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220公路中段汇集着一个个围成椭圆形的难民营地,营地的中间那散发着熊熊火焰的篝火盆从南到北连接在一起就像是一头绵绵不绝的火龙图纹。
公路的最北段摆放着左右两道由硬木板和铁丝网钉起来的简陋铁栅栏,满是金属倒钩的铁丝网上还黏着些许腐臭的肉糜,在上面有三两只青头大蝇嗡嗡地飞舞着,那是两个小时前三头面目狰狞的丧尸闯入后撮伤的。
漆黑的暮色下有朵朵乌云就像是一头头深海里的蓝鲸一样游荡过广阔的夜空,高悬在夜空里的皎洁月光时隐时现地落在低矮的树梢上。视线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森迷雾就像是剧场舞台上高高落下的帘幕一样,只有李进一个人落寞地蹲在马路上,手里拿着一根尖尖的毛白杨枝干百无聊赖地对着镀金篝火盆里的灰炭左捅右捅。
有的时候他会想,其实眼前的这些雾气是个十分神奇的东西,世界上绝对没有一种材料可以完全地吸收掉周围的光线让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里,如果能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把它们装起来然后往里面放进几只飞舞灵动的萤火虫,他就可以用荧光笔在上面写上“夏日的夜”这个名字来收获柔柔那糯糯的欢喜了。
“今夕何夕,明月应多情。花根花落,千千结结我们永不见……”一曲悠远凄冷的歌声从迷雾中响起就像是一道粉红的微光透过这漫漫长夜悄然地打在了一个人的昏暗舞台上,也打在了李进那无所适从的心房里。
“南南,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李进恍惚之间好像在迷雾丛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伴随着清冷寂寥的月光路款款而来。
两边的浓浓鬼雾涌动着就像地宫的通道一样被劈开,圆月之下那道朦胧摇曳的身影伴着歌声的节奏就像是从老相框里跌落的照片一样在滴滴泪水的洗刷下逐渐地变得清晰,弯曲的轮廓那是一位抱膝而坐的俏丽妇人。
粉黛微浓香腮雪,绿莺流转在那一对桃花美目之间,有点点的秋韵含。从冷水云间的薄薄浓雾中走来是那颔首低眉的小模样就像梧桐树下的涟涟秋水,让李进翻弄烟火的双手骤然悬停在镀金火盆之上在不住地颤抖着。
他的眼睛从清澈到迷蒙,记忆里的思绪如同火中蝴蝶般肆意地翻飞抚动着周围那淡淡的冷幕。当年南南就是穿着粉色的和服插着一根步摇金钗漫步娇笑地走到他的面前,情人湖畔的倒影是少女那姿容清减。谁能想到如今娟秀红潮,一朵香花遂已嫁做商人妇。
李进猝然起身,跌跌撞撞地靠在血肉模糊的铁栅栏前想要伸进迷雾里抓住那道朦胧的幻影,可惜舞袖阑珊,那里的月光路、情人影就像是水中捞月一样散作诸多粉色泡影。最后他只能双手掩面,不甘心地跪倒在地上像是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繁花莺啼旧梦寒,苍凉如水月满怀。没有人知道世间有多少的苦滋味,只留下那一抹伤心化不开。我当时要是再勇敢一点把那个吃人怪物给拦下,也许现在柔柔还有那个最烦人唠叨的妈妈而不是这个懦弱无能的爸爸。
随着脑海里那血淋淋的尸体在不断地被他回放,李进颤抖的双手无助地支起身子,他挣扎着昏涨的脑袋扎进了满是倒钩刺的铁丝网中就像是一只落入荆棘丛中的滴血夜莺一样吐泣着哀怨的泪水。
铁勒荆棘中李进的鲜血渐渐地浸满衣襟,如若双眼无神落入那悲哀之门就只能咽下这虚度之果,他无言地仰视苍穹。
鬼蜮中的浓浓迷雾化作一条黑色的触手悄然地越过简陋的铁栅栏直扑到李进的面门,突然间地表有一道金色的佛光升起,点点金色的涟漪凝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堪堪地挡住了这几欲狂暴的鬼蜮触手。
在几次冲击未果的情况下,漆黑的触手谨慎地缓缓地后退像是一条阴冷的斑纹毒蛇一样,躲回了幽深黑暗的迷雾丛林里去。
幽幽凄冷的歌声反而伴随着微微沙哑的女声化作更加高亢的鬼蜮魔音不断地刺激着李进的耳膜,此时李进的脑海里幻象丛生,那诡异迷情的绯色气息直入他痛苦的心扉就像是重现过去那一场场水乳交融的男女之欢一样在不断地诱惑着李进那薄弱虚弱的潜意识。
迷雾里的存在似乎嫌弃引诱的力度不够,一团粉色的气体突然从漆黑的迷雾里喷射出来直接打在了李进时而清明时而挣扎的眼前。没过几分钟,李进的脸颊就像是被一层粉色的薄纱给覆盖住了一样,如无必要他应该是跌进了虚幻世界构造出来的情欲当中了。
此时的李进躺在铁栅栏后面,有陶醉和迷茫这两种复杂的神情交织在脸上。幽怨的歌声就像是一双妩媚的手臂勾搭在他的下巴上,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挣扎着站起身来。阑珊步伐戚戚,李进的嘴里喃喃地就像是丢失了自己的灵魂一样随意地踢翻脚边的镀金火盆:“南南,是你吗?如果是你的话,就别走,别走。”
“南南,你一个人在那边一定很寂寞吧,我这就过来陪你。”
“南南……”
铁栅栏后面笼罩着漆黑的迷雾,消失的月光路重新展开就像张开一对拥抱的双臂等待着李进的到来。周遭阴冷的晚风中隐隐地传来娇俏少女她银铃般的轻笑,如磨如烟还带着点得意的小骄傲,而地面上残缺了一角的微型佛印在沾染到李进的鲜血后就开始不停地闪烁着金色的佛光,微微的光亮是想要向外传递着求救的信号。
几千米外的军绿色工程帐篷里,刚跟楚骁他们聊完天的永戒大师手腕上的零苓念珠突然裂开成四瓣,在念珠破碎之后永戒大师的脸色骤变。只见他“蹭”地从折叠椅上站起身来,须发微张地失声说道:“贫僧布下的佛印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