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沙漏一般流淌,不变的速度,冥冥中从不迟到的终点渐渐迫近。
陈杨高举手机,所有意识都停留在那根放在接通键的大拇指上。
电话铃声仍不知疲倦的响着,李丽缓慢靠近陈杨,怕一个不慎刺激到这个偏激的大男孩。
“陈杨,跟我冲出去,可以保住这个地方不被发现,敢么?”
李丽的声音很轻,激惹的表情经过一小段疲惫后重燃希望。放下手机,看着李丽,“就这么定了,冲出去!”回过身,看向杨小环,反手推着李丽靠近电梯,眼中带着不舍,说:“妈,这里是安全的,接您也好,陪您也罢,等着我!”
杨小环伸出手,却已经无法阻拦,年轻人离去的身影从未这样果决。
电梯轿厢空间不大,内侧上下两排按钮,上面一排共十个,代表不同的上升速度,下面一排只有一个下降按钮。
“最高速能达到多快?没来得及问杨奶奶。”李丽手指轻放在最高速按钮上,犹豫不决。
“别想那么多,若回去问,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感觉到食指被陈杨有力的手掌按下,李丽下意识靠到陈杨身边。
一秒钟静止,轿厢猛的一颤,下一刻,就如出镗的炮弹般弹射而起,速度瞬间飙升到百公里以上。一百米的距离,紧紧用了三秒。
电梯门打开时,因脑乏痒,视野出现一过性缺损,二人几乎是摸着走出来的,陈杨手中仍紧紧攥着手机,李丽也是枪不离手。
“接通!”
感觉李丽的声音很虚弱,陈杨转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
“李警官,你没事吧。”
“死不了,时间不多,赶紧接通电话,别婆婆妈妈的。”
“是林佩佩打来的。”
“我知道!”李丽捂着小腹,用力咬了咬牙,说:“注意她很久了,没白费功夫。如果她跟这些虫子有关联,接通电话,咱们有可能是安全的。否则你认为咱们有胜算么?血肉之躯比得过钢筋水泥么?”
“喂!我是陈杨。”
“我林佩佩,你小子想干什么?忘了咱俩之间还有账嘛!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找死啊!”
“哪有的事,从没用过手机,突然响起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好多虫子在叫,吓死了!”
李丽跟在陈杨身旁,忍着小腹不断传来的剧痛,勉强直起腰,借助手电筒的光亮,留意周围动向。
明明同之前一般无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有千万只眼睛不断扫射而来。
“咔哒……咔哒……”
熟悉的声音愈发密集,陈杨将身位略作调整,避开那些用尸体铸成的墙壁,同时护住李丽。“想到我了?那就应该派车来接我。”陈杨有意将注意力分散,尽力让语调保持平静。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李丽额头滚落,手机外放中传来李丽略带不耐的声音。
“我还要去接你?好大的谱啊!是你欠我的。赶紧的!我这边的网络都要瘫痪了。”
声音不断在空荡的楼中乱串,突然,李丽以为汗水模糊了视线,墙上手电筒的圆形光斑扭曲了一下。
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并非视线缘故,墙壁真的在动!
这一下非同小可,李丽见势不妙,以极低的声音在陈杨耳边说:“事情超出预料,找路线!冲!”
声音虽小,听在陈杨耳中无异于黑云压顶后的第一声惊雷。
“等我!”
陈杨冲着电话高喊,而后用力甩向对面墙壁。
“还要等多久?你小子可别想赖账!”
林佩佩的声音高亢有力,很快就被一张在墙上张开的嘴吞没。虫尸以手机没入点为圆心,转着圈脱落,干瘪的像残次品的身体轻轻一鼓,便即恢复原样,以极快速度追向陈杨二人。
开始几步,李丽腿脚还算轻快,两米过后,陈杨觉得胳膊一沉,李丽已经萎顿在地上。
“李警官,你怎么了?”陈杨一边用力拉起李丽,一边焦急的喊道。
李丽只顾摇头,把手枪塞到陈杨手中后,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趴在地上穿着粗气,说:“我……不行了……呼……枪!不要轻易……放!”
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陈杨没时间分辨,双臂用力往怀中一带,李丽像只受伤的猫一般,蜷缩在陈杨怀中。
“知道有麻烦还把枪给我,这臭娘们!”
叫骂声被留在身后,陈杨抱着李丽,发疯般往楼另一侧跑。只是刚跑出没几步,后背传来阵阵撕咬声。陈杨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即将被追上。
争相撕咬声转化为真实的剧痛,陈杨感觉整个后半身无一处幸免,甚至能够想象那种血腥至极的场面。
皮肤外翻,鲜血喷洒,一条条肉块在如同钢钳的口器中咀嚼。
疼痛很快转化为麻木,陈杨已经顾不上这些,憋住一口气,胸膛里的肺心就像压榨到极致的发动机,用流动的血液将珍贵的养分传送到肌肉中。
陈杨一鼓作气,狂奔到楼尽头厨房门口。
就在这时,整栋楼再次崩解,无数虫尸骤雨般落下。
陈杨弓起腰护住怀中的李丽,偷眼看土制的灶台还算完成,一瓶高度白姐在左手边,用变墙角放着一盒火柴。
陈杨心中大喜,伸手将酒瓶抄起,直接往额头上砸。
“啪!”
烈酒特有的香辣气息瞬间弥漫整个厨房,陈杨没时间去理会虫子无差别的攻击,再次伸手抓向灶台。
随着火柴入手,陈杨习惯性轻轻晃动,内心的崩溃无以复加。
打开火柴盒,果然只剩下一根。曾经屡试不爽的划火柴技术,如今在一声叹息中折成两半。
李丽重重摔在地上,很快被虫子淹没。
“陈杨,再怎么样也不能被虫子吃掉,开枪杀了我。快!”
李丽叫喊着,却并不能阻止黑压压的虫子不断疯狂涌来。
陈杨紧紧握住枪,保险早被李丽打开,只要扣动扳机,就能结束痛苦。
“啪!”
枪击声划破夜空,惊走一群栖在枝头麻雀,没有任何准备,飞向未知的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