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韩非影响最大的是秦晋法家。他对前辈的法家思想进行了系统的总结,又借鉴了别的学派,如儒家、道家、墨家的一些理论和政策主张,最后形成了一个博大精深的理论体系—法术势三者的统一。
韩非曾经对法家的三个主要支派代表人商鞅、申不害、慎到的主张进行了深入分析,评论其长处和不足。在秦晋法家中,他首先强调的是商鞅的“法”,认为治国必须奉法。他说:“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但是只讲法,不讲术和势是不行的。他指出,商鞅变法做到了富国强兵,但商鞅“无术以知奸”,结果变法虽著成效,而几十年间,秦仍未能统一天下,其原因在于“主无术于上之患也”。因此,君主必要通晓申不害的“术”。韩非还认为,即使知法和术,而不知用慎到的“势”,则国君、国家在关键时刻仍有身亡国倾之危险;为了以法治国,必须同时结合势,使国君成为主宰一切的权威。他认为君主若要保持和加强自己的统治地位,就必须早日制定严厉、明确的法令,使臣民遵守;牢牢掌握压倒、控制手下一切人的“势”,绝对不许任何人分享这种“势”;并使用各种权术以伺察臣下对君主的忠诚程度,做到“抱法处势”和有“术以知奸”。韩非的这种法、术、势相结合的主张为新兴地主阶级确立、加强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建立了一整套理论基础。
韩非认为,商鞅变法所以能够奠定秦国富强的基础,就因为其严格的制度思想在民众的头脑中深深地扎根,最终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他说:“释法术而任心治,尧不能正一国。去规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轮。废尺寸而差短长,王尔不能半中。使中主守法术,拙匠守规矩尺寸,则万不失矣。君人者,能去贤巧之所不能,守中拙之所万不失,则人力尽而功名立”。意思是说,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依靠一种客观的标准,不能依靠主观的判断。奚仲据说是古代的一个善造车的人,但是他造车也需要圆规方尺,如果他不用圆规方尺而只凭主观的猜测,就一个轮也造不出来。王尔据说也是古代的一个巧匠,但是他也需要按尺子量尺寸,如果他不用尺子而专凭主观的判断以决定材料的长短,那他也要发生错误。尧据说是古代善于治国的君主,但是他也要用法术作为客观的标准,如果他不依靠这个客观的标准,专靠自己主观能力,他连一国也不能治,不用说治天下了。一个拙笨的匠人,只要他能依靠圆规方尺,他就可以万无一失。一个平常的君主,只要他能够依靠法术,他也可以万无一失。所以,一个君主应该废弃贤者之所能做的事,而守着一个拙笨的匠人行万无一失的做法,他就可以尽用人的潜力,他的功名就可功成名立。
以当前的民营企业而言。当企业小的时候,老板由于和部下长久地生活在一起,日久生情,达到了高度的默契,这个时期的管理靠感情就行。但是随着企业规模的增大,员工人数的大大增加,老板没有时间和精力跟下属密切接触了,这样自然不能产生密切的感情,达成高度的默契。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沿用感情管理,企业内部就会划分成无数个小集团,企业将散作一团,到这个时候,只能以无情的制度来代替有情的情感管理。组织规模越大,制度就越管用。
但是,正像韩非所说的那样,如果商鞅不变法,秦国决不会强大,但是商鞅变法了一百多年,为什么秦国还没有统一天下呢?就是因为制度是有弱点的,不用制度不行,单靠制度也不行。一句话,制度不是万能的。由于制度的特点是事后处罚,如何能做到事前防范,减少损失呢?结论之一是强调文化建设。这也是儒家的主张,强调通过教育让人看到长远利益,用长远利益克服眼前利益的短视。在儒家看来,文化是规范人心的,制度是规范人的行为的,当制度不起作用时,就要强调文化的作用,以便通过规范人心来规范人的行为。但是法家对教育不感兴趣,在韩非看来,老百姓又“愚”又“恶”,是看不清长远利益的,自然谈不上用长远利益克服眼前利益的短视。如何弥补法的不足、制度的不足呢?韩非提出的对策是重“术”,即加强考核。
在韩非眼里,“术”就是考核的意思,换言之,也叫人力资源管理,用韩非的语言来表达,就是“因任而授官,循名以责实”。意思是说,根据工作任务、工作需要(任)确定工作岗位(官),根据工作岗位建立、健全岗位责任说明书(名),再把他的工作表现(实)跟岗位责任说明书(名)进行对照,看该奖励还是该罚他,这就是考核。
韩非曾讲过一个韩昭侯的故事。故事说:有一次,韩昭侯醉酒后睡着了。管帽子的人(典冠)怕他受凉,在他身上加盖一件衣服。韩昭侯醒了以后很喜欢,问旁边的人说:谁加盖了这件衣服?旁边的人说,管帽子的人。韩昭侯就把管衣服的人(典衣)拿来问罪,而把那个管帽子的人杀了。韩非评论说:韩昭侯把那个管衣服的人拿来问罪,因为他失职,没有办他应该办的事;韩昭侯杀了那个管帽子的人,因为他越职管他不应该管的事;侵犯了别的官的职务(侵官)。韩昭侯并不是不怕冷,可是他认为越职的危害比他自己受害还大。
韩非的结论是:“故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越官则死,不当则罪。守业其官,所言者贞也,则群臣不得朋党相为矣。”意思是说,君主用这种“循名核实”之术就可以清楚地看出来谁有才能谁没有才能,群臣就不敢结党营私了。
韩非的说法很有道理,每一个岗位都要有岗位责任,完成了有赏,完不成有罚。但如何表明他是否完成工作了呢?这就需要考核,没有考核怎么奖励、处分他?考核有两种,一种是正规的考核,一种是不正规的考核。什么是正规的考核?指的是下级的述职、上级的检查工作等。由于下级述职的期间,经常报喜不报忧,而当时的国家又比较大,中央和地方远隔千里,怎会不受他的蒙蔽!就算派人前去检查工作,也存在着检查官员被收买的可能。既然正规考核有诸多不足,那就需要非正规的考核来补充。什么是非正规的考核?指的是领导的视察(包括微服出访)、群众的举报,甚至特务政治(如明代的东厂、西厂、锦衣卫)等。总之,只有将正式的考核和非正式的考核相结合,才能了解全国的真实情况,才能成功地对组织实施领导。
当然,韩非的说法亦有不足的地方。由于人的精力和自制力的有限性,总会有完不成工作的时候,而组织是一个整体,为了准时、高效地完成工作,必须发挥团队精神的力量,依靠团队成员间的相互帮助,互相补缺,共同把工作完成。至于如何对未完成工作者进行教育或处罚,如何对积极助人者予以奖励,那是完成工作后组织总结时该考虑的课题。从这个角度讲,韩昭侯的做法是不对的,他没有考虑到组织是一个整体,需要发挥团队精神,以弥补每一个个体由于各种原因产生的不到位等现象。就算处罚,也应该重罚“典衣”,而不应该处死“典冠”,这样一来,谁还敢见义勇为,团队精神又如何发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