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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3 第一类接触


在流浪诗人莫札特的一生之中,乔克叔叔送的那把土琵琶一直被视为珍宝,在他离家去流浪之前如此,甚至在旅途中莫名间断了一条琴弦,它的地位在自己心中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莫札特最早的记忆,是在乔克叔叔第一次让自己亲睹琵琶琴的时候,他掀开破旧的黑盒子,那把琵琶就躺在华丽耀眼的天蓝色海绒布里,古老的暗刻花纹,充满灵动气息的琴身线条,深深的将莫札特吸引住。当乔克叔叔要将它送给自己,莫札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琵琶琴郑重地放到自己双手里,莫札特才欢天喜地的致以道谢。

在颠簸流离的流浪生活中,琵琶琴对莫札特越来越重要,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而言,重要的是信念和手中的琴,莫札特一路上没有朋友,唯一一直陪伴着的,就是手中的那把古老琵琶琴。不论高贵或是低贱,它都是诗歌创作的信念象征,只要它一天存在,自己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创作力量。

所以,当他见到节伦的可怕举动,莫札特惊骇莫名,立即跪下来,高呼哀求:“它是我的荣耀!我对它应有至上的尊敬,并有职责和任务保护它,一切都是我的错,请远方的客人手下留琴!”

节伦并不明白他的话语,但他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自己眼前,节伦真切地看到他双眼中饱含着哀求的泪水,这一意外的举动,让节伦惊诧莫名,竟以为是自己无意间泄露了王八之气!

见到这种情形,何文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拾取了枪,朝跪下的莫札特奔去,而莫札特似乎不当何文样存在。本来,何文样的心情是十分紧张,可是他用枪托敲了对方脖颈,然后擒住他的双手之后,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从对方毫无反抗的情形来看,节伦手中所持的东西,必是他的顾忌!何文样解下皮带,将他两手反绑,他紧紧地咬着牙,额上青筋暴绽,急速地喘着气,但眼里流露出的却是无奈与哀求。

何文样对节伦说:“先别过来,继续保持姿势!”

节伦依言举着那把琴,发着怔。

他自然不单是发怔,而是在思索为何要这样做,这一点,在他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来,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有老大的汗珠自他的额头上渗出来,心里的好奇使他不由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何文样恼说:“蠢猪!恐防他突然发难!你退远一些!”

D博士从火鸟背上落下地,端着枪,在五米开外站定,迟疑问:“是要将他打死,还是打死?”

这个问题令何文样十分尴尬,他说:“将他打死,那我不是白白挨了一顿打?何况不知道他会不会重生,先押回飞艇,让我狠狠揍一顿再说!”

D博士冷声说:“对不起,要与一个不稳定的危险相处,并不是我喜欢的事!”

这时,节伦朝两个人走来,显然比他俩更急,催促说:“怎样?到底打死,还是打死?我手麻了,可以放下来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行!”

当人们再度回到飞艇中,何文样用热水袋敷着红肿的眼眶,脸上也还是火辣辣地痛,他与D博士互望了足有两分钟之久,然后他们两人同时伸手一指对方,不约而同说了同一句话:“你真胡来!”

D博士说:“当时的情形,我除了这样做,还有什么办法?别追究这件事了,好不好?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安然无恙,我们又捉了个外星人,皆大欢喜。”

何文样呸了一声:“屁话!你差点让我去见了上帝!老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活到了牛屁|眼里!”

D博士连声说:“嗳嗳嗳!别骂脏话,文明点好不好。如果我不开枪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你有反水机会,你早尸首两处了!”他用力一挥手:“那时,你还有什么好法子吗?现在你知道唯有这样,才能活下来,不是吗?”

何文样说:“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当时我被他制住,他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以为可能的人,只是你自己,何必要你自作主张?多给我点时间,我定能说服他放下屠刀,来一场文明友好的星际访问!”

节伦竟然赞同:“那一定是人类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文样大哥将会载入史册,名垂千古的!”

D博士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你们被驴踢了脑壳么,说什么鬼话!当他把你们的头颅砍下来,你那死不瞑目的双眼里,是否见到身着宽大黑色长袍的异生物,围在篝火旁,滴血为盟,与你们建交友好合作关系的纬度与经度呢?”

节伦被说得哑然无声。

何文样却反驳说:“固然,以人类的角度,是无法思考外星人的举动,难道真要把自己的头割了下来交给他们,才能显示对友好的表达?就不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吗?”

D博士气得想揍他:“好,你叫他来,我们当面问问!”

