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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陆文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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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嚷着要过渡,却发现渡船里没人,便有人道,“咱们去叫老七来,不管多少钱老子都要过去,老子有的是钱!”

  有人附和道,“不错,过去若能见着冉公子,也好讨教几招。”

  又有人道,“冉公子必是入山寻梦幽去了,咱们寻不到,冉公子却能,咱们寻着冉公子,指不定也能寻着梦幽!”

  “好小子,就你能说,你去请老七来!”

  “不不不,老七见过冉公子,他沾了光,架子大,还是裘大侠你去。”

  这小子是襄阳人氏,年纪二十五六,是个活宝,人送外号“话多郎”。

  裘大侠却推让道,“裘某哪里有本事。”

  “哎,裘大侠这话说的,”话多郎摆了摆手,转身向众人道,“我来问一句,谁人不知大郭派裘天正裘掌门裘大侠的威名?”

  自是无人说不知,都说着裘掌门当之无愧之类的话。

  话多郎嘿嘿又笑道,“裘大侠,听到了吧?这里就数裘大侠面子大,裘大侠出马,老七不敢不来。”

  裘天正怎又不知眼前这帮人心里的算计,不过是一个个都担心去请老七的这遭,冉惊鸿就从山里出来了。

  裘天正咳了一下,推辞道,“裘某哪有什么威名,都是列位抬爱,而且就算裘某面子大,也撑不了大场面,说到底老七他又不做裘某的生意。依裘某看来,还是话多郎合适。”

  话多郎即道,“这怎么说?”

  裘天正笑道,“众所周知,那些愿意渡江入山之人,以揽胜猎奇者及文人骚客居多,你话多郎口舌如簧,能为老七招揽顾客,老七自不敢跟你摆谱,所以你去最合适。”

  然而众人互相推让,没有一个爽快的。

  “我去吧。”

  这时突然有人毛遂自荐,众人不由得一讶,循声看去,却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襄阳城大名鼎鼎的文士陆文松。

  陆文松字秉正,乃襄阳诗派领军人物,与汉阳“舟子隐”顾风裳齐名,并称“松风”,汉阳襄阳相隔不远,二人却似未有往来。

  “秉正兄。”此时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向陆文松客套,“能把你吹来,这阵风当真强劲。”

  陆文松笑道,“子虚兄客气了。”

  子虚却连连摆手道,“当真没有客气,秉正兄在此少待,小弟去请那渡船老七。”

  裘天正等江湖豪士最不喜此等文人客套,此时爱理不理,自顾望着对岸,子虚言罢假装要走,陆文松悠悠笑道,“如此谢过子虚兄。”

  子虚脸色尴尬,笑道,“小事小事,不足挂齿。”

  陆文松稍稍一揖,也望向对岸。

  裘天正见子虚走了,便与陆文松笑道,“陆学士,你来做甚?”

  陆文松道,“观眼前景。”

  裘天正没趣道,“大水滔滔,有何可观?”

  陆文松悠然道,“陆某自有妙趣。”

  裘天正哼哼笑道,“自是如此,我等江湖草莽,无有陆学士此等境界。据传冉公子翩翩公子,想必与陆学士更能投缘。”

  陆文松却道,“裘掌门抬举了,陆某受之有愧。只是对面山里,确有冉公子么?”

  裘天正道,“想必是有的。”

  话说到此,突然从后头传来一阵锣鼓,随即有人大喊,“杜大人到!”

  众人转身去看,个个惊讶。

  杜略乃襄阳郡守,众人见他上来,齐齐施礼,口称“杜大人”,杜略一一笑纳,却径直来到陆文松跟前,拱拱手道,“陆学士,杜某有礼了。”

  陆文松回了礼,杜略与陆文松寒暄数语,转入正题道,“杜某亦是闻风而来,据说对面山中来了位贵客,陆学士,是真是假,你以为如何?”

