喝下去眼前的物体都在晃动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但不想停下。身体软绵绵滑下沙发他躺倒地上无力站起来。包厢的门被推开有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盈的脚步踩上厚实的地毯没有一丝声音慢慢走到他身旁俯身抱住他温柔的喊:“嘉恒嘉恒——”r
反手搂住这具温暖柔软的身体醉意沉重他低低的呢喃:“小小痛——”r
几滴温热的水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