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说不清楚。现在就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好想的?毒男已经认出了我,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弄得一团糟。如何收拾这残局,恐怕也够我和毒男头疼的了。不知道颜陌楠在阴曹地府会不会气得跳上来找我算账。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拖着还未愈合的伤口秘密潜逃。古常枫护送我和怡皇子离开,柳云扬已经派人向林将军报信,情况紧急也未来得及精心安排,就匆匆离开。古常枫问我觉得哪里安全,这个时候我只想得到一个去处,那就是昔日的荟蔚宫。他听了我这答案只是一笑,大概是未想到那个地方在我心里会有如此地位吧。
怡儿一直憋着嘴不说话,他娘的仇要他淡忘绝对不可能,但看到他小小年纪便愁眉的神色不禁怜惜心疼。我将他揽在怀里,他突然哭得一塌糊涂,满口叫着姑姑、姑姑。我拍着他的头眼泪跟着掉下来,怡儿跟我没有关系,也只与我认识一日,可是我喜欢他心疼他担心他。颜陌楠当初若是认真看过这孩子的眼,她会下得了狠心跟太子争夺天下么?
到底有多少人在仇恨面前丧了心志?
天下对颜陌楠真的这么重要么?
事情渐渐明了。柳丞相要天下是为了报复颜家,报复颜家君主夺走他此生至爱。那颜陌楠呢?周颐然呢?他们想要天下是为什么?野心?天下真这么重要么?
我掀开帘子,在古常枫背后轻声说道,“带我去找一个人。”
“谁?”
“颜陌楠与柳尘封的师傅。”
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之后重重地点头。或许是我现在的容貌总能让他以为是颜陌楠,所以也就不跟我计较了。
他告诉我,颜陌楠与柳尘封的师傅原本只是一个茶商,但他做茶的功夫里掺和着高深的内力,所以茶香天下独一无二,因此受人赏识举荐给了柳丞相。这位师傅姓徐,大家都叫他徐陵,但古常枫认为他隐藏了真实姓名,毕竟练蛊之事可不是一个平常习武人可做到的。荟蔚宫练蛊,练的是毒蛊,只用于杀人而不用于控制人,所以徐陵对颜陌楠下的蛊毒男是解不了的。颜陌楠本身武艺微浅与她急于求成有关,而那情蛊究竟为何而下却是个谜。徐陵在颜陌楠登基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恐怕是怕被她查出体内有情蛊之事而逼徐陵去蛊,并且杀掉他所以躲起来了。
不过,自颜陌楠中毒以后,也就是我穿越到她身上之时,柳尘封曾担心受情蛊牵连,暗中寻过徐陵一次,这才败露了徐陵的去处。要问毒男为什么留心这事,他只是稀里糊涂地傻笑,说我召他进宫时跟他说的话把他给问懵了,所以才开始留意颜陌楠的事,包括她曾经的事。
没想到,毒男傻笑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怡儿瞧着我们,有些疑惑,“姑姑,这位驾车的哥哥是你什么人啊?”
我一愣,叫什么哥哥啊,毒男看起来很年轻么?我瞧着他的侧脸,是比他以前死板着脸的样子要柔和多了,叫哥哥也不为过。但是我仍旧冷声说道,“怡儿,要将古将军叔叔。”
“哦,”怡儿点着头,“我以为古将军也是我姑父。”
哄!
我脑子都要炸了!叫姑父没关系,我一点儿都不在意,问题是颜陌楠的身份不允许啊,古常枫又不是她宫里的男子。再加上怡儿说的那个“也”字,叫过柳尘封所以就只能对我的毒男用“也”了。我这心里听了都不好受,毒男会不介意么?以前为着二少爷的事,他险些还以为我移情别恋了呢!