  陆文松道,“杜太守亲来,想必不能是假。”

  杜略好名,众所周知,此时听闻有名士入襄,他自不肯放过,如今摆驾亲临渡口,必是琢磨过冉惊鸿的性格——稍有闪失,便是失之交臂。

  陆文松之言有几分恭维,引得杜略哈哈大笑,“陆学士,杜某确实是闻风而来,然是真是假,把摆渡的老七叫来一问,便得分晓。”

  杜略随即命人去叫老七。

  被派去叫老七的人在半路恰好碰到往回走的子虚,子虚看见官差,即上前笑道,“两位官差小哥,何事到此呀?”

  官差甲,“大人命我等前去传老七面见。”

  “哪个大人?”

  “郡守大人!”

  子虚闻言一愣,哎呀一声,拉住官差道,“可不巧了,两位小哥,方才在下已去过老七家里一趟,只有三个毛孩出来应人,说是老七去打渔去了。”

  官差甲道,“那如何是好?”

  子虚笑道,“沿河上走,必能寻到。”

  两个官差闻言相视一眼,道,“走,我们回去禀告大人。”

  子虚连连称好,心里却道,“连杜大人也来了,那必是冉公子无疑了。啧啧,也不知那冉公子究竟是何神人,怎就名动天下了呢?斗酒夺帅,不过江湖之事,缘何连杜大人也跟着趋之若鹜?不过据说冉公子曾面见过相爷,还在相爷面前威风过,想必不是简单人物…有趣有趣。”

  三人回到渡口,把事情说明,杜略即又命人沿河上寻,被派出去的官差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把老七扭来。

  杜略见状喝道,“快将人放开,缘何如此粗鲁,吓到孩子?”

  官差连忙放手,低头退下。

  阿舒阿宣见父亲被放开,都松了一口气,但渡口人满为患,而且郡守大人也在跟前,如此阵仗,父子三人还是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喘气。

  老七暗暗苦道,“莫不成那是不义之财?”

  杜略见老七被吓得愣愣地,上前缓和,笑道,“你就是老七?”

  “正是草民,”老七应了一句,随即拉了拉身旁的两个孩子,跪下道,“草民袁七,拜见大人。”

  “诶!”杜略微微摇了摇头,将袁七拉起来道,“起来起来,非在朝堂之上,无须行此大礼。老七,本府听闻你于昨日开渡,渡了一位公子过江,可有此事?”

  袁七道,“回大人,确有此事。”

  “哦?”杜略眉毛一扬,开心道,“那他姓甚名谁?如何样貌?”

  老七目中余光一瞥,正瞧见卖大饼的货郎,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才恭敬答道,“回大人的话,那人自称冉惊鸿,虽不知是不是那位名公子冉惊鸿,但他身长八尺,相貌俊雅,十分可观。彼时风雨大作,冉公子却是稳坐于船中,悠然自得,处之泰然。”

  大郎听了袁七的话,心中十分气愤,暗道,“这老七,连我也瞒,明明见过冉公子,竟说甚么‘带着个纱帽’,那是我见着冉公子之时的样子!”

  杜略点点头,道,“你现在渡本府过去。”袁七闻言十分为难,杜略不解道,“是有何困难么?”即又似明白了,吩咐道,“掌书记,记:鹿门渡口舟子袁七,渡襄阳郡守过江,赏银十两。”

  袁七闻言慌道,“大人,您误会了。草民所为难者,乃河水猛涨,实在不敢冒险渡大人过去。”

  杜略好名,自是惜命,望望茫茫河水,又看了看袁七的小船,道,“原是为此。那你说该如何过江,若有法子,本府依旧赏你十两银子。”

  袁七即道,“汉江大舟,可以杭之。”

