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是一个富国富民统一论者,既主张富国,也主张富民。只是在富国、富民之间,他认为富国必须以富民为基础,如果仅考虑国库充裕,而不考虑百姓有无,甚至靠搜括百姓实现所谓富国目标,不仅达不到富国目的,甚至会导致国家灭亡。他说,“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筐箧已富,府库已实,而百姓贫: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则倾复灭亡可立而待也。”意思是说,能统一天下的一定是能让老百姓富裕起来的人,能在争霸战争中取胜的一定是能让士兵富裕起来的人,那些仅能自保的国家的统治者一定是仅让士大夫富裕起来的人,那些亡国的人一定是仅让自己富裕起来的人,这样,天下人有谁愿帮他守卫国土,还不是倾复灭亡可立而待?
把荀子的这一思想运用到企业当中,就要求企业家同志有境界、有修养,只有让身边的人富起来,让周围的人富起来,让尽可能多的人跟着自己富起来,企业才能做得更大。俗话讲,“财聚则人散,财散则人聚”,讲的就是这个意思。当然,要让企业家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拿来施与别人,从人追求富贵的本能来讲,是不愿意做的,但你再想一想“财聚则人散,财散则人聚”的道理,尽管牺牲了眼前,但得到了员工的忠诚,有可能换来将来更大的利益,从这个角度上讲,还是值得的!
荀子认为生产发展的潜力是无限的。他把“强本节用”作为富国的基本纲领,宣称:“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他尖锐地批判了墨家为天下患寡患贫的经济悲观主义思想,认为只要生产发展起来,财富就会无穷无尽地涌流出来,贫穷不足根本不是天下的公患。
财富源泉的充分涌流有一个前提条件,即必须“人善治之”。所谓“人善治之”,是要求人们善于从事生产,善于经营和管理生产活动。这里既包括对每一具体生产活动的管理,也包括对整个国民经济的管理。
荀子认为,国家管理封建经济,促进社会生产,最根本的是要“明分使群”。所谓“群”,指人群,即人类社会。“分”,指每个人在人群即人类社会中所应处的地位。“明分使群”就是通过确定每个人在他们所组成的社会中的地位,来管理和领导人们所组成的社会群体。
换成今天的语言表达就是:分工基础上的合作。
荀子指出,“分”所以会成为人类征服自然的力量,首先因为它能够调处人群内部的矛盾。他指出,人不能脱离社会群体孤立地去进行生产活动,人和人之间“离居不相待则穷”,必须在社会群体中才能有效地进行生产活动。但另一方面,人的特点是“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如果在人类这个群体中没有“分”来确定人们之间在社会中的地位和相互关系,必然会发生争夺和纷乱,从而削弱人们征服自然的力量,导致社会贫穷:“人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争则必乱,乱则穷矣”。
另外,从事生产劳动是艰苦的事情,往往是人们所不愿意干的,而对劳动果实的享用和占有,人们却会争先恐后。如果人群在劳动和享受、事业和功利之间不用“分”予以明确规定,“则人有树事之患,而有争功之祸矣”。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有功揽于自己,有过推于他人”,这样就造成生产活动难于正常进行。还有,人的智愚、贤不肖互不相同,能力也不一样,如果人群中没有一个能使智愚、贤不肖、能不能分别处于不同地位的“分”,人群中智不能使愚,贤不能使不肖,生产活动也不可能有效地进行。所以,“明分使群”,确定人们在社会群体中的地位和上下关系,对社会生产活动极为重要,它是决定生产发展和社会富足的关键所在。所以,管理社会经济活动,最主要的是“明分使群”,解决人和人在生产活动中的地位和相互关系问题。
把这个理论运用到社会实践中去,就要求,欲管理封建经济,首先要明君、民之分。在君主专制的封建政权下,君主是权力中心,制礼明分要靠君主的权力来实现。封建社会中的“分”能否建立起来,建立得能否合于封建生产发展的要求完全取决于封建君主。因此,荀子认为:“明分”就要首先明确君主在整个社会中所处的这种特殊的“分”,为了发展封建经济,富足天下,必须把封建君主放在社会最尊贵的位置上去,这是管理封建经济的关键。