还好毒男只是一笑,笑得微浅,不露痕迹平淡得很,不过倒是没生气的样子。我就怕他生气,转身不要我了。虽说嘴上说着愿意舍弃他,成全他与紫瑶,但这心里如何都放不下。
马车行至一个小作坊便停了下来,古常枫指着前面的草棚子说,“徐陵就在这里,不过已经不做功夫茶了,雇了些人就产些普通的茶叶,给这山上茶商的帮忙,只做些管理的事儿,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徐陵还真忍得住,这般能屈能伸,怕不是也在等颜陌楠死后重出江湖吧?
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便有打杂的伙计过来问,“两位是不是想办货?小人这里只是作坊,两位要是想办货得上山……”
古常枫道,“我们不是来办货,是来找人的。请你们这里管事的出来吧。”
“您说徐爷?可不巧了,他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看……”
小伙计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莫不是徐陵早知道我要来这里,躲着不敢见我吧。
我扯着嗓子喊道,“徐陵,我知道你在,出来吧。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找你了。”
“莫。主子不可失了身份!”徐陵从马车后面走过来,那小伙计一低头,道,“徐爷,您回来了。”
徐陵一挥手,道,“去吧。”
我仔细看了看徐陵,只有一脸拉擦胡子和黝黑的皮肤,看不出有什么大能耐,但却知道这种真人不漏相的人厉害得很,我还得防着他。
“主子找我?”
我这才想,他刚从马车后走上来,指不定从上山起就一直跟在后面,小伙计就是看见了他才说了谎话。他知道我要来,早候着了。可万一他给柳丞相报了信儿,那我岂不是完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该先把怡儿安置好了再来啊?
我将车帘子紧紧拽住,挡住怡皇子不让他被任何人瞧见,故作镇定地对徐陵说道,“我找你还有其他的事么?师傅还是别跟我装糊涂了。”
徐陵愣住,“主子可从不曾叫过我师傅,看来这次我若不跟主子交代清楚,主子不会罢休。”
早说嘛,你以为我想叫你这声师傅啊?让你占了便宜,居然还用这般讽刺的口气跟我说话!我忍着气说道,“那就请师傅将情蛊的事跟我讲明吧。”
徐陵冷笑,“没有清除的方法。情蛊这东西本就只对有情之人管用,若主子断了对柳尘封的情恋,自然可以解除,不管柳尘封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受心疼之苦。”
意思就是说,我心疼是因为我对柳尘封有感情了?徐陵这话也太,太让人吃惊了吧!古常枫突然紧紧握住我的手,对徐陵说道,“自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徐师傅了。我们走!”古常枫立刻驾马离开,我险些没坐稳,径直倒在他身上。他松开手揽住我,说道,“不能跟外人接触太久,我们还是快离开吧。下了山就弃了马车,我们步行一段再换其他的马车。”
我默然地点头,退出车里。怡儿好奇地看着我问,“姑姑,怎么了?刚才那人是谁啊?”
我答道,“是我师傅,不过对我却……不提他了,怡儿,姑姑身子不好,要歇会儿。到了就叫我,记住,千万别掀开帘子叫外人瞧见你。你现在对姑姑最重要的人了。”
怡儿点头,安静地靠在我身旁。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可是徐陵的话还是反复在耳边回绕。他说,我对柳尘封有情所以才会心疼。所以,我一直会心疼,是因为我对他有感情。不,我宁可相信那是颜陌楠……
再次醒来时竟然已经回了荟蔚宫,躺在**上,古常枫在身旁守着。我问他怡儿呢,他说睡着了,很晚了,都累了一天。我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黑,问他,“你不睡么?”
他挑着眉问,“像以前一样和你睡同一张**么?”