何文样两手一摊,笑起来:“我可没学过外星语。”

他起身来到节伦旁边,望着被五花大绑,居然还能津津有味吃着食物的外星人,大感有趣!只见火鸟用尖嘴叼了一块肉,飞到他的肩上,扭头喂他,他张着嘴,对送来的食物毫不挑剔,嚼得叭滋叭滋响。

何文样叹了一声:“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我另有目的。”

节伦好奇:“什么目的?”

何文样说:“我们需要一个向导,所以必须要他感受到我们的真诚,明不明白?他将我们带到他们的社会去,迎接我们的,我不希望是亮晃晃的弯刀!”

节伦惊讶说:“只是不大容易吧!”

何文样语气坚定:“一定可以的!我曾经沾满鲜血的手也可以静静地签写文件,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外星人,你瞧他多可爱!只要付出我的真心诚意,我敢肯定他会友好对待我们的!”

节伦吐了吐舌头。

何文样揪住他的衣领说:“你不信?你居然不信?好!我不和你争辩,你信了,也没有损失,因为事实不会变更。”

D博士说:“喂!放开阿伦!别对自己人这样粗暴!自以为是,你对这个外星人有多少了解?亏你还在江湖上混过大哥,人心隔肚皮,当他在你身后捅一刀子的时候,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何文样放开节伦,生气地提高音调:“那能怪我吗?和你这个怪人沾上一点关系,都他妈会智力倒退三十岁!反正我就相信事情会那样!咋们走着瞧!”

D博士又好气又好笑:“混蛋!”

节伦叹了一声:“真难想像,有人要试图与外星人做朋友。”

何文样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没听过?”

节伦说:“那你要怎样?”

何文样一脸的认真:“我要他成为我们的朋友!赌上我的性命!不想客死他乡,也只有这条路了!”

由此可知,何文样决定的事,不撞南墙是决不回头的,只不过他处理的方式,与众不同而已。若是有一天,理论上来说,这一天是必然会来到的,他们到了外星人聚集的城镇,那将是怎么样的一种新局面呢?

照D博士推测最大的可能,是装模作样一番,做一场热热闹闹的戏,反正一切全在控制之下,受牵线人牵扯的傀儡,是什么心情,都不重要。但接下去会发生的事,再多江湖阅历,也意想不到,而且,绿色外星人的动作是那样的迅雷不及掩耳,何文样根本没有法子阻止他的逃跑。也就是说,外星人可以将他们带到城市中,然后再想法子让千百个同胞砍下他们的头。

如果出现了这样的结果,那真是可怕之至!

可有趣的是,在这样的结果未曾出现之前,何文样热衷于通过各种方法,想去同眼前的外星人沟通。他对决定的事,有着无悔的追求,哪怕代价是毁天灭地也一样。

D博士拿一支强光电筒走过来,围着尖耳朵外星人转了两圈,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来,用光照他的眼睛,检测他的视力,本来,D博士还想用针扎他的神经,看他是否有感觉,却不敢那样做。

D博士撅着嘴:“啊,跟我说,啊——”

外星人倒是很配合,张嘴发出声音:“啊——”

D博士接着:“哦——”

他也:“哦——”

何文样推了D博士一把:“去去去,现在不是做研究的时候。”

D博士瞪他一眼:“没大没小,不知尊老爱幼!”

何文样说:“你老我幼,我不尊你,你也可以不爱我,大家扯平。”

D博士骂:“扯你的蛋!”

何文样回敬:“扯你的毛!”

两人相互瞪着眼,几秒后一起伸出中指鄙视对方,不过,像这样的吵嘴,两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一转头就忘记了。

何文样将外星人松绑,给了一块腌制的兽肉,还有一杯水助他消化,待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才对他伸出手说:“来,我们正式握个手,以表示我对你们星球的友好访问。”

莫札特活动了四肢,当节伦把琵琶琴还与他,他立时面呈欣悦神色,紫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感激,尖耳朵快速地抖动,对三人弯下腰,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

何文样伸着手,显得很是尴尬,想收回时,莫札特立即上前,双手握住他的手,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何文样开心地笑了:“感谢您的信任,我们是真诚地想与您做朋友!”

莫札特对他咧嘴一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真挚而热烈。

突然之间,何文样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不错,生物之间并不记仇恨,一切都很友好。而且,自己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

突然之间,何文样谦恭的程度,让看惯了他嚣张跋扈模样的节伦,直在心里大骂虚伪,这倒使他相信D博士对他的评语:天真烂漫,或者说得好听一些,他是天真未泯,一点不假。

而突然之间,D博士觉得很有必要,写一本关于人类基因是否存在过多怀疑因子的论文,心中大是感叹:曾几何时,我何尝不是如此单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疑神疑鬼起来了?

念及此,D博士不禁一声长叹:“或许这就是地球人与外星人的区别罢,无法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