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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忆是一种病(2)


  我乐滋滋地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把烤熟的鸡翅拿起来准备咬下去的时候,只听见大家的一阵惊呼,一个排球朝我这儿飞过来。以前我一直以为被篮球砸到这种画面应该只出现在篮球场或者灌篮高手的漫画里,我不知道排球也有这种杀伤力。我看见安可和排球一样朝我这个方向跑过来,我很想让他别惊慌,因为我又不是傻子,怎么那么容易被球砸到?所以我很灵巧地躲过了排球的袭击,它擦着我的额头而过。

  当我正准备拍拍胸口感叹下我的高智商的时候,只看见排球砸到了烧烤的架子上,整个架子不知道根据哪个物理定律就被砸得蹦了起来,在我意识到要跑的时候,安可已经奔到我的跟前,一把抱住我,那个烧红的烧烤架整个就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我一时间分不清我闻到的肉香是来自鸡翅膀还是来自安可的手,我只知道他瘦弱的小身板在抱我的时候显得如此伟岸,他只是抖动了一下,却没有倒下,在我惊慌得像只小白兔的时候,他低下头来温柔地问我:“苏苏,你有没有事?”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苏苏,窜改一句歌词就是,这该死的温柔。

  沈艺彤看到安可的手臂时,已经吓哭了,她一把拽过安可抱我的手说:“安可,你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院。”

  钱灿灿闻讯跑过来,扼腕痛惜自己错过了如此精彩的画面,再推推我说:“苏苏姐,你还不陪安可去啊?他是为你受伤的啊。”

  我看着他身边玲珑甜美的沈艺彤,继续啃了一口手上的鸡翅膀:“表现温柔的一面从来都不是你苏苏姐的风格。”

  钱灿灿气愤地叫嚣:“苏苏姐,你傻啊你,我被你气死了。”

  我转过身,望着碧蓝的天,把鸡翅膀放下,久久没有说话。

  那天开始,我每天都做同一个梦,梦到安可抓着我的手,赤着被烫红的手臂发狠地问我:“苏苏,你为什么不关心我?”

  钱灿灿一直说我有一颗面对帅哥毫不动摇的心,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林安可对她们来说,是青春时期的一个期待的梦,而对我来说,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梦。两年的时间我失去了太多,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把它们全部真正地要回来。

  5

  我没有和钱灿灿说我在演唱会外面遇到安可,倒是钱灿灿先告诉我,她在演唱会上看到沈艺彤了,她在我跟前不敢提安可的名字,但她又不是那种能忍住不说的人,所以她就很委婉地告诉我:“我看到沈艺彤了,穿得那叫一个风骚,坐的座位更风骚,VIP第一排正中间。”

  这种位子才叫和明星面对面,果然够风骚。

  沈艺彤家在景州是有政治背景的,爸爸是市委的一个什么官,当初我和安可去安海看演唱会的VIP,也是沈艺彤通过家里关系搞到的。

  当初说要我后悔的沈艺彤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牵着安可的手当着我的面骄傲地走过。

  人生不过转了个弯,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钱灿灿看着财经杂志边嗑瓜子边和我说:“苏苏姐,你别难过,沈艺彤就是个捡破烂的。”停了一下突然感觉这么形容林安可不太好,马上改口:“苏苏姐,我的意思是,沈艺彤就是个穿破鞋的。”这下更是越描越黑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林安可是个破烂,你千万别误会……”

  我站在自己的橱柜前听着钱灿灿的解释快要笑趴下了。

  “别解释了,姐姐还赶着去打工呢。下午西经帮姐姐签到。”

  “西方经济学换老师了你知道吗?”钱灿灿盯着财经杂志眼珠都不转一下。

  “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当初选这门课就冲着学生还挺多才报名的,总共只去过一次,老师很搞怪,戴着副大眼镜,我们都没说话他自己先紧张。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去了。正好空余时间可以多打点工赚钱。

  “现在新老师是学校新校董家族的接班人,到我们学校暂代一下西方经济学的课。我哥他们杂志要采访他他都不肯,狗仔队偷拍了半天才拍了个侧面。不过光看侧面就够销魂了,不知道正面怎么样。”钱灿灿扬扬她手中那本在景州很有名的财经杂志,也是她哥哥钱晖晖供职的公司。