我羞红了脸,“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他轻笑了两声便转进被窝里,身子有些凉。
“喂……”
无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哎,是累的吧。
我们赶回这里时芷婆婆与长欢已经离开,屋子里又是一片空荡荡的。我起身去寻怡儿,他在密室里睡得香甜。看着他熟睡的脸庞,我深深地吐了口气,只是担心他会一直在意娘亲的事,他该是知道的,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他的父王是这样,娘亲也是。
在荟蔚宫住了两日,毒男不放心朝政希望我尽快回宫,但时局未定就带着怡皇子回去似乎又不妥,最后他决定留我下来照顾怡儿一段时间,亲自回去打探消息,柳丞相有任何动静就派人来通知我们。他说,若我们在宫外还有机会结识江湖义士,一旦太乙国再次内乱,我们也有大批的将士和江湖人士可以参战。
我也认为他的主意不错,但我一人带着怡儿却有些冒险。荟蔚宫是个好地方,高山之上,又有众多毒物、陷阱包围,外人绝不能轻易进来。再加上怡儿这孩子心思巧妙,又添了些奇怪的东西在宫外,弄得我都不敢随便出去了。
哪知这样的难得清净日子在毒男走后不到半月就被打破了。机关、暗器、毒物不断的荟蔚宫终是被人闯了进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柳尘封。那晚,深夜寂静的气氛让我有些恐慌,我只是想推开房门让自己透口气,青涩的月光洒在他平静的脸上,我愣住,他只是浅笑着却露出心酸的表情。
“楠儿。”他抖了抖身上的袍子,一身淤泥,有些狼狈,看来怡儿的陷阱也不可小瞧,竟然能把他弄成这样。
他抿着嘴,苦涩地一笑,说,“来这里很不容易,能让我进去么?”
我冷眼看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古将军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他?我没听错吧?毒男会出卖我的行踪?
我转身对他说,“你走吧,怡儿可不想见到自己的杀母仇人!”
“楠儿,你听我说……”
门被我无情地关上,怡儿在密室,必须通过这扇门再开几重机关才能找到他。这个时候,我最诧异的事并不是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是他为什么会说是毒男告诉他我在这里的。当日若徐陵跟踪我们不会等到此时此刻才通知柳丞相,夜长梦多的事他们不可能不清楚,定会立即派出杀手前来追杀。柳尘封一直有跟踪我的“喜好”,若他一直跟着我们这点也不奇怪,可他为何不等毒男走后就立刻出现,非要等到现在?如果他一直守在附近,怡儿跑出去玩的时候他没有不动手的理由啊?
这个人,比我想象中难懂。
咚,咚,咚。
“楠儿,古将军要我带件东西给你,说你见了这东西就明白了。”
“楠儿,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敢奢求什么,你开门收下古将军的东西吧。”
他就是这般习惯了,喜欢站在别人家门口外面说话,也不管别人想不想听就一直说,也不觉得累。
我猛地拉开门,他险些撞到我身上,连忙退了几步,拍着身上的灰尘,将衣中木盒取来递于我,“我身上脏……”
我将木盒接过,当着他的面打开,以为他会拿什么毒男的随身之物威胁我自动交出怡皇子,谁知那盒子里躺的竟是一只白蜥,吓得我手一颤差点交出声来。“你,你就是把这个装在衣服里带过来的?”
他默然地看着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知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
“这个白蜥,有剧毒的!虽然它也可用来解其他的毒素,但它本身是很毒的!你……你把它装在衣服里,就不怕死啊!”
他愣住,露出惊诧的表情,显然他并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难不成毒男想害他?毒男没这么坏吧?不过话说回来,毒男以前的确很毒,可是他让柳尘封带来的是白蜥,是曾经救过我的神物,毒男让他带着白蜥而来,难道是想提醒我什么?
白蜥,救我命。
柳尘封,也可救我的命?
情蛊?
不会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吧?什么同生共死的?
天啊,不会这么毒吧?
