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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小又开始做起了许多年不曾有过的恶梦೿梦里血腥味让她窒息得无法喘气೿十年前那个早晨೿她被枪声惊醒೿惊慌赤足跑进父母的卧室೿妈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美丽的脸庞安详宁静೿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一朵血色牡丹绮丽绽放在她胸前。父亲紧紧抱着妻子正在冷却的身体೿悲痛欲绝:“云若೿云若——”他的眼神如濒临死亡的困兽般悲恸绝望೿握住妻子的手೿把她用于自杀的手枪机械移到了自己胸口໿໿໿໿໿໿他的心腹亲信赵晓峰和傅传玉冲了进来೿“宇哥೿冷静೿冷静——”赵晓峰抢下他手中的枪೿“你还有小小೿还有小小呀——”父亲黯淡得没有一丝生机的目光慢慢转到女儿身上೿惊骇中的她终于恢复了意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小小猛然从床上坐起೿手捂在胸前急促大口喘气೿在黑暗里静坐了很久೿气息才逐渐平复下೿头痛得如同要裂开一般。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要一合上眼就会看见血淋淋的一片೿于是彻夜不敢入眠೿以致神经衰弱。为了给她治病೿父亲派人满世界寻访名医೿整整二年೿她看了西医看中医೿看了脑科看心理医生೿最后虽然治愈了೿却落下了个偏头痛的病根。r

摸出几片止痛药೿走到客厅里的饮水机前倒了一杯冷水服下。午夜二点೿江雅秋还没有回家೿大概又陪耿少昀应酬去了೿小小独自一人站在客厅中央四顾೿只觉空旷寂静。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夜里分外刺耳೿是父亲左右手之一傅传玉来电೿小小盯着闪烁的屏幕犹豫。手机铃音不停的响೿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小小叹一口气೿傅传玉的耐心天下无敌೿而且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电话೿她不得不认输೿按下接听键೿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r

“惜若೿”傅传玉说话一向干脆利落:“下月初九是宇哥五十大寿೿你记得要回来。”r

小小沉默೿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杜惜若೿是杜修宇亲自为她取的名字೿惜若——珍惜云若೿既然珍惜她೿为什么要狠心的逼死她?r

半天等不到小小的反应೿傅传玉疑惑:“惜若?”r

小小回过神೿答应:“傅姑姑೿我在听。”r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我安排人去接你。”r

“傅姑姑೿到时候再说吧。”r

“什么叫到时候再说೿有你这样做女儿的吗?”傅传玉一生气就会提高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你听着೿如果到了初六还不见你回来೿我就亲自带人去把你押回来。”r

小小苦笑:“傅姑姑೿我头痛。”这是她的杀手锏೿平日里೿只要她一说头痛೿所人立即三缄其口。果然೿傅传玉的声音马上变得低柔:“你好好休息吧೿记得下月初六之前回来೿你爸爸天天惦着你呢。”不给小小任何拒绝的机会೿她迅速挂断了电话。r

小小又叹一口气೿扔下手机೿窝进柔软的沙发里。头脑一片空白೿静静躺了好一会儿೿意识逐渐迷糊。r

江雅秋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小小೿赶紧推醒她೿“怎么睡这儿೿当心着凉。”r

小小睁开朦胧睡眼೿茫茫然看她೿喃喃喊:“妈妈——”r

江雅秋哭笑不得೿“苏小小೿我有这么老吗?”r

小小完全清醒了过来೿打着哈欠坐直身躯೿“这么晚才回来?耿绍昀也太没人性了೿狠毒压榨你的劳动力೿简直是敲骨吸髓。”r

“你呀೿”江雅秋笑೿轻敲一下她的脑门೿“拿了人家的钱೿就该替人干活೿怎么可以在背后说老板的坏话。”r

“那也不用这么卖命呀೿”小小揉揉脑门೿想起了耿绍谦的话೿一拍脑袋೿说:“你该不会是暗恋耿昭昀吧?完了೿完了೿兄弟相争೿同根相煎。”她越说越起劲೿两眼发亮೿连连感叹:“又一曲爱恨情仇的悲歌೿情义两难೿兄弟美人೿孰轻孰重೿何去何从໿໿໿໿໿໿”r

江雅秋笑骂:“滚一边去೿你是不是中言情小说的毒太深了೿什么荒唐的情节都能联想出来೿怎么工作就没见你这么用心过?”r

“嘿嘿——”小小心虚干笑೿慢慢向自己卧室走去:“习惯性条件反射೿条件反射而已೿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r

“从明天起我休年假೿一共七天೿车钥匙留给你೿你想用就自己开车上班೿不想用就搭公车去。”r

小小立即转身奔回江雅秋身旁೿兴奋的问:“你会去哪儿玩?带上我一起去೿行不?”r

“不行೿”江雅秋板着脸正儿八经说:“你给我好好上班去೿要做的工作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等我休假回来೿如果你还没完成工作೿以后就别想休息。r

小小很郁闷೿斜托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江雅秋೿一副受虐小媳妇样。江雅秋紧绷的脸终于坚持不住೿“哧”一声笑起来:“行啦೿别装可怜了೿我是回乡下老家看望母亲和妹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r

