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回过神来的时候，家里的门大开着，桌上的纸巾盒被穿堂风吹到地上。
她用手擦了擦脸，过去关门。
刚关好门，手机铃声响起，是姑姑白静芝，在陵市唯一的亲戚。爸爸欠债的时候她跟姑姑借过钱，姑姑当时说手头拮据，给了她两千块后就不怎么搭理她了。后来听说她跟苏嘉阳在一起，姑姑又开始跟她走得近了。
但是很奇怪，她对姑姑的印象都是停留在这几年，小时候对她一点都没什么印象。
或者说，除了自己的弟弟白昊，她对这个家庭都没什么印象，童年仿佛存在一段空白期，仔细想想，连回忆都没有。
白芸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接起电话，波澜不惊地叫了一声“姑姑”。
“小芸啊，晚饭吃了没？”
“没呢。”
“明天是周六，你没事就跟昊昊一起来姑家吃中饭。”
“不了吧，昊昊他好多作业……”她其实有点不想去。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来得早点。”
“……”她还没回答姑姑就挂了电话。
有种人就是没事的时候消失了，有事的时候才会出现，不知道这个电话又有什么事。
姑姑家的小区是去年的新楼盘‘海上佳苑’，小区中间有个大湖，周围配套设施很齐全，品质和环境都很不错。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姑姑，但是上门的礼貌还是要的，她把路上买的一盒儿童牛奶递给姑姑，“姑，这是给小瞳的，还有点水果，我也想不出买什么。”
“来吃顿饭拿这么多做什么。”姑姑一边客气一边接过，然后给她拿来一双拖鞋。
白芸换了鞋，问：“小瞳呢？”
“他爸妈带着去补习了。”
白芸愣了愣，“才幼儿园呢，补习什么啊？”
姑姑叹了口气，“多着呢，钢琴英语跳舞游泳……都是烧钱的玩意，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把我们全家人急得。”
这时，厨房间的门开了，是正在里面烧菜的姑父，白芸叫了声。
姑父是个老实人，一回到家就烧菜洗碗打扫卫生，白芸一直很羡慕姑姑能嫁给这么居家的男人。
姑父跟她们招手，“小芸，站门口干吗，马上要开饭了。我再热个汤就好。”
白芸坐到桌子前，看着一桌子家常菜，鼻子有点酸，如果爸爸妈妈还在该多好。
吃饭的时候，姑姑给她夹了个鸡腿，口灿若莲说这是哪个国家产的不吃任何激素的品种巴拉巴拉，白芸听得有点吃不下去了。
姑姑说完鸡腿，又说了其他几个菜，直把这一桌菜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然后状似无意地问她：“小芸你知道我们小区的开发商是苏商集团吧？”
白芸咬着鸡腿的动作顿了顿，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哎，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好歹你以前跟苏嘉阳……”姑父拿手肘碰了她一下，姑姑白了他一眼，倒是不说下去了。
白芸仿佛没听见一样，神色未动又啃了几个最喜欢的泡椒凤爪，然后去厨房添了小半碗米饭，回来的时候看到姑姑和姑父在小声争执什么，见她过来又装作没什么事一样。
白芸看着都替他们难受，她放下碗，叹了口气，“姑，你今天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情？”
姑姑仿佛等着她说这句话一样，放下碗吸了吸鼻子，“是这样的，小芸你知道你姑父没什么主见，买房子都是我做主的，去年我选这个小区的时候，卖房子的说这个小区是对口杨明小学的学区房，所以我才决定买这里的。”
白芸点点头，“然后呢？”
姑姑说到这里有点急，“然后最近才知道根本没这回事！这不是今年6月份就要开学了吗？居委会说这个小区不是学区房！你说好笑不好笑？！”
白芸听明白了，“就是说，姑姑你以学区房的价格买了普通商品房？”
“可不是，你也知道现在任何房子只要搭上学区房概念，这价格就炒到天花板上去了，你看旁边的桂诗小区，83年的老房子，那时候都没人要，现在一平米就要11万！有户人家前年320万买的一套小房型，就为了给孩子落户，去年转手卖的时候，你猜猜多少钱？”姑姑用手比了个数字，“卖到480万！那孩子现在在重点小学，他们还赚了160万的差价，多吓人。可是我们这个小区，自从有人说这里不是学区房，不涨反跌……”
“可是姑姑，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呢？你该跟开发商去说呀。”
“你不就认识那个苏……”姑姑说了一半，突然眼珠子一转，“告诉你当然有用啊，要不是你当时借我的40万，我买不了这个房子啊。”
白芸愣了愣，想了很久才回想起来，去年手上宽裕，确实借给姑姑一笔钱，但这些钱不是她的，而是苏嘉阳的。
当时姑姑听说她和苏商集团少东家在一起，马上找上门来说要买苏商旗下的商品房，白芸帮她拿到了内部价，还跟苏嘉阳借些钱给她用，苏嘉阳这个败家子给女人花钱总是很乐意，根本不问她拿去做什么，她也早就忘了这回事，要不是姑姑今天提起，她都忘了还有40万在她这里。
姑姑仔细看着她的脸色，“小芸，姑姑其实也是没办法，我们家里就小瞳一个独苗，你表哥说白了就是啃老族，我们老夫妻俩想给孙子铺好路，给他选个好学校，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姑父大概跟姑姑的想法有悖，一声不吭吃完饭就去阳台抽烟了。
姑姑见只有两人了，马上拉着她的袖子，“小芸，你能不能帮我去跟苏总谈一谈？”
“谈什么？”
姑姑挺了挺腰板，“要么让我们上重点小学，要么退房钱的差价，还要加利息。”
白芸真觉得跟她没法沟通，“姑，我觉得上学这事应该找教育局，找开发商有什么用呢？你买房遇到跌了就要退钱，涨了怎么不给开发商补差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