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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


后来我喜欢上了七这个数字,它就像是宿命,我在劫难逃。

——题记

01

深冬的阳光是冰凉的,透着微微的情绪,却又没办法温热。

乔呆在网吧里,脸色苍白,仿佛是夜行生物。

他打开了邮箱,一封信跳了出来。信的署名是晴雪。

乔皱了皱眉,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突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一大片的蓝色。

乔在火车站认识的晴雪。她的眼瞳有微微幽蓝色的光芒,像是盛夏的蓝天,温柔而空寂。

自此以后想到晴雪,便只剩下那种眩晕的蓝色。眩晕来自于他久未见过阳光。

乔是一个简单的人,白衬衣,白开水,上网和学习,他认为的生活平淡无奇。只是一个见过一面却让他觉得在劫难逃。但他是一个理智的人,见不得别人扰乱他的一切。

说是认识晴雪,也不过谈过几句,留下了一个邮箱,便各在南北,天隔一方。晴雪说给他写信,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当真。

晴雪说她并没喜欢与别人聊天,所以她从来不会用聊天软件,只是留一个邮箱给别人写信。但她只会写七封信。因为她相信七是个宿命,她逃不开。

那些话乔是从来不会信,或许是他就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乔,我现在在北京。这里仿佛在下一场永远不会完结的雪,苍茫又悲伤的感觉在天地间席卷,有时候我会觉得窒息。可是,我不喜欢雪,我喜欢雨。喜欢雨落在巨大车窗上,破碎,缓慢,像一个暴躁无法控制情绪的人。

北京,在我的印象是一个有着温暖的琉璃瓦房的城市,它有如裂帛般的阳光,有如古典女子的气质。这是我选择在这里读大学的原因,可是现在这个愿望似乎碎得很厉害。我有想离开的冲动。”

乔渐渐觉得他的生活变了样子,晴雪突如其来闯进了他平静的生活,他现在每天多了一个习惯,喜欢打开邮箱,看是否有信的到来。但是乔不会写回信,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人,没有说话的****,常常在与别人聊天的时候感觉惊慌失措。

02

图书馆隔离了冬天的气息,像是里面藏了一个伪装的夏天。乔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喜欢真实的感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乔在图书馆二楼看见了轻兰,她占据了他平时读书的位置,一处墙角。墙角会给乔一种安全感。

轻兰穿着绿色的衣服,那是一种仿佛在墙角生长的幽绿色的苔藓,蔓延着潮湿的味道。

轻兰对着乔打招呼,乔走了过去。

轻兰是乔的同学,却不同于晴雪,一个天真阳光的女孩,在她身边你会不自觉地觉得温暖,仿佛阳光照进了深幽的隧道。晴雪却像一个在暗河里的黑暗精灵,美丽致命。

乔觉得自己应该喜欢轻兰这样子的女孩,却又被晴雪吸引。

你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会不停地给你写信吗?

轻兰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如果有的话,或许她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轻兰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临近夜晚,乔离开了图书馆。他去了网吧,打开邮箱,看见了晴雪的第二封信。

“乔,这是我与我男朋友桓分手的第七天,他没有来找我,就像是一场无声无息的风,就这么消融在我的世界里。七天的时光,他已经不爱我了。因为七是我的宿命,任何事情过了七天,便无关我的事情了。我被遗弃在荒野中,好像看见了沙漠中的月亮,荒凉而又孤独。

北京的雪好像停了,我在公交车上度过了一个下午。我看见巨大的玻璃窗上的残雪,它们凝成了冰,我试着擦拭它们,它们却无动于衷。就像我失恋了,全世界也都无动于衷。我又能有什么不该的情绪?

我下车的时候,对面是一个幼儿园,我看见那些小孩子跟着父母回家,而我却不知道去哪儿。目的是迷茫的,我也是迷茫的。”

03

乔在的城市不会下雪,因为这里是南方。这个城市的气息是庸俗而低迷的,像是旧世纪的上海,精致的外表下,隐藏着未知。

夜色下的城市,万家灯火好像是华丽的游轮。乔坐在公交车里,外面下着雨。他是不喜欢雨的,他喜欢雪,却从来没有看过一场雪。这点与晴雪截然相反。

南方如雾般的烟雨泼洒下来,落在了巨大的车窗上,看着雨滴破碎缓慢的流走,乔想起了晴雪。他觉得有种莫名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那种微疼的情绪。