为此,首先要厚君。要使封建君主享受最优厚的物质待遇,拥有最高的政治权威。君主吃的必须是“刍豢稻粱,五味芬芳”;权势上必须“众人徒,备官职,渐庆赏,严刑罚”。这样做的好处是:第一,只有让百姓看到他们所追求的富贵荣华都掌握在君主手里,这样封建国家所鼓励和奖赏的事情百姓才会积极响应;第二,只有让百姓看到他们所恐惧的刑杀死亡都操纵在君主手里,封建国家刑罚禁止的事情百姓才不敢去做。这样,就可以使封建国家令行禁止,赏行罚威。赏行,有才能的人可以得到鼓励,发挥自己的才能;罚威,不肖之徒才不敢为非作歹,而老老实实地干自己能干的事情。这样,各种人就都可以处于自己所应处的地位上去,人们在社会生产活动中的地位和相互关系就能够处于最佳状态,从而促进经济发展,国家富足。用荀子的话讲就是:“赏行罚威??则万物得宜,事变得应,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则财货浑浑如泉源,如河海,暴暴如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
明君、民之分的第二个方面是裕民,减轻对百姓的搜括。荀子指出,“轻田野之税,平关市之征,省商贾之数,罕兴力役,无夺农时,如是则国富矣,夫是之谓以政裕民。”裕民和厚君一样,被荀子看成是促进生产发展的重要措施,因而是管理封建经济必须遵循的原则。在荀子看来,君主美饰富厚的目的是为了使人们明确封建礼分关系,以促进生产发展,而不允许这种美饰富厚变成满足君主个人私欲的奢侈行为。君主的美饰富厚,在达到了区分贵贱、分辨轻重的目的以后,必须实行节用原则。荀子把这叫做以法取民、以礼节用,并认为这是国家在经济管理中实现裕民原则的基本措施,只有统治者以礼节用,才可以使一部分剩余产品保留在劳动人民手里,成为他们扩大再生产的资本。
荀子认为,封建国家在国民经济管理中只要正确处理了厚君与裕民的关系,在厚君的同时实行裕民政策,就可以促进封建经济的发展,达到富国富民的目的。他说,“足国之道,节用裕民,而善藏其余。
??上以法取焉,而下以礼节用之,余若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
夫君子奚患乎无余!”意思是说,只要按“节用裕民,而善藏其余”
的原则去做,社会生产力就一定会大大发展,粮食会多得吃不了,都没有地方储藏,那里还会有饥饿的事情发生?
荀子的“厚君”、“裕民”思想,实质上指出了脱产劳动者和不脱产劳动者、总公司和分公司之间的关系处理问题。当一个组织的生产力很不发达时,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不脱产劳动者。民营企业创业初期就是这种情况,所谓“小公司做事”很典型地反映了老板既是指挥者,又是具体事务的劳动者的多角色承担的状况。随着组织的发展壮大,开始分离出一部分人做脱产劳动者,专业从事计划、指导、控制等工作。在这种情况下,组织领导人的思维就不能不从“小公司做事”向“大公司做人”方向转变,即通过调动各方面员工的积极性来完成社会赋予的任务。脱产劳动者的出现,一方面意味着组织的分工更细化,理应更有效率,另一方面也意味着组织协调成本的提高,因为每个岗位都从各自的利益出发,这样就不能不发生争夺资源的冲突。组织的领导人应该如何协调矛盾冲突呢?荀子开出的药方是“厚君”、“裕民”。首先,组织的领导人必须坚定这样一个信念:脱产劳动者是为不脱产劳动者、总公司是为分公司服务的。其次,还必须坚定另外一个信念:欲让脱产劳动者提高工作效率,必须提高他们的工资待遇,包括提高总公司工作人员的待遇,这样才能使素质高的人愿意去总公司工作,从而提高总公司的领导水平。这固然与脱产劳动者提供的是复杂劳动、难以考核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要让脱产劳动者的命令贯彻下去,就必须让不脱产劳动者建立起对脱产劳动者应有的尊重,为此不能不提高脱产劳动者的工资待遇,用荀子的话讲就是:“不美不饰之不足以一民也,不富不厚之不足以管下也,不威不强之不足以禁暴胜悍也”。第三,脱产劳动者既然拿了高工资、高待遇,更应该努力提高自身素质。
因为他们的指挥能力、控制能力如何,直接决定了组织命运。
“明分”在封建经济管理中的另一重要内容,是确定士、农、工、商在社会经济中的地位和相互关系。荀子认为君、民之间的关系是“礼法之枢要”,而士、农、工、商四民之间的关系,则是“礼法之大分”:“农分田而耕,贾分货而贩,百工分事而劝,士大夫分职而听,建国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总方而议,则天子拱己而止矣。
出若入若,天下莫不平均,莫不治辨,是百王之所同,而礼法之大分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