  “最近阶梯教室前两排的位置所有人都盯着呢。”钱灿灿看着那张照片目不转睛,“太酷了,太帅了,太有深度了,出过国果然不一样。”

  “连个正面都没有,也能让你使用三个形容词,果然很强大。”我数了数要带的东西:衣服、鞋子、黑色袜子、车卡,差不多了。

  “谁骗你呀,赶着过来听课的人光排队的话有京杭大运河那么长。”宿舍另一个姑娘紫鱼接话。

  “听说他有女朋友了,好像是今年火速蹿红的电台女主播许千沫。”最最不八卦的果子都探头说道。

  “这女主播最近要到我们新闻部录几期节目,我们部门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最近报名加入我们部的人剧增。”

  钱灿灿是学校新闻部一个幕后编导,这也是她在大学期间干过最窝囊的事。学校新闻部算是学生会一个很火热的部门,钱灿灿当初是冲着主持人的位置去的,说是可以对全校园展示她的动人美丽,结果没想到因为杜芸的美人计成了幕后编导,她有点幽怨地说其实是领导觊觎她的美丽不愿意她抛头露面。

  我笑了笑,背上包包拉开门走出了宿舍。

  6

  我站在车站等77路公交车,包包里是做促销要换的衣服,下面放了一大包最近做促销活动的饼干,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填充一下自己的胃。

  由于我们学校地段偏僻,所以门口的公交车很少,平均半小时到一小时来一辆,这还要取决于司机开车的心情,公交时刻表上的时间基本上就没有准过,所以我每次等公交车都做好等一个小时的准备。

  “方老师,你载我一程吧!你看这天快要下雨了呢。”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阵娇滴滴的声音,我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就是不懂观星相的人也知道这女的纯属自己YY。

  我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个被钱灿灿封为“景大十大贱女之首”的杜芸吗?

  杜芸算是学校的校花之一,大一那年“校园之星”选拔夺得了冠军之后追她的男生就像秋天的麦子一茬接一茬的,结果在进新闻部的时候和部长肖清墨好上了,最后成为了学校最好的一个栏目的主持人。

  杜芸和肖清墨好了没多久又立刻把人家甩了,害得肖清墨差点要去吃老鼠药为情自杀。

  钱灿灿说肖清墨这个人能力是有的,学业也是可以的,就是容易在女人面前跌倒。钱灿灿说完还看我一眼表示我也是曾经让他跌倒的众多女人之一。

  这个肖清墨,人人尊称“大神”。这位师兄是个才子,当年竞选学生会主席全票当选,又同时身兼学校广播台新闻部文学社三部门首领之位,在学校里面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开始我没考倒数第一的时候他天天捧着一大束花在我们考古系的宿舍楼下唱《刘海砍樵》,后来我从楼上浇了盆冷水让他冷静冷静,他感受到我的冷血无情之后就带着他受伤的心走了。我转系之后,他已经是学校呼风唤雨的神话了。

  肖清墨这个人虽然孬种了一点,但品德还是很高尚的。他没有因为我的冷水而不理我,更没有因为杜芸的背叛而给她穿小鞋,还让别人尽量迁就她,这让钱灿灿很不服气。钱灿灿平时把杜芸照片放在宿舍当箭靶,还给她封了一个很强悍的头衔:“景大十大贱女之首”。

  现在她靠着的那辆车,奥迪A8,还是进口的,一两百万不在话下。这绝对不是我们学校那些小毛头男生能开得起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转多云。”我闲着无聊,不如搅一搅别人的好事。

  杜芸脸上有点尴尬,转头看到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小师妹啊。”她故意把“小师妹”三个字说得很大声。

  “那怎么好意思,我不过就是比你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我顶回去,把饼干咬得嘎吱响。

  “去哪儿?”车里面的人突然问道,那是一个有着成熟男人魅力的声音。

  杜芸马上不理会我,笑着转头道:“清平街。”

  “不顺路。”车子里的男人冷漠地丢给她三个字。

  太简洁了,简洁到杜芸的脸立刻像面瘫一样窘住。我在心里给那个男人鼓掌。

  “这样啊?那不麻烦你了。”杜芸马上得体地走了,路过我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一种报复的快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继续吃我的促销饼干。

  银灰色的奥迪慢慢开到我的面前,车窗半摇下来,只露出他一只眼睛,他依然很简洁地问我:“去哪儿?”

