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雨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湿意,也转身出去找秦涣然。
“我们去买衣服。”秦涣然主动牵起她冰冷的手,往外面走着。
此时已经开始进入冬季了,两两三三的路人都已经穿起了厚厚的羽绒服,姜小雨突然想起小兰那一身薄薄的裙子,眼睛又开始朦胧起来。
“对不起。”姜小雨跟秦涣然道歉。
“因为那点钱啊,没事。现在我们也不缺那点钱,你随时都可以拿去做任何事。”秦涣然轻笑着,神态十分轻松。
“嗯。”姜小雨被他的话逗笑了,紧紧握着他的手,突然感觉今年的冬天似乎不会再像之前这么冷了。
秦涣然带着姜小雨逛了几个国际知名的衣服品牌店,帮她添了几套秋装和几双高跟鞋。
姜小雨现在才知道自己和秦涣然站在一起是有大的差距了,这些衣服和鞋子穿在她的身上并不搭,她的气质撑不起这些衣服,乍看之下衣服比人漂亮多了,这句话不知道穿衣服的人会不会觉得有些羞愧。
回家的路上,姜小雨一直没说话。
秦涣然也知道她有些沮丧,并没有主动找她说话,临下车时,她突然说了一句话让秦涣然忍不住笑出来: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礼仪,不会让你丢脸的。
想必她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说出来的,秦涣然像哄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头率先走进屋里。
姜小雨的脸在黑暗里有些发烫,但她依旧笑得很开心,乖乖的跟着秦涣然的步子跑进屋,还特地踩着他走过的地方,心头泛起一丝绵密的甜蜜。
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做起来很难,一下子把养成了二十几年的习惯改掉是不容易的,所以姜小雨也没少吃苦。
首先是简单的坐姿和站姿问题,姜小雨的背有些弯,挺直的站着坐着就不容易,练了两个月她还是忍不住在莫戊不在的时候佝偻着背。
这两个月她和莫戊已经有些熟悉了,也经常请他去秦涣然的别墅里吃饭,记得他第一次吃她煮的菜时,睁大眼睛夸张地大叫:“女人,这是你煮的啊?真好吃啊真好吃!”
莫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叫她的名字,老是女人女人的叫,在秦涣然面前也是,这也算是莫戊改不掉的习惯吧。
这两个月的相处,她发现莫戊看起来有副爆爆龙的脾气,实质上却像极了一个小孩子,经常会在没人的时候对她撒娇,也不算是撒娇,就是会让人忍不住顺着他。
明明年纪比她大、个子比她高、学历比她好的人,却整天死皮赖脸地对她耍赖。
这样的莫戊她是很喜欢的,他的性子和她的弟弟很像,家里所有的人都尽心地疼爱与呵护,就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那么点意思。她弟弟话很多,也很会讲话,在村子里常常是几句话就把大家逗得起仰后合的,不像她十分木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好听点的话去讨大家的欢心。
所以家里人喜欢她弟弟也十分正常,以前她不太明白,甚至心里会觉得委屈,现在认识莫戊之后,她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明白能被别人喜欢被别人宠爱的人总是被人喜欢或宠爱的理由的,那些优点她确实都是没有的。
姜小雨笑了笑,收拾起宽大办公桌上散乱的文件资料,转到里间的小房间里,莫戊正把一本书盖在脸上呼呼大睡着。
“莫戊。”姜小雨轻声叫着,看着今天是她过年前培训的最后一天,明天她想回老家看看爷爷了。
“什么事?”莫戊的声音有些困意,也有些不悦。他的脸一直有抹不自在的苍白,所以他点起床气,被人吵醒容易发飚。
“我明天要回家了,你有没有想吃什么土特产,我帮你带回来?”姜小雨问,话说出口了才发现他们有钱人想吃什么都可以啊,她好像多此一举了。
“你不在B城过年?”莫戊直坐起来,书从脸上滑落在地,露出他满脸的惊讶,他一下子睡意全无了。
“嗯,我回老家过。”姜小雨解释着。
“哦。”不知道为什么莫戊的心里泛起一阵失落,他索性目光如炬地直盯着眼前的姜小雨看,却意外地发现,其实她的五官生得都不错。
她的眼睛大概是整个五官中生得最好的,目秀睛圆,水汪汪像会说话似的,很是灵动;鼻子小巧,却还算挺直;唇线有点宽,颜色倒还挺好看……
总的来说,她的五官单拆来看都生得不错,可是组合在一起,却显得有些平凡。她的眉目给人感觉有些寡淡,就像一幅水墨山水画,色彩单调,却引人入胜,比较耐看。
但重点是这样的女人,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不算是美女,顶多算个清秀佳人,像他莫戊这样阅美女无数的人应该是看不上眼的,可为什么和姜小雨相处了两个月他还没有厌烦的时候?