乔下了车,顶着雨进入了一家网吧。

“乔,三月是书上说的草长莺飞的季节,但黄历上说忌出行。

上午我一个人出了校园,北京依旧是那样的白雪世界,只是令人欣喜的是白雪正在散去,或许不久便会消失。

中午我回到了学校,把那本黄历撕碎,因为它说得不对。

下午我在校园看见了一对情侣,一个是我喜欢的人。然后我去了酒吧,喝了很多酒,就像一条摇晃的鱼,脑海里充斥着持续不断的眩晕。”

04

学校的草坪散发着亮绿色,冬天在渐次消失。乔躺在了草坪上,眼睛不由自主的看见了浅蓝色的天,不是夏天那种空灵的蓝色,略带一些沉重,一如江南那种墨色。

轻兰在园内的亭中练习着吉他,这是乔不曾想到的。乔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轻兰,只是现在明白自己喜欢的只是吉他。

吉他比不上古琴的轻灵,多了金属的味道。只是乔觉得喜欢,原因不明。

乔的视线突然间微微明亮了一些,或许是错觉。乔看见了轻兰明媚的笑容。

怎么在想那位给你写信的女孩啊?

你不练吉他了吗?乔回避了她的问题。

休息一会儿。

哦。然后乔不在说话。

或许是觉得气氛沉闷,轻兰又回到亭中,开始了练习。只是当她回过头时,乔已经不见了身影。

乔去了网吧,又一次看见了晴雪的信。

“乔,以前总是觉得讨厌父母,老是想着离家出走,但四月我开始想念他们。我总是梦到他们温暖的笑容,以及低声斥喝时的心疼。

四月十六日,北京下了第一场雨。我在雨中淋了一天,然后自己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其实我是很害怕医院苍白的墙以及难闻的药水味道。在医院听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觉得害怕,或许某一天我死去,没有人会觉得悲伤。”

05

第五封信来得格外仓促,是在第四封信的第二天早上。乔觉得意外,他已经习惯了半月收信。

点开信,入目的依旧是一片蓝色,蓝色的字体透着一种优雅。

“乔,我觉得孤独,冰冷与黑暗侵蚀了我的身体。想大声尖叫,却又沉默立在黑暗之中。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九点。九是桓最喜欢的数字,曾经有一个人问他一个问题,叫他随意说一个数字,他说了九,那个人告诉他这代表他想拥有九个好友。九为极数,他说他喜欢九。而我却很讨厌,因为我太自私,想把他囚禁,就像鸟一样,只有我一个人。最后鸟飞走了。

最近我开始考虑我的未来,桓是一个相信未来的人,而我以前信,现在却不信。放弃了父母让我读书的宿命,我觉得我自己该做一下决定。不管以后后悔或者不后悔,但至少我现在不会后悔。”

06

昏暗的网吧里,有一种令人呕吐的烟味。乔坐在角落里用心的在键盘上敲着字,这是他第一次写回信。

“或许我们都可以在自己的范围里选择一次,像阳光一般自由。没有人可以囚禁我们,一切都只是我们自欺欺人,是自己将自己囚禁。我一直相信梦想是闪闪发光的,平凡的人也有不平凡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该受别人摆布。”

乔点下发送,十分钟后晴雪发来信件。

“你说得对。”

乔关掉电脑,离开了网吧。顿时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远离了他,空气中有温凉的风。

五月,天气渐次炎热,夏天的气息开始弥漫在空气中。

乔收到了晴雪的第六封信。

“乔,我已经决定离开北京,前往贵州。我要教那些孩子画画,这个我深爱了很久的画画。我想我是喜欢小孩的,我想也只有小孩的单纯可爱可以治疗我心中的伤痕,才可以让我觉得生活是有意义的。而不是沦落悲伤之下。

这是第六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没有人知道当我决定不写第七封信心底有多喜悦。我觉得我打破了宿命。

乔。谢谢你。再见。”

乔顿时觉得失去了力气,他在电脑邮箱回复打出了一行字。

“后来我喜欢上了七这个数字,它就像是宿命,我知道我在劫难逃。”

然后乔删掉了这句话,离开了网吧。

所有的一切变成了空白,晴雪这两个字变成无意义的文字消失在乔的记忆里。乔依旧是衬衣,白水,上网,学习,简单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