  我把饼干往嘴里一丢:“你不顺路。”

  “上车。”

  “啥?”我一时愣住。

  “我去清平街。”我告诉他。

  “上车。”男人表现出了不耐烦。

  上就上,你横什么横?我还怕你把我卖了不成,薛流苏如今的人生格言是:不贪便宜白不贪,能省一块是一块。我背着包包就上了那辆华丽的奥迪。

  刚才的饼干吃得我口干,我毫不客气地问:“有没有水?”

  他看也没看我说:“有。”他把手伸到后面,我也顺势朝那个方向一伸。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那是一双宽大温暖的手。我赶紧缩回来,不敢看他。

  他把水丢给我,是一瓶矿泉水中的黄金水——依云。

  我端起来就喝了,喝着喝着,突然感觉周围的树木静止了,我意识到车停下来了,我赶紧放下水去看旁边的男人。

  正午一束强烈的阳光照到我们中间,是刺眼的白,男人英俊销魂的脸在树木的背景下还透着淡淡的英伦风,鼻子高而挺,眼睛深邃,皮肤保养得很好,特别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隐隐透着成熟和沧桑。

  他深深地盯着我,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过,像是隔着时光,隔着千山万水,久别重逢的期待和感伤。

  他把手慢慢地伸出来,摸在我的脸上,他的眼睛太妖孽了,能把人的魂给勾走。

  他这个姿势很轻浮,当然我上一个陌生人的车时就应该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小绵羊,但是面对这么帅的男人,我横竖也不吃亏。

  他一把拉过我,由于太用力我半个身子几乎倾倒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脸快要凑到我的脸上,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他手臂用力地拽紧我的胳膊让我动也不能动。他最终松开我的手,刚才激动的表情又恢复正常,他发动车,缓缓地往前开。

  “对不起。”他突然说。

  “没关系。”我居然一点不排斥他的无礼。我为我自己面对帅哥毫无羞耻心的念头感到惭愧。

  “你认识我吗?”他问我,眼睛看着前方,波澜不惊。

  我这才认真地转过头去看他,他有一张冷酷却英俊异常的面孔,并且特别深沉,看上去二十六七,再看他开的这辆车,我应该没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不认识。”我仔细想过之后回答。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前方,像是在想什么,我也老老实实地把水放下,看树木、街道、人在我眼前一个一个掠过,和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有这样一次邂逅,也算没辜负了那么多电视剧的经典情节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我下车前他问我的问题。

  “薛流苏。”作为物物交换,我回答了我的名字。

  7

  推销完饼干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休息,我也没什么精力回宿舍,清平街离家近,走着走着就到家了。

  远远地就看到奶奶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顶着一片青瓦房梁,在昏暗的黄灯下剪纸。

  一年前市区的房子被收回之后,我和妈妈、奶奶三个人就搬来三坊九巷的祖屋里居住,这是明清遗留下来的老房子,悠远古旧,很久没有修葺,夜里刮风,门被吹得啪啪作响,外面野猫撕抓房门的声音都有空旷的回音。

  比起四年前刚刚苏醒,对一切都陌生的我来说,这里的一切早已经让我习惯。

  钱灿灿一度揶揄我,说我是公主变成灰姑娘,人生如同肥皂剧,六年前还是景大人人称颂的跳级天才少女,自从跌落山谷被救起,昏迷两年之后,醒来就变成了一介凡人。十八岁还在缔造神话,二十岁就成为了留级生笑话。最可悲的是居然从富家女变成了负债累累的穷苦女。偶像剧都没有这么狗血。

  可是我如何告诉钱灿灿,对于生活给予的贫穷和变数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我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安可的离开,眼看一个自己曾经那么深爱的人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这是何等的悲伤和绝望。

  奶奶看到我,苍老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颤巍巍地说:“苏苏回来了。”我跑过去,蹲在她跟前,看她剪出一只漂亮的喜鹊。

  妈妈在大厅里揉面,我走过去说:“妈妈,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