  杜略闻计大喜,即命人准备大舟,因时至午后,舟不能速至,杜略限令翌日清晨事毕,随后摆驾回府。

  其余江湖众人也在日入前后陆续散去,大郎待人群散了,便将袁七拉到一旁埋怨,袁七嘿嘿笑着,应付过去,心底松了一口气。

  前面被派去寻袁七的两个官差此时走不得,奉命留下轮更,监督备舟。监督令则另有其人,是杜略帐下的一名卒史,名唤解补剑。

  此时河岸上除了留守监督备舟的解补剑和两名官差,还有一人。

  此人背着手,端立不语,神态肃然。

  日入鸟归巢,树头啼鸣喳喳,此等景,在外人看来,稀松平常,但在端立河岸者心内,则是“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解补剑见天色已晚,上前道,“陆学士,您不回么?”

  原来此人是陆文松。

  陆文松闻身后有声,回身笑道,“解卒史,陆某今晚欲在此借宿一宿,可否?”

  解补剑闻言即笑道,“陆学士快莫拿小人逗笑了。”

  陆文松认真道,“解卒史,陆某并未说笑。”

  “这…”出乎意料之外,解补剑不由得微微一讶,顿了一下才道,“陆学士可有事先知会府上诸人?”

  陆文松,“陆某已命书童回去报知了。”

  解补剑知陆文松心意已决,便道,“夜宿营帐,可比不得陆学士府上,陆学士…”

  未等解补剑把话说完,陆文松即伸手一拦,笑道,“解卒史不必为陆某担忧,卒史只管做自己的事,陆某困时有卧眠之地即可。”

  解补剑抱拳一揖道,“那便委屈陆学士了。”

  陆文松笑了笑,回了一揖,转身又望向对岸。

  时过不久,袁七带着大儿阿舒备上酒菜,并与陆文松道,“陆学士是文雅之士,还劳烦移驾寒舍用餐。”

  解补剑接道,“袁老七此话实在,我等是粗人,没个吃相的,免不了搅扰了陆学士的食欲。”

  陆文松摇摇手笑道,“解卒史多虑了,陆某随遇而安。”

  陆文松既发话,解补剑乐道,“那陆学士,请了!”

  “请。”

  袁七此时尴尬道,“那还须添副碗筷。”

  阿舒却道,“父亲,碗筷已备足了,还是您吩咐孩儿的。”

  阿舒一面圆场,一面麻利地摆好碗筷,不多不少,正是四副,袁七愣了一下,连忙又将酒菜一一摆上,罢了告辞道,“陆学士,解卒史,两位差爷,慢用,草民先行告退。”

  解补剑谢道,“多谢,慢走。”

  袁七和阿舒退下,两个官差倒是不敢贸然上前用餐,解补剑便道,“今晚都不必分出你我,你们两个也凑在一块吃了罢。”

  解补剑命那两人入座,又为陆文松斟了一杯酒,笑道,“小人果真是想不到,今日来此之人颇众,现在却唯有陆学士坚持如斯。”

  陆文松打趣道,“陆某向来胆小,是故有所惊恐,怕那机会稍纵即逝。”

  解补剑道,“冉公子来历神玄,一夕间名响天下,自是引人好奇,欲与之见上一面。但如陆学士这般恳切的,小人也是好奇。”

  陆文松道,“解卒史不必好奇,陆某如此,也许仅仅是爱此机缘,并无其他。”

  解补剑忽道,“陆学士以为必能一会么?”

  陆文松闻声动作一滞,良久才道,“见与不见,亦是随缘。”

  解补剑赞道,“陆学士真旷达人。”

  陆文松亦道,“解卒史亦真性情。”

  两人淡淡而谈,不觉进餐已毕,解补剑离席道,“今番小人得与陆学士聚饮,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无奈公务缠身,只能到此了。”

  陆文松道,“来日方长,请了。”

  解补剑也说了一声“请”,即回到自己的岗位。

  是夜郡衙官兵赶备大舟,并无它事。

  陆文松站到稍远处,一宿无话,心中唯有数句感慨:十三年从前,到如今,容颜衰改。几度风来,几度雨往,故心人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