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杨睡的很沉,呼吸若有若无,一切现实中事似乎都与他不再有任何瓜葛,远处看去,安然的就像上过妆的尸体。
李丽始终站在一旁,双臂交叉于胸前,不断观察陈杨的变化,一丝一毫都不准备放过。
邱雪乖巧的搬了把椅子,主要将目光集中在陈杨那张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李丽主动问道:“你观察到什么了吗?”
邱雪摇头,说:“那是你的事,活人对我来说超纲了。”
“不在专业范围内,超纲,那要你搬把椅子,像模像样的看了二十分钟。”李丽气急败坏的说。
“那是我的事,要你管啊。”邱雪还是那副很认真的表情。
“满大街都活人,你咋不说超纲?赶紧说!看出什么没有。”
面对李丽赤裸裸的逼问,邱雪将屁股下的椅子正了正,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架黑框眼镜,戴上后竟有种优秀年轻教师的既视感。
“请教还那么横,不合适吧,我现在是在帮你,用所学的专业知识解答超纲题目,起码得先说声谢谢吧,又不是你给我开工资。”
邱雪说的有板有眼,很像那么回事,弄的李丽一阵乏力,只得将端在胸前的双臂放下,压低声音说:“好吧,为了案子,我先谢谢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嗯!这回还差不多。”邱雪不住点头,随即好像忍不住一般大笑起来,弄的椅子咯吱作响。
“你笑什么?”
“我笑啊……”邱雪再次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最后竟没坐稳直接趴到地上。
李丽一开始觉得很诧异,后来感觉到不对,将手枪拽出。如今,整件事对她来说有些邪门,干了三年的刑警,还是第一次。邱雪爱笑,但也不至于笑成这副德行。
银铃般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如莺燕散去。邱雪咳嗽两声,抬起头看向李丽,脸上兀自挂着几滴泪水。“你问我看出什么,现在就告诉你,你俩没有夫妻相!哈哈!”
李丽气极,手里还握着枪,就要申斥邱雪一番。只是觉得最后这声笑不那么自然,甚至有些干瘪,这才看到邱雪那微微挑动的弯眉。
“哎!醒醒了,礼拜五晚上在自家床上都没你睡的香。”
李丽轻踢陈杨大腿,仍然未醒,不得已再次向邱雪求助,似乎面前这位比自己只早出生两个小时的所谓姐姐总有很多点子。
“叫姐姐!”邱雪笑着催促道。
“别闹了,这么热的天,尸体在不处理会出问题。再说,还有个白晶不知所踪,必须马上回去立案。”
李丽真有些着急,邱雪看得出来,于是来到陈杨身旁,俯下身子在耳边轻声说:“女神离你这么近,就不想睁开眼看看嘛!白晶找到了,在外面等你!”
朦胧中,陈杨听到来自心底的呼唤。白晶,同桌两年,虽然谈不到爱,但近乎相同的家庭背景,令陈杨将她刻在心里。
缓缓睁开眼,陈杨仍有些晕,迷迷糊糊说道:“爱妃,是你么?”
邱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这人刚刚死里逃生就如此浮夸,早知道就不听李丽的,睡死算了,男人哪有好饼……
见陈杨转醒,李丽那份担心自然解除,用力踢了一脚,“赶紧起来!装什么死,跟我回局里!”
疼痛有时真可以作为强心剂,吃了这一脚,陈杨的心率骤然飙升,噌一下从地上弹起,动作极其轻盈。
李丽反应够快,伸手将邱雪拉到身后,低声说:“陈杨!”
陈杨正在揉腿,哭丧着脸说:“李警官,下回咱能不能用点温柔的方式,这左一脚右一脚的。”看到李丽脚上的鞋,陈杨更气,“好家伙!这大头皮鞋,别人都在鞋底上钉掌儿,你可好,盯鞋尖上了。”
“我脚还疼呢!”李丽暗自活动脚趾,大拇指传来撕裂样剧痛,不禁咬着牙说道:“好你个陈杨,当年我被分配到这,还觉得屈了材料。现在一看,兰城县卧虎藏龙啊,尤其你,藏得最深。说!你到底是谁?”
陈杨很无奈,感觉腿上的痛有所缓解,这才直起腰,刚想奚落李丽几句,看到对方手里的枪……
“陈警官,咱可别闹,方才是您踢的我,我除了发发牢骚,啥也没干。快把枪收起来,警察的枪口不能对着无辜百姓。”
李丽这才意识到枪还在手里,重新放回,跛着脚围着陈杨转了两圈,又伸手往其身上掐了两把,这才放心,长出一口气,说:“也许是错觉吧!”随即拿起对讲机,“都听着,我是李丽,小张带几个人把尸体运回局里暂存,小刘带人布置警戒线,安装临时电眼,其余人都回局里,等我下一步指示。”
安排好一切,李丽一瘸一点的走在中间,陈杨和邱雪一左一右,并未相搀。
李丽的车停得稍远一点,三人并无交集,各自想着心事。
“请问这位警官,里面怎么了?”
陈杨感觉声音有些耳熟,抬起头,可不是黄伟的父亲,黄伟和另外一年轻男子并排站在来人身后。
李丽看向黄维贤,上下打量一阵,低声说:“抱歉,无可奉告!不要再往里去了,已经拉上警戒线。”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
黄维贤在兰城县也算头面人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碰壁,谁都能给他脸色看,当即就有点挂不住。更何况陈杨也在,是时候让他知道黄家并不是好惹的,知难而退方为俊杰。
“这位警官先别忙着走。”黄维贤说着伸出圆滚滚的手臂,劳力士腕表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金光。“我是黄维贤,江风集团掌舵人,就算是你们关局,也得给我三分薄面。”
“江风?掌舵的?”李丽又仔细看了看黄维贤,“哦!明白了,好好跑你的船,只要不违法,别说关局,就算再大几级也管不着你,更何况我一个刑警队队长。关局给你三分,我给你一毛!”
黄维贤微微眯起双眼,冷笑道:“刑警队队长?不知如何称呼?”
李丽摆了摆手,说:“不忙,敢问这位公子是谁?”
“我儿子,黄伟!”
“哦!有耳闻,一中的佼佼者。”李丽将笑意保持在脸上,话锋却突然一转,“既然是你儿子,就管好喽,在我同事身上扫了多少眼,心里没点数么?让谁记住都好,唯独别让警察记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