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鬼拖着水气凝聚的鬼体游走在黑市的情报交易酒馆里。他歪歪曲曲地用念力把一小杯阴冷的血酒缠绕在水气手臂上,然后高傲得像是只孔雀似的四处和一些生活落魄的低级鬼怪窃窃鬼语。他们没有一点顾忌,反而还时不时地一起发出冷冷的怪笑。
一缕缕蓝色的阴水之气从他的口中散溢到他那被水泡烂的头颅上,两只黑眼的婴怪眯眯地抱着他的脑袋吮吸着多余的阴水之气。不一会功夫,溺水鬼周围聚集了一大批对Ｓ市情况好奇的精怪。
吧台座椅上坐着一只被打了补丁的洋装布娃娃,只见她双眼泛着红色的冷光,把眼前的一小杯特制橙汁小口小口地喝尽。洋装布娃娃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红帽,细细密密的针线缝住了她的小嘴。
她被封住的嘴巴意外地发出了一连串又尖又细的鬼语,让站在她身后的一只臃肿体壮的高大尸怪就像恭谨的女王侍卫一般微微地弯下油腻的肚腩腰,耐心地倾听自己领主的呼唤。
同样在远角的吧台,两位头戴五彩玛瑙头巾的婆罗门祭祀面对面地相互低语,他们周遭怀抱着一股奇异的咒力。信仰金光里潜藏着的印度古梵文字组成一片无声真空环绕在他们的周围,毗湿努的力量隔绝了一切不怀好意的窥探。
黑市酒馆的上层包厢里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三眼男子透过反向玻璃自上而下打量着底下的众人,就像一位不留痕迹的局外人一般看着芸芸众生。这时一团黑雾从空中突兀出现,黑雾弥散一会儿之后化作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年,如果他的眉间没有一道丑陋的伤疤的话一定会被不少贵妇追逐。
“店长,消息已经按照客户的要求散出去了,至于最后会有多少鬼怪会去就不是我们负责的区域了。”少年摸了摸眉间的伤疤,心有余悸地问道:“店长,没有经过上级情报所的批准,您这样做是不是有违情报所的规定?”
“哦,那小吴你说说看我们哪里有违规定?情报所的宗旨是一切为情报服务,为客户服务,为中立服务。我在背后推他一把也是客户客户的要求,他在我这里投了十万冥币,我总不能这点优惠都没有吧。”三眼男子眉间的竖眼一睁一闭,好像从空气中接触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似的在不停地催促他什么:“小吴,风信子带来了远方那香甜的鲜血味道。不是活人刚死时那种从动脉里喷涌而出的热血,而是那种像用上好的活泥密封好,在地窖里存放了几十年之后拿出来的陈年老酒,那第一口的酒头,让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酒香。”
“我有预感,S市有人创造出了一道美味血腥的大餐,你看就连酒馆里的那些恶鬼都按耐不住了。我们现在去S市一定可以收获到一条价值连城的情报,就像之前杭州那次一样。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回到杭城。”
少年无奈地挠了挠头说道:“店长,上周杭州大乱斗那次您也是这么说。可是结果呢?其他人学鸵鸟钻到地下,就我们两个傻傻地往南京军区的枪口上撞。好不容易总局把我和你送到这个地级市里的一处小黑市里避避风头。您这次要是再搞砸的话,我们就该到新疆喀什大沙漠里吃沙子了。”
三眼男子脸上流落出尴尬的神情,玩笑似地作势要打:“你小子叽叽歪歪地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这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我还能让他溜走不成。”
三眼男子脸上的三只眼假装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三眼,毫无恶意的瞪眼在少年看来反而有点蠢萌蠢萌的:“至于上次的失误,店长我总结了一下,那是……额,那是有原因的!老掌柜曾经教导过我们,没有经历过失败的情报贩子不是一个伟大的情报贩子。你想,世人都说等你年轻人将来功臣身退了之后就会明白,从失败中领悟的人生哲理才是宝贵的财富。”
“是,是,是。您老有原因的。”少年捂着嘴低笑道,随着一阵风吹过他的身形散开,化作四散的黑雾消失在包厢中。
南京市的标志性建筑侵华日军大屠杀纪念馆,纪念馆的遗骨陈列室里,怨主饶有兴致地隔着玻璃窗打量着陈列柜子里的革命烈士遗骨。周围来来回回参观的游客从他的身边走过却几乎无人发现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台展示柜前几个小时没有动过。
怨主低着头,低垂的眼帘里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他看着柜子里那被白布包裹着的几块破碎的腿骨,细细密密的破裂骨纹让他长久地发愣。上个世纪初从黄埔军校开始他那铁血百战的一生像是被老旧放映机里的流片播放似的地一一浮现在脑海里。狼烟起,江山北望。龙卷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他至今还,还记得陆军军官党校新生开学的第一天,在青春昂扬的实木房舍里,党国的一位老革命家忘情地吹着口琴给他们伴奏:“莘莘学子,亲爱精诚,三民主义,是我革命先声。革命英雄,国民先锋,再接再厉,继续先烈成功。同学同道,乐遵教导,终始生死,毋忘今日本校。以血洒花,以校作家,卧薪尝胆,努力建设中华。”
至今他的脑海里还能想起那些青春稚嫩的声音,一个个的被那漫天战火覆盖,直到那一年八八师全旅在南京雨花台上与敌共赴,一战之下英魂尽散。四零年的中原大地满目疮痍,他从阴暗的地底中苏醒,漫天的雷霆宣告着大殖民时代以来世界上第一个鬼神的诞生,一个背负起了三十万军民怨气的男人。封号-怨主,怨气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