“你,你进来吧。”
他愣住,犹豫着点头,跟在我身后进门,不敢坐也不敢靠近我。他身上的衣服太脏,让他有些拘谨。我从屋子里找出几身男装,该是长欢以前的,也不知他穿着合不合身就递给他,“这里有温泉池,去洗洗吧。”
“恩。”他点了点头,又跟着我去了水池。这是我与毒男“约会”得最多的地方,想不到今天要借给柳尘封洗澡了。
“楠儿,对不起。”
他的声音太温柔,一字一句地扎进我心里,只感觉全身颤抖,莫名的情绪又在心底作祟。柳尘封,你就放过我吧。不管是非对错,谁利用了谁,我们都是没有结果的。
“你这话该对怡儿说,不是我。反正我是被骗够了,怎样都无所谓,你若认为跟我道歉有用的话,那你不妨自行了断,也许我会原谅你。”
我没有看他,这话确实是我有史以来说得最恶毒的话,对他如此狠心也全怪他让我太心慌,甚至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这让我很不安。他的出现无疑会改变很多事情,尤其是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我不想自己被毒男之外的人左右,尤其是柳尘封……
怡儿不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一见有外人不管看没看清就立即躲在我身后,“姑姑,这人是谁?”
“柳尘封。”我说了他的名,总是这么生分的称呼,没有别的,总是叫他的名字。
“姑父?”怡儿探出头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姑父身上脏,等他沐浴之后再见他吧。怡儿,跟我回去睡觉。”
“可是姑姑,我睡不着。”
“怡儿,小孩子早些睡的好!”我不能让他看见怡儿,怡儿必须呆在密室里,我不能让怡儿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楠儿!”柳尘封突然在身后叫住我,说,“谢谢你。”
“你为我隐瞒的真相,我总有一天会还一个事实给你。我犯下的错,由我来承担。”
我不顾他说的胡话,拉着怡儿的手就回了房。
整整****,心绪难安。
柳尘封后来告诉我,他来这里的原因,一个是他父亲逼得太紧,放过了你几乎要将他软禁;另一个原因则是古常枫脱不了身,我这边却需要一个人支应。我纳闷为何毒男相信谁不好,偏偏相信柳尘封,他难道不知道是谁杀了太子妃么?还是毒男认为柳尘封不会害我,反而会帮助我?看来他们男人的心思,我也是想不明白的。
渐渐又跟柳尘封回到从前的样子,依旧礼节性地相处,他也只是跟我谈起朝中的形式,一旦他父亲发起内乱,我们就跟毒男他们里应外合。
我惊诧地问他,“你真愿意大义灭亲?”
他无奈地说道,“有的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瞒了我太多的事,不然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许到最后,我无能为力,只得当一个旁观者。不管是他还是你,谁胜谁负都将是我心里的一道伤。但是楠儿,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为什么?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是颜陌楠,你大可不必帮我做什么。”
“但是你若死了,我也会死。只要你受着情蛊的控制,不管你是谁,都是这样的结果,”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注定了的,没法改变。就当我只是想自己活命吧。”
活命?对,他本该自私一些,这是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为自己活着不为别人。
我笑了笑,对他说道,“那好,我就尽量不危及你,免得自己的性命受了你的牵制。”
他微浅地笑着,默然点头。
又过了半月,柳尘封时常外出,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帮手,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颜陌楠的名声不好,但是比起柳丞相来,颜陌楠也算是没做过什么天大的坏事,至少比起他想造反的事还差得远。再加上这些能人异士见了我,与我熟识之后也认为我并不是传闻中那样可恶的女皇,自然愿意出手相助。
我只是越来越好奇柳尘封,他真是为了活命就不惜与他爹为敌么?