小小也笑೿伸手对着江雅秋作拥抱状೿煽情说:“啊೿世上只有秋姐好。”r

消受不了她的热情೿江雅秋一边闪避೿一边笑着说:“先把你的工作完成了再说೿如果做得好೿等我回来后就批你七天年假೿让你回家去看看你口中那个凶神恶煞的爸爸೿来公司半年还没见你回过家呢。”r

小小笑容淡去许多೿显得有点漠然:“那倒不必೿我不想回去。”r

江雅秋愣了愣೿小心翼翼问:“你父亲对你不好吗?”r

“好೿非常的好೿如珠如宝೿可是໿໿໿໿໿໿”小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她永远忘不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母亲与她外出归来೿推开卧室的门೿看见两具赤裸的躯体在床上交缠。苟合的男女没任何羞愧之色೿女人倚在杜修宇的怀中೿冲着母亲得意的笑೿杜修宇对母亲冷冷说:“出去೿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敲门。”看着母亲满脸泪痕踉跄离去೿那一刻೿她恨透了父亲。当天夜里೿母亲轻抚着她的脸೿低低饮泣:“对不起೿小小೿妈妈太累了೿原谅妈妈。”第二天೿她永远的失去了母亲。从此೿再也没叫过杜修宇一声“爸爸”。成年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母亲的故乡೿远离了杜修宇。r

江雅秋插上精致的小电壶开始煮咖啡೿“我定了早上六点的飞机票೿现在是凌晨三点೿睡不着啦೿你呢೿睡觉还是喝咖啡?”r

“我也睡不着了。”小小双手抱膝೿下颌顶要膝盖上೿呆呆盯着咖啡壶上冒起的白色水雾出神。r

“小小೿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江雅秋问得突然೿小小不解望着她೿她继续说:“在夜总会里做舞女೿就是俗称里的‘鸡’೿我的亲生父亲把我送到了那种地方。”r

小小震惊೿结结巴巴:“怎么会、会有这、这种父亲໿໿໿໿໿໿”r

“并不是每一个父亲都会珍爱女儿如珠如宝೿那个人೿我从来不认为他是我的父亲೿虽然是他给了我生命。”江雅秋对她笑笑೿仿佛不甚在意:“他是我们家中的恶梦೿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每一次回家都是为了向妈妈要钱೿没钱给೿就打妈妈೿打我和妹妹。他用我和妹妹作为要协೿不准妈妈离婚೿以便于他源源不断榨取钱财。在那样的环境下೿妈妈一个女人咬牙硬撑了下来೿独自抚养我和妹妹೿并坚持让我读书。十七岁那年೿我正在读高三೿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妹妹得了重病೿家里能卖的都卖掉了೿最后೿妈妈把我们安身的两间老房也卖掉೿钱还没有送到医院೿就被那个禽兽不如的人给抢走了。因为没钱治病೿妹妹在病痛中煎熬೿妈妈痛不欲身。不得已之下೿我去求他೿求他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救救妹妹。结果೿他把我骗到了夜总会೿为他欠下的高利贷抵债。”r

“无耻೿太无耻了೿连牲畜都不如。”小小咬牙切齿೿随即又担忧问:“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办?”r

江雅秋看看小小因愤怒而变得嫣红的脸庞೿不由笑೿这样一个女孩子೿还真是爱憎分明೿一点也藏不住心思೿倒了一杯咖啡给她೿按抚的拍拍她手背೿“小小೿事情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严重೿我很幸运೿在被迫接客的第一天遇到了我的恩人。当时೿一大群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他೿为讨好他೿他们把我送到了他面前೿因为我还没有接过客೿有他们的话说೿干净。一半是不甘愿೿一半是害怕೿我表现不怎么好೿他没有为难我೿甚至连我的指头也没有碰一下。r

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来这种地方೿自从被亲生父亲骗到那种地方೿第一次有人这样和言悦色的关心我೿我就象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哭诉。他耐心听೿不时递给我一张面巾纸擦泪೿听完我的哭诉后೿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做一笔投资。人到绝路的时候೿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我问都没有问是什么投资就一口答应了೿他立刻把我带出夜总会೿并让人送我回家೿三天之内೿他派人为我们一家安顿好了一切೿妹妹被送进当地最好地医院೿虽然因为延误治疗而失聪೿但毕竟保住了生命೿从此一家人衣食无忧。那个禽兽不如的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是生是死೿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我的恩人供我继续读书೿直到我考取硕士学位后到胜天工作。”r

小小隐隐觉得不安೿问:“那他要你做什么来作为回报?”r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对我说:我不是慈善家೿之所以投资೿是因为你值得投资೿至于做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想到的那一天೿无论是什么事೿你必须无条件服从。”r

“秋姐೿你一定要服从吗?如果他要你做的事非常苛刻与为难೿你也要无条件服从吗?”r

“为什么不?”江雅秋笑:“如果当时他不投资೿我一生已完了;他的投资೿不但挽救了我们一家人೿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给予我的何止是滴水之恩。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心甘情愿的绝对服从。”r

“他是谁?” 小小急切追问:“他倒底是谁?”r

“你不会认识的೿他不是什么名人。”江雅秋温和摸了摸她的头೿象哄孩子般೿“小小೿你很幸运೿有一个视你如珠如宝的父亲೿凭这一点೿你就不该与父亲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