姜小雨以为莫戊在测试她,也回看他,眼睛不转不移的。
“你现在要回去准备了吗?”莫戊撇开脸,脸开始发烫,他又不是发情的公牛,秦涣然的女人他都能脸红。
“嗯。”
“先帮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再回去吧。”莫戊笑得一口白牙,在他纯黑的衣着上有抹阴森之感。
“……好。”姜小雨想了想,培训室占了整个十三楼,打扫起来会用掉一个下午,就当做是对莫戊的感谢,晚上回去再去买给爷爷和其他家人的礼物。
莫戊又飘了姜小雨一眼,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啊,她答应得也太理所当然了一点。
“我出去拿扫把。”姜小雨转身离开,莫戊并不是故意为难她,她知道,因为他的眼里没有算计。
她做不了别的事情,但是打扫她还是可以做的。
快过年了,来培训的人已经很少,整个十三楼都显得空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在灯光下显得冷冷清清。姜小雨站到宽大的落地窗边的小桌子上把大大的窗帘拆下来,透过窗户看着十三楼以下的景致。
才十三楼的高度看下面的行人已经是很小了,马路上、人行道上都是厚厚的积雪,原本雪白的雪被车子和人踩出一道道脏兮兮的痕迹,没有她家乡的雪干净。
在她家乡,在山顶上的雪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因为天气太冷没有人迹的践踏。
她是在有一年冬年她弟弟生病了才发现的,记得当时天还没大亮她妈妈就一定要她出门去找草药回来让弟弟泡澡,她觉得特别委屈,一路沿着山上的小路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村里最高的山顶上,站在一块石头上俯瞰着被大雪覆盖的村子。
全村只有她家的屋顶上冒着轻烟,爷爷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古书,父母则是来回在院子里走着,手里端着装满水的铁盆,一脸的焦急神色。
她定定地看着院子,第一场冬雪开始落下,而对面山的太阳正一点点的升上来,照耀着宁静的小村子。
可能是有雪花飘落在爷爷的书上,见他脱下老花眼镜往姜小雨所站的大石块上看了一眼,朝她笑了笑。
姜小雨顿时热泪盈眶,她知道以爷爷的视力根本不可能看见她,可是他却能知道她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们,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她还不是被人遗忘,还有爷爷在关心她。
那时候的姜小雨在想,她惟一的出路就是把书读出去,成绩好了,她的父母也许会多关注她一点。
当时她并不知道,她的父母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她有什么前途,她来世上的目的就是还债。
姜小雨笑了笑,心境却意外的平和起来,抱起窗帘往洗手间里走去,开了温水和添了洗衣液。姜小雨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路想着,这十三楼一共有四张大窗帘,二十面大镜子,三个教室。只有窗帘是用洗的,别的都很简单。
“还有抹布吗?”莫戊说这句话的时候,姜小雨正奋力地擦拭着镜子,在寒冷的冬天内,脸颊边滑落几滴汗珠子。
“有,我拿给你。”从某种角度上说,姜小雨是不懂社交、不懂别人的心理的,她以为人家所的话都是心里的真心话。就像莫戊刚才的话,他只是纯粹随口说说,她还真跑到洗手间里拿了另一块抹布给他。
“你的身体不好,多运动运动说不定会好很多。”姜小雨笑眯眯地说着,手上的工作没停下。
“啊?啊!”莫戊傻愣愣地回着。
“你有兄弟姐妹吗?”姜小雨问。
“没有,就我一个。”
“那你不是很得宠?”姜小雨两眼亮晶晶地问着。
“还可以。”莫戊回着,就是一个才要命,一到过年就开始被家里的三姑妈六大姨问候婚姻大事,三天两头被拉去相亲。
而他这人平时在外面像只花孔雀似的,招摇过市,回家却也没什么架子,任由家里人揉揉捏捏。
“你真好。”姜小雨用羡慕的语气说着。
这时候的莫戊并不知道姜小雨是用怎样的心情用这句话的,但他的心突然有种钝而尖锐的伤感浮过。
莫戊跟着姜小雨打扫了一个下午,终于把所有的镜子和教室都打扫干净。此时姜小雨抱着洗好窗帘,莫戊则叉着腰满脸骄傲地看着一个下午的劳动成果。
“姜小雨。”这是莫戊第一次叫姜小雨的名字。
“嗯?”姜小雨笑笑。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打扫卫生,大冬天流汗的感觉真好。”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嗯,你真该去我家看看,一年都有田可以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