我告诉他,“其实不用这么费心帮我,我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
他只是一笑,“这些都是古将军交代的事,没有他的亲笔书信这些人也不会轻易相信我。”
“即便是这样,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由我来办。”
他说,“你该留在荟蔚宫陪着怡儿,我陪他你不放心的。”
一语点中正题。是,我还是不愿相信他,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事绝不可能发生。但柳尘封此生究竟做过什么坏事?他的每一步都是他爹和颜陌楠逼着他走的,若颜陌楠当初对他不那么狠心,也许这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说,“你知道么,她想要天下只是因为她的父皇**了梨妃冷落了皇后,她不相信感情,从小就不相信。再加上她仅是一位公主,皇后的地位日渐低落,不及梨妃十分之一金贵。她唯一的皇兄,也就是梨妃所生的太子,集万千娇宠于一身,她恨他,恨自己的父皇,也就恨了天下间所有薄情寡义的男子。仇恨在她心里越积越深,她看着自己的母后遭受病魔的苦楚,皇上却不闻不问,直到她母后死在冰冷的**上,皇上才一道圣旨厚葬皇后。那个时候的她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所以不顾一切的报复。太盲目了,以至于冲昏了头。”
他又说,“周颐然的野心,古常枫的能力,她的地位,最后她赢了,却始终记得心里的仇恨。她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越是美好的东西,她越想得到,之后便将他们摧毁。她变得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我不知该爱他还是恨她,直到周颐然借黎长欢之手对她下的毒,我才知道她身边并没有一个可以值得真正相信的人,若我也放弃了她,她就真的,真的陷入死海了。”
柳尘封每次谈起颜陌楠的时候,总会喝酒,喝到大醉依然不肯罢休。他总是紧紧拉着我的手说一些莫名的话,听得人心酸,我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只得任由他一直说下去。他说累了,醉了也就是睡了。可是我望着他一脸的哀伤,总是会心疼。我很想告诉他,颜陌楠每次摧毁那些所谓美好的东西时,并不是因为她心狠,而是因为她想起了那些你在身边的岁月,情蛊在体内作祟不得安宁,只能借此发泄。她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她一直不敢要。她害怕你一旦知道了真相,就会伤害她。她既是女皇,又怎会找不到徐陵逼他接触体内情蛊?周颐然早就将真相告诉了她,说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所有有关你与柳丞相的阴谋她都知道。
可是,她情愿一直默默地忍受情蛊之苦,也不愿陪人去找徐陵,只为了记住这样撕心裂肺的感觉,记住心里有你的感觉。
她对你的感情,除了她以外,又有谁人懂得呢?
如今我懂了,可是我却不能代替她给柳尘封什么。我知道她心中的苦,却也不能再挽回什么了。如果我与柳尘封都能活下来,我希望从此以后两不相见,他忘记颜陌楠,我也忘记曾经把我误认为是颜陌楠的他,各自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不受情蛊受控,我也就能安心地随毒男离开,将太乙国的天下还给怡儿。
这是我唯一期望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未过几日,就接连接到林将军和毒男的密信,信中提到柳丞相暗中布置兵力之事,对外谎称是颜陌楠杀了太子妃,正四处搜寻我的下落。实则是想根据我的行踪追查到怡儿,将怡儿带回去,实行他的傀儡政权。
柳尘封对密信上的内容露出苦涩的笑。我将密信烧毁,对他说,“我们该是时候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你若现在回去,我爹便会立即出兵,皇城必定大乱。”
“可是,我若再不回去,就没人帮颜陌楠洗脱罪名,怡儿也想早些给父母报仇。”
他愣住,许久之后才说道,“不管怎样,万事小心。”
我好奇地问他,“你不跟我走?”
他点头,“至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们的身份不同,你一旦回去,我们就是仇人了。”
我们就是仇人了。
我苦涩地一笑,“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以后的事就看天命吧。”
至此分别后,我和怡儿由江湖人士一路保护终于安全回到皇城,来见我的第一个人不是毒男,而是周颐然。每次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人都让我颇为惊讶,我以为只有柳尘封会对我有所顾虑,想不到周颐然也会这般。
酒家的阁楼间里,周颐然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一直反复地问我为什么要回来,难道就不怕危险么?
