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黑云翻腾,狂风怒吼,远远望去,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一道闪电陡然划过,将昏黑的古道映的如同白昼。
八角亭,乡间路,荒草纷摇,尘土飞扬,一个穿着遍布补丁的破旧布衣少年牵着一匹瘦黑毛驴,一边艰难向前一边低吟。
“少爷,今晚我们就在前面八角亭歇息吧。”
坐在毛驴上的少爷,眉头紧皱,恶劣天气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容变得有点灰头土脸,看着前方裹着灰布只露一双星目的“二弟”丝毫未受这罕见的腊月雷暴的影响,心头的厌恶更甚。
“轰隆!”
炸雷陡响,毛驴受惊过度,“啊嗯”直叫,扭着头不顾布衣少年拉扯再也不肯走一步。
“算了吧,这鬼天气实在不易再赶路,你我今晚就在这亭中将就一下吧。”
青布棉袍的俊秀少年,翻身下驴,一歪一歪地向前方走去。
布衣少年见少爷走出一段距离伸出另一只手轻抚毛驴的脖颈。
“你这慵懒性子怎么使得?如若惹得少爷不快,等到了帝都,进了讲武堂,把你做成肉脯可怎么好?”
布衣书童无奈,放下后背的行李箱从中取出一块补丁,撕成两半,将毛驴的耳朵堵得严实,拽着朝前走。
风声越来越急,前方漆黑。闪电如银蛇飞舞,“轰”地一声,仿佛黑夜都被劈开。
雷闪交加,声声震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被狂风吹打在身上,隐隐生疼。
八角亭顾名思义,其有八角,相传是高老时期的古建筑,早已被飞速发展的社会所淘汰。
布衣少年将毛驴拴在长椅上,从其后背的行李架中取出两件蓑衣、一盏油灯和一盒吃食。
穿上蓑衣的陆云,走回到毛驴身边靠着毛驴嚼着馒头望着油灯出神,时不时地撕下一块馒头放在手心伸到毛驴嘴边喂食。
陆云原本是21一世纪的一名普通白领,每天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就向一碗白水一样寡淡无味。2018年5月12日,星期六,像每一个周六一样,陆云吃过早饭乘坐一号地铁去往高铁南站,这次地铁中途一直没停也没报站台,原本写着站台的地方此时诡异地写着一些数字——“2030、2050···3210。”
“这狗粮养的小畜生,连我马三的娘们都敢碰,上次没将他打死算他命大,今天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青衣俊秀少年能够被天下闻名的讲武堂选中自然有其过人的天赋,望向亭外,心中升起几分担忧,怒目地看向陆云,一想到马三的恐怖手段让原本阴寒的雨水更显几分彻骨,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所谓“二弟”的缘故,强压下心头火气,语气冰寒提醒道:“那伙人又追上来了。”
陆云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足三天,饶是看过无数穿越小说的陆云对于从地铁走下来后变成一个被揍成“猪头”的少年也有点接受不了。融合了“猪头”少年的记忆后,有点哭笑不得,因为调戏一个女子导致一行十数人只剩下兄弟二人赶着唯一的一头毛驴慌忙跑路。
做为经历过职场历练的陆云哪里听不出陆天的怒火,走到毛驴身边轻抚驴背喃喃道:“以后不可再任性了。”转身背起自己的行李,紧了紧蓑衣平淡地道:“我去引开他们。”
陆天看着消失在瓢盆大雨中的陆云心中泛起一阵苦色。
···
大雨倾盆,劈头盖脸地打落下来,荒芜的古道须弥间被大雨冲刷的泥泞不堪。
布衣少年顶着狂风暴雨,在崎岖的古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虽有蓑衣包裹仍是浑身湿透,腊月的冷风一吹,更是侵寒恻骨,一连打了几个哆嗦。
他正微微发抖,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隐现红光,在黑暗中闪耀,正是油灯无疑。心中一惊,故作大声喊道:“少爷,抓紧向北走,我向南引开他们。”
几声“驴叫”紧接着清晰地传入马三耳中。
···
“老五,你向北去追他那少爷,这一次我们折损了好几十的兄弟绝不能放过这头肥羊。”
“马爷放心。”
···
风狂雨骤,雷电交加。陆云学过驴叫后,向南跑去,那摇坠的红光渐渐地明亮起来,微弱地闪耀着。
借着闪电瞬间的强光,陆云发觉提着油灯的正是当初下手最狠的马三,此人身高足有一丈、腰园有力、大脑袋,一脸横肉就像水浒中的花和尚。
他心中一冷:“这壮汉想必不回放过他了。”当下千思百转,冒雨前行。
这黑汉马三在这一带路上做无本的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尤其使得一手快刀,因其杀人从不用第二刀,在道上素有马一刀的美名,在绿林好汉中也占有一席之地。近年来,马三倍感一人一刀的软弱无力,年初凭借早年道上闯出的威名拉起了一支三十来号人的队伍,临近年底,正要大干一笔,随料到不仅派出使用美人计的青梅夫人被小白脸吃干嘛尽,还让自己损失了近三十位弟兄这让马三对陆云恨之入骨。
一位是娇生惯养的少年,一位是一绿林上赫赫有名的马一刀,这场实力悬殊的赛跑结果显而易见。
布衣少年双手扶腰,站在大雨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看大汉逐渐逼近弯着腰伸出一只手手掌向着马三一喘一喘地道:“好汉,我不跑了,你别追了。”
“哈哈,跑不动了吧!今天非给你拨皮抽筋不可。”
雷声滚滚,大雨滂沱,如万箭齐发,让人全身酸疼。
眼见对方即将了解自己,陆云脑中灵光一现,猛的一声大喝:“且慢,你想要一份远大前程吗?”
