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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帅哥叫“妈妈”的由来(3)


  爸爸去世之后,家里巨额的欠款等着我偿还。我从一个工作转到另一个工作,酒促小姐到面包小姐、汉堡小姐……只要有兼职的地方,就能看到我的身影,我爱上了数钱,一拿到收入就很认真地数着,生怕少了一张,后来数钱变成了数楼,数楼变成了数数,最后这成了一种强迫症,只要我一想起林安可,就会开始数东西,见到什么数什么,自己也不受控制。

  我留着短发,这样就省下了打扮的时间,我用斜斜的刘海遮住额头上的疤痕,整张脸看上去就越发的小了,我希望自己变得和尘埃一样不起眼,所有人都忘记了我曾经存在过。我内心有一个声音总在呐喊,不要回头,永远都不要回头,因为回头,看到身后只有来时那些斑驳的疼,会让自己更加苦涩。

  我时常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好,赚钱是唯一目标,生活已经让我麻木,未来或许有些遥远,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面对。

  我把赚来的钱给妈妈,交学费,负担生活费,宿舍里早出晚归的一定是我,我习惯了在每天打完工后走夜路回宿舍,经常校门关了,我就翻墙,有一次正翻着的时候被楼管抓到,急得一跌,手臂、大腿都是血。钱灿灿给我上紫药水的时候问我:“痛不痛?”

  我龇牙咧嘴地告诉她:“不痛,一点也不痛。”

  平时总喜欢骂骂咧咧,一副小太妹模样的钱灿灿突然低下头,她抓着紫药水瓶子的手关节一点点地发白,眼泪滴到我的小腿上微微的凉。

  那天晚上她和我一起睡,她的声音难得的忧伤,她说:“苏苏姐,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苏苏姐了。”

  以前的薛流苏是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林安可在一起的薛流苏已经死了。那个苦恼、挣扎、以为全世界有了林安可哪怕要面对风霜刀剑都不害怕的薛流苏已经死了,现在的薛流苏,谁也不需要,她独立坚强,不畏困难,生活给了她黑暗,她却可以为自己创造光明。

  7

  “谦谦,谦谦。”一个女人的声音把我从记忆的梦里摇醒了。我睁开眼,看到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庞,微微开启的唇如桃花一样明丽,晶莹剔透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散发出淡淡甜腻的气息。

  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他爸爸还要去找二妈?这世道真是让人寒心啊。

  我对她笑笑:“你是谦谦妈妈吧?他睡着了。”我想把小帅哥交还给她,可是小帅哥的手紧紧地抱着我,动一下,他就皱紧眉头表示不满。

  “他怎么会在这里?全家都在找他。”美女责备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有点心虚。

  “千沫,别吵醒谦谦。”远处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朝这个方向走来,医院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他一身阿玛尼的西装服帖而有型,把他整个人衬托得大气而内敛。

  听声音有点熟悉,等到人靠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眉毛浓淡有致,鼻子高挺,眼睛深邃迷人,这不就是我这几天拼命研究突破口的西方经济学老师方少顷吗?

  我想起我那个可怕的59分,立刻讨好地站起来叫一句:“方老师,您好。”

  但是由于坐太久,腿有点麻了,再加上手上还抱着小帅哥,站起来的时候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

  方少顷很迅速地搂住我的腰,才让我站稳了脚跟,他一下子和我近距离接触,那张完美而冷酷的脸近在咫尺,让我差点不能呼吸。

  “爸爸,你怎么才来?”小帅哥被弄醒了,抱怨地对他爸爸说道。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们是父子,一样的脸,一样的鼻子,一样的眉宇,我开始就觉得小帅哥眼熟,现在一看,他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看站在旁边一头飘逸长发的漂亮女人,我断定她就是资料上方少顷的绯闻女友——电台主播许千沫,只是没想到他们暗度陈仓这么多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耸动的内幕如果我拿出去卖,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

  我巴结地奉上小帅哥,非常礼貌地说:“方老师,儿子还您。”

  许千沫很殷勤地笑着,要接过这个孩子。

  没想到小帅哥把头一扭,手臂紧紧抱住我的脖子:“谁要你抱啊,我要妈妈抱。”

  小帅哥的“妈妈”两字一出,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旁边的许千沫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像被人捅了一刀那么惨烈。我瞪他一眼,意思是自己人面前你装个毛线。

  果然,许千沫先忍不住过来说:“谦谦,你叫谁妈妈?”

  他指指我理所当然地说:“谁抱我谁就是我妈妈。”

  许千沫脸上又露出被捅一刀的表情。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教育一下这个不认自己妈妈的孩子,我拍拍他的后背,指着许千沫说:“小东西,你还闹是不是?乱叫什么啊,你妈妈在那里。”

  “她才不是。”小帅哥看也不看她一眼。

  无情的一刀又来了。

  我只好把目光转向方少顷,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们。

  他没有解释,只是把眼睛眯起来,看了看小帅哥的额头,问我:“怎么搞的?”