怡儿不在身边,由其他人保护着,我对着周颐然也没有任何顾虑,只是笑道,“呆在外面也一样危险,总有一天会被柳丞相的人找到。”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再管理朝政下去,只怕有人会心中不服。”
周颐然依旧说道,“早有人心中不服了,你若是在意我掌权大可以交给其他人。但是你在这个时候回来,又没有想过他们会怎么对你?”
我抬眼问他,“怎么对我?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是么?太子妃不是我杀的,柳丞相贼喊捉贼,这就是我的交代。”
“可是现在有几人会相信你的话?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还不知道么?”
我冷笑着问他,“你不是也早等着这一天么?”
周颐然惊住,神情有些闪躲,“那是以前的事,不需再提。”
我问他,“哦,既然这样,那周大人现在又想的是什么?”
他说,“自然是助你铲除乱党。”
“呵,只怕还有些条件吧?”
周颐然也不隐藏,点头道,“是。”
我道,“你且说,看我要不要接受你的条件,相信你。”
他笑道,“那还是等我铲除柳丞相一干人等,再跟陛下说吧。”
我说,“你想怎样做我不管,但柳尘封这人你杀不得。记住,千万要留住他的性命,我体内的情蛊和他同生共死,若他死了我也不可活。”
周颐然再次惊住,末了竟露出苦涩地笑,“你就不怕被人借刀杀人么?”
我笑,“若是这样,也是我命。”
不知为何,近来我是越来越相信命运了。以前的我天不怕地不怕,使着性子胡来,如今经历的事多了才知世事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有的时候人是斗不过天的。
等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也是毒男安排我回宫的时候了。我让怡儿穿起太子服,自己着了龙袍,从密道进了皇宫,早朝之时出现在众大臣眼前。首先愣住的便是柳丞相,逼得他急忙联合手下党派,当着我的面说我的罪行。怡儿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这个逆贼,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娘亲就是你杀的!根本就不关姑姑的事,姑姑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而你却在这里装好人!各位大人千万别相信这个逆贼的话!”
怡皇子此时一语胜过他人千言,周颐然道,“来人,将这个逆贼拿下。”
柳丞相气急,“你们真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我?”他一挥手,朝堂外涌出一群死士,将柳尘封押了上来,柳丞相笑道,“陛下,你若想治我的罪,想必柳家也难逃被诛九族,不如这样,我先杀了犬儿,让你安心!”
我一惊,这果然应了周颐然那句借刀杀人的话。若是有人杀了柳尘封我也会死,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借这把刀的人居然就是柳尘封的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不要!”
在那刀快落下时我连忙止住,柳丞相满意地一笑,“看来陛下还是有情义,舍不得犬儿死。”
我深吸了口气,说道,“说吧,你要怎样才可以放了他?”
柳尘封愣住,对我喊道,“楠儿,想想颜家的天下,不要为了我……”
“闭嘴!你居然帮着外人说话!你……”
“柳丞相!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若再不回答,我可就后悔了。”我隐忍地看着柳尘封,这个时候我究竟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还是担心柳丞相真会杀了他?脑子里一时混乱,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丞相道,“呵呵,只要你一道圣旨,将天下交给怡皇子,由我来做辅助大臣,我就放了他!”
“我会将太乙国交给怡皇子,可是现在还不行!”
“那就别怪我这一刀下去,让陛下跟犬儿到阴间去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你……”
“楠儿,”柳尘封叫道,“你,你忘了我。呵呵,忘了我,什么都别想,我就不会拖累你了……”他说完往刀刃上一倾,鲜血用颈中涌出,柳丞相一把托住他的身子,骂道,“傻子,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值得么?”
柳尘封抬起头来一笑,“爹不是也为了一个女子才走到这一步的么?”
柳丞相一愣,猛地将柳尘封推开,“是,爹走到这一步,再也回不了头。太子是她跟狗皇帝的贱种,他该死!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哈哈,回不了头了。封儿,别怪爹,是他们颜家欠我的,我就是死也要拉他们颜家所有人一起陪葬!”说着,他挥刀直向柳尘封。
“不要!”