马一刀手下不下百条枉死冤魂,见过哭天喊地跪地求饶的,见过求神拜佛寻求保佑的,见过认他做父的。问自己前程的倒是独此一份,不由停下脚步。
“前程?哈哈,少年,你不是被吓傻了吧!杀了你,夺得你们的钱财,挽回名声,再次召集一匹弟兄做这乐头山的大王就是我马三的前程。”
陆云长出了一口气,熟知心理学的陆云知道马三只要不是一根筋,说不定今天就还有救。职场滚打十年的陆云对于人心的把握不可为不准,就怕是那种见面不说话直接一刀宰了的那种浑人,只要肯谈就还有机会。
“好汉,你看要不我们到那边树下躲雨细说?”
马三眼光顺着陆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颗枝繁叶茂的巨大松树耸立在那里,是周围唯一的能够减弱雨势的地方,眼露怀疑之色。
“你先等会在杀,况且你看这周围除了你我,还有何人?你早一会杀我晚一会杀我,其实意义不大,何必这么着急?况且你杀了我,你又能得到什么?几两银子也能叫钱?我说的前程是能够让你获得大富贵的前程。这雨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到树下我详细跟你细说。”
轰雷阵阵,暴雨中的少年一边喃喃一边缓慢前行。
“大富贵”
马三听到“大富贵”三字心中一动,放下握在刀柄上的手“你小子,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出来,别藏着掖着的,忒不爽利?如果真有比做山大王还好的前程,我给你个痛快···,不是,是给你留条活路。”
马三当然没想过给陆云活路,做为一个资深的山贼,他的业务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多年来一直奉行的不留活口才是让他能过一直在山贼这条路上越走越顺。况且他那独一份的前程,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别人都知道了哪里还来他的前程?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就是曾经一次在酒肆中听过的豪侠一样,身怀宝藏的少年被自己给撞上了,只要能够问出那些,自己就能成为话本中的人物,让后人仰望。
“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一看你就不知道。被你打死的哪些人都是陆天的护卫,就是这次被讲武堂选中的陆天,陆天你应该知道吧!九月份轰动全州的天才少年,这次也是他倒霉原本进入讲武堂未来前程远大,孰料在这里被你们一伙给劫了。讲武堂?知道吧!秦武帝国第一武道学院,你要是顶了少爷的名字进入讲武堂随便学个几招,到时候的荣华富贵还不都是你的!”
马三当然知道陆天,知道讲武堂。三个月前,那传遍全州的通告还在脑中回荡“泉州清平县陆家满门忠烈,皇天感其恩德,特取其嫡子为讲武堂四十七。”
马三变幻莫测的表情被陆云看在眼里,知道接下来就到了真正决定生死的时候了“好汉,这可是博天的富贵就近在眼前啊!”
听到陆云这胆大包天的主意先是一惊,暗想:“这还真是不得了!俺老马要是能够进入讲武堂学的一招半式的还不横行州县,到时候要什么没有!这小子倒是给了个好主意,给他个痛快好了。”
陆云看到马三又要拔刀,此时面不改色“杀了我?也好。不过,你这远大前程就成了泡影,到了帝都你就等着被开刀问斩吧,我提前在下面等着你。离开我,你还想进讲武堂?简直是白日做梦,我问你,你有陆氏血脉吗?”
这种承蒙先辈福德的事马三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他勃然变色道:“我要有陆家血脉又何必劫道?你摆明羞辱与我,看我不打杀了你?”
“哦,不是陆家血脉啊。那你又如何过得了验血一关?你又如何能够进入那讲武堂?”