  我本来想撒个谎说在路上遇到就已经这样了,我只是学雷锋做好事把他送到医院来。你快给我改了分数当做报答我救你孩子的恩情吧。

  但是很奇怪,我一对上方少顷那双凌厉的眼睛,就好像面对一台测谎机,一点谎也不敢撒了。

  我老实交代:“从滑梯上摔下来撞的。”

  “滑梯?你自己偷偷跑出去就是去玩滑梯?”他的声音有点严肃。

  “我想妈妈了,爸爸说过妈妈最喜欢玩滑梯了。”他的眼眶泛红,很可怜的样子。

  我看看一旁脸色有些不对的女主播,真没想到她的爱好居然是玩滑滑梯,也够幼稚的了。

  “好啦,那现在你爸爸妈妈都在,你快和他们团聚吧,姐姐先走了啊。”我把小帅哥往方少顷那边放。

  小帅哥就像个牛皮糖一样赖着我,死都不肯松手:“妈妈你要去哪里?宝宝不要妈妈走。”他的小手臂就好像和我脖子连为了一体似的,公然地在他爸爸妈妈面前挑战我的底线。

  我真的忍无可忍了,冲着许千沫说:“许主播啊,你们家到底怎么搞的吗?你快点把你儿子抱走啦,我手都快酸死了。”我真不知道这一家人到底要把我搞成什么样才高兴。先是老子不让我及格,再是儿子不让我回家,还在他爹妈面前叫我妈。

  许千沫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脸一阵红一阵白。

  “千沫不是谦谦的妈妈。”方少顷开口。

  他每次都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让人无语。

  我刚才烦躁的心顷刻之间平静下来,我望了望眼前这个演起戏来像影帝的小孩,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问号,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富豪家族的秘密果然一波N折,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是无法猜透的。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只好转移了话题说:“那回家吧。”我的原意是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没想到小帅哥又想歪了,立刻欢天喜地地说:“妈妈终于可以跟我们睡一起喽,爸爸你高兴吗?”

  我尴尬地看了方少顷一眼,他也慵懒地眯起眼睛来看着我,丝毫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意思。

  8

  “千沫,你打车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在医院门口,方少顷对许千沫说。

  美丽女主播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她一晚上已经被小帅哥无形中插了数刀,也不差这一刀了。

  “那,好好照顾谦谦。下次我再给他补生日吧。”她还是柔顺地说道。

  “谢谢。”方少顷回答得很客气。

  许千沫看着方少顷,眼中带着依依不舍,最后把目光在我身上逗留片刻,然后转到小帅哥的脸上,微笑着说:“谦谦,再见。千沫阿姨下次来看你好吗?”

  小帅哥假装看着远处,就是不理她。

  我看不下去了,拍拍他:“快和人家说再见。”

  “好吧,妈妈。”他故意吐血地又叫了一声,然后扬了扬手,随意地挥了挥,“阿姨再见。”

  我知道,女主播今夜的心一定血流成河。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同情她还是可怜我自己,方少顷看着发呆的我说:“愣着干吗?上车。”

  这是他第二次叫我上车,两次态度都这么生硬,我瞪了他一眼,抱着小帅哥上了车。

  “噢,坏女人走喽。”他开心地在车上叫喊,挣脱我的怀抱爬到后车座去了。

  我现在已经弄明白了一点,就是小帅哥很不喜欢女主播,所以借我搭桥逼她退步,这么点大的小孩,居然就有这么聪明的计谋,长大了前途真是无可限量。

  我伸了伸因为抱小帅哥而快要麻痹的手臂,笑着转头对方少顷说:“方老师,我住宝庆街的三坊九巷。”

  他又把车停了下来,上次的画面又扑面而来,他凑近我,我有点惊慌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趁四下无人,为他儿子的头伤报仇。

  “手很酸?”他突然温柔地抓住我的手臂,轻轻地用指尖温柔地给我按压。他的手指很温和,压在手臂上的力度刚刚好,轻柔又舒缓。

  我惊吓住,看着这个英俊到冷漠,又让人深深着迷的脸孔,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问我:“好点了吗?”

  我只能傻傻地点头。

  身后的小帅哥已经躺在长长的座位上睡着了,他今天又哭又笑演了一整天的“戏”,看来是真的累了。

  方少顷发动了车子,继续向前面开去。他的手微微地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好像很舒适地享受这片刻的时光。

  “为什么不来上课?”方少顷问。

  “时间不够。”

  “要打工吗?”他看着我身上还没换下来的K爷爷家的制服。

  “是。”

  “你很缺钱。”

  “是。”

  “所以你就翘课去打工?”

  “是。”

  在我回答完三个“是”的时候,我为我自己如此简洁感到骄傲。

  “你是哪里人?”

  “景州。”

  “嗯……”他淡淡地应着,又像是随便地问着,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目光悠长又像在思考什么,闹得我心里很紧张。

  “谦谦今天很高兴。”他继续说。

  “他高兴是我的荣幸。”我顺着他的话上,虽然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从来没有和谁这么亲近。”

  “和你也没有吗?”

  “没有,他四岁的时候和一个白人小朋友打架,我回来之后狠狠地打了他,还让他和别人道歉,从那之后他就和我有距离了。”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和别人打架吗?”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那个孩子说他没有妈妈。”

  我沉默了,从以上内容可以判断许千沫果然不是小帅哥的正牌老妈,她就是小帅哥口中他爸爸找的二妈。

  “那谦谦妈妈呢?”我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

  一个急刹车,刺眼的光线从对面直直地打了过来,我伸出手遮住那道光,绿色斑驳的树叶似一顶巨大的皇冠,覆盖了我们眼前的路。

  方少顷看着前方刺眼的灯光,没有一丝避闪,眼睛一眨不眨,黑色深邃的瞳孔中泛着一点点思索的忧愁。

  我觉得我问了一个很不得体的问题。于是我咳嗽了两声,轻轻地说:“方老师,您当我放屁好了。”说完我发现我说了一句更不得体的话,方少顷更沉默了。

  我也只好乖乖缄默,表现得很是懊恼。

  在一片树叶落下来的一瞬间,方少顷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点点的疼。

  “她死了。”他薄而性感的嘴唇,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