“住手!”
在我冲过去之前,一个身子挡在了前面,柳尘封被狠狠地甩开,那刀下的人却是古常枫。
“毒男,毒男!”
“呵,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我蹲在地上,轻抚着毒男的脸,无力地笑了笑,抬起头来厉声说道,“周颐然听令,将所有乱党全部拿下!”
“是!”
林将军带兵杀了进来,望着朝堂上的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弄成这样?”
毒男握住我的手,笑了笑,“我知道颜陌楠在你体内作祟,她舍不得柳尘封死。可是,如果柳尘封死了,你也会……”
我故作镇定地将他扶起来,“没事的,只是刀伤而已,你挺得住。你是世上举世无双的高手,没有什么可以伤到你的……”
“薇儿,别,疼。让我躺着,好好听我说。这次我恐怕是躲不过了。你看,一刀穿入心脏……我本想以后好好跟你过日子,隐居世外,再也不让任何人打扰我们。前世做不到,这辈子也做不到,你知道么,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居然也狠心,都不告诉我,一定一直在一旁傻笑着看我整日为了寻你急得焦头烂额吧……太累了,我等不下去了……”
我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毒男,我不要,我不要再一次看见你死在我眼前了,你一定要挺住。”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为了我?
天,你到底有没有眼?难道我和他注定了不能长相思守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薇儿,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记住你,下辈子也记住你?”
我流着泪问他,“我是你的克星,你还要记得我么?”
他点头,露出微浅而苦涩的笑,“我要记得你,一直记得,谁叫我就喜欢你这个克星呢?”
林将军喊道,“叶洪栩,你若敢死了,我林纾轩第一个不饶你!”
“我若是死了,你又怎能不饶我呢?”毒男呕出一口鲜血,重重地倒在我怀里。怡儿抱着柳尘封哭泣,柳尘封将他紧紧楼在怀里。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就在这瞬间被摧毁,毒男依旧笑着,“记得,永世不相忘……”
我重重地点头。
我记得你的话,所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不管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会找你。
毒男,我会记得我们的永远。等这里的一切都平定,我就来找你。等我。
“你真的要走?”
“恩。”
“去哪儿?”
“去找他。”
周颐然不解地看着我,“你跟古常枫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无奈地笑着,“宿命。”
“陌楠,”周颐然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将我肩上的包袱夺过,“他已经死了,你难道要随他一起去么?你若是敢这么做,我就杀了皇上!”
自从内乱平息后,我就将皇位交给了怡儿,由周颐然和林老将军辅助。我告诉林老将军,我欠他的太多,永远都还不清。林纾轩只是摇头,他告诉我,没有谁亏欠谁,这世间的付出总有些是心甘情愿的。
是,毒男对我就是如此,我怎能留他一个人在黄泉碧落呢?
“陌楠!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我甩开周颐然的手,说道,“天下已不是我的了,你何苦再缠着我?”
周颐然紧紧盯着我的双眼说,“颜陌楠,太乙国公主,美貌世间少有。有为了这一句话,我千里迢迢来到太乙国一睹芳颜,不顾一切辅助你得到天下。那日,你问我帮你铲除柳至理的条件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条件就是娶你为妻。”
“所有人都认为我有野心。是,我以为得到天下就可以得到你,哪知,呵,若是真的得到你,要天下又有何用?”
我无奈地摇头,“你想得到的那个女子早就死在你的毒药之下,杀的她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些?”
“你……”
他惊诧地看着我,我轻轻地推开他,笑道,“我根本就不是颜陌楠,你要的人早就不在了。”
他呆呆地愣住,问,“你到底是谁?”
“是谁对你来说重要么?你该后悔当初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你杀了她!”
“那是因为颜陌楠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柳尘封!”
我转身离开,再不望身后繁花似锦的皇宫,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毒男,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