“那你要是去报官如何?”马三握着刀柄的手第二次放下。
“废话,我为什么要去报官?你死了不过是帮助那群家丁报仇而已,于我又有何好处?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保护我进入讲武堂的护卫,我只要平安进入讲武堂,就是这么简单。你只要能带我进入讲武堂,你进还是他进,于我而言,有什么区别吗?而你离了我?你能过验血一关吗?你能应付陆家的追查吗?我们二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马三听的也是频频点头,话本里世家子弟手足相残的戏码还少吗?看来今天也让他马三看到了这一幕,不过还是不能饶了他,既然知道那书生就是陆天,只要和他合作就行,何必和这私生子合作有辱身份。
心中主意一定,拔出杀人无数的钢刀,面露狰狞地向陆云走去。
陆云心头慌乱,求告了不信的漫天神佛,快劈下来吧!不然这场穿越就要结束了。不知是真的上天有灵还是巧合,一道明晃晃的闪雷出现在不远前方。
电闪雷鸣,暴雨不止。“轰”地一声,大树突然被焦雷劈中,烈火熊熊,成为了黑夜中耀眼的明灯。
陆云迅速跑出树下,“轰”声再次响起,一道闪电劈在马三那把跟随其多年的宝刀之上,一瞬间黑汉彻底成了一具外焦里嫩的尸体。
陆云虽然躲闪及时,仍不免被余波扫到,头发根根站立,像极了七龙珠里的超级赛亚人。
荒凉古道边多了一个小土包,没有墓碑,唯有一个烧焦的松树为伴,估计过段时间就连陆云自己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一个未来的山贼王,最终的归宿就是这里,不过现在陆云可没时间在这感怀伤悲,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到陆家少爷或者是少爷的尸首。
老五一路向北不一会就看到那座凉亭和躲在柱下发抖的少年书生。老五自幼无父无母,小时候被山中母狼养大,因此一直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凶恶之气,让其很快地就被马三重用。其善用一双铁爪,一套疯狼爪法让其成为仅次于马三的山中高手。
老五二话不说直接一招黑虎掏心轻而易举地取掉了陆少爷的性命,嘴里喃喃“什么吗?这小子也太菜了吧!”一边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搜刮陆天的全身,突然心头一阵悸动,本能地向左前方一跳。
“哟!警惕性蛮高啊。在他处遇到你说不定会给你一场造化,不过你杀我的目标,所以你去死吧!”
老五眼睛下瞟,看到倒下的无头身体,彻底气绝。
“这下可不好办了啊。”
陆云两世以来首次杀人,其中曲折且不去说它,心中的平静让他自己都感到有点害怕。八角亭还是那个八角亭,再次走入的陆云还是原来那个陆云吗?
忽然电光陡亮,轰雷交响,八角亭内一片蓝紫透亮。
“啊!”地一声乍起,被滚滚响雷掩盖于狂风暴雨之中。
青石板上躺着两具尸体,满脸的惊惧恐慌之色。一具胸腔破裂,一具身脑分家,死状凄惨,鲜血留了一地,有些已经开始转化成暗紫色的薄冰,满鼻的血腥味让陆云呕吐不止。
闪电一闪而过,八角亭复又转为黑暗。
阴风呼啸,八角亭混沌胜寒,石桌上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说不出的诡异?
牙龈碰撞,浑身颤抖,恨不得立马跑出这八角亭,脑袋昏沉,全身乏力,却是连一步也迈不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云向远处略微挪动,狂跳的心渐渐平息,想到“难道是陆天和那人同归于尽了?”
陆天做为陆家嫡子,身上有那么一两件保命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做为成长在红旗下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鬼怪乱神这些一直是呲之以鼻的。
他定了定神,强忍着不似将陆天和应该是马三同伙的那具无头尸体一起合葬了在八角亭西边的一处小山坡上,一边盖土一边喃喃“陆少爷,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之前的陆云吧。你看,我还给你找了个伴陪在你身边不是?以后,我会去讲武堂,去见见记忆中的那种种玄奇能力是否真的存在。当然,我也不知道我这个私生子到底能不能代替你进入讲武堂,但是我又能怎么办昵?我不过是坐了一趟地铁而已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你保佑我能够成功吧!”
“我!陆云,再此起誓如若能以陆家子身份进入讲武堂,他日必定报此大恩。”
陆云回到八角亭,收拾好行李架放在瘦驴上,牵着瘦驴,走入狂风暴雨之中缓慢前行,别有一番风流。
轰雷闪过,再次照亮八角亭,身着大红锦衣的邪魅男子诡异一笑“有趣有趣”,干燥的锦衣猎猎翻卷,从容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