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不理她，迈着腿要走，白芸连忙走上去抓了他的背包，拉扯间，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姐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
没有什么作业，全是她看不懂的东西，鼠标耳机之类的东西。
白芸踢了踢洒了一地的东西，“这就是你说的要去同学家写作业？用鼠标写作业？！”
白昊脸色变了，立马弯腰去捡。
白芸抢先一步踢飞了鼠标：“你偷我的钱去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昊嚯地一下站起来，“姐，别说的这么难听，我没有偷！本来想找你要的，可是这几天你不在，我就是借几天，以后会还的！还有，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我的装备，参加电子竞技用的！”
白芸冷笑着，“那你参加过比赛吗？”
白昊不服气地说，“我迟早会去参加的。以后我养你，你不用出去工作，我每个月可以挣一万五以上！”
白芸挥挥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是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今年大四，马上毕业找了工作，以后我绝对不会干涉你。”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什么工作？”
“一个电竞俱乐部的职业选手。”
白芸今天下飞机后还没好好休息，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要气死我是吧？！这种不务正业的俱乐部跟工作搭边吗？”
提起工作，白昊又开始叫唤，“姐，我将来赢了比赛，是要自己做生意开大店的，普通的工作怎么跟这个比？”
“做生意？开店？就凭你？你现在这幅鬼样子别说一万五了，将来人家壁咚的墙就是你砌的！连这些装备都要偷我的钱去买，家里的开销也是我出的，玩游戏能赚钱？你是在白日做梦吧？！”
“我跟你说不通！”白昊气得涨红了脸，说完就要走人。
白芸堵住门口，厉声道：“今晚你哪里也不许去，这些东西都给我锁抽屉里！”
白昊终于忍不住了，他摔了书包，“姐，你能不能别这样！”
白芸怒目看着他，她突然发现很久没有仔细看自己的亲弟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他大概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发，刘海有点长，就这么随意地耷拉在额前，让人看不清那双眼睛里是什么神情，只能听到他平静下来的声音，“姐，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玩电竞的吗？”
白芸讥讽看着他：“你是要跟我说，自从妈妈去世后你受不了打击才借此寄托吗？”
白昊摇摇头，“不。没有那么早。”
白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白昊微微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的姐姐，缓慢说道：“是在你获得陵市选美小姐冠军的那时候，你当着陵市所有人的面跳那段钢管舞的时候。”
白芸顿了顿，脸色顿时煞白。
“那时候我刚好大三，宿舍里有个男生拿着你的泳装照过来问我，这是你姐？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我当场揍了他一拳。后来你跟苏嘉阳在一起，你不知道那些人说的多难听。”白昊捏紧拳，仿佛回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去，“说你靠卖肉勾搭上陵市房地产大鳄，你不知道那段时候，我都是在网吧里过夜的。”
白芸觉得这几天的疲倦一下子袭来，她扶住墙壁才勉强不让自己滑下去，“这些你为什么不对我说？”
“我不想让你难过啊姐。不过，既然你刚才提到了妈妈，”他指着墙上的照片，“我可以对着妈妈说，我白昊没做过有辱家门的事情，那么你呢？人必自悔然后人悔之，姐姐，你后悔过吗？”
白芸觉得自己浑身发抖。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白昊说完不再看她，拿起自己的包，在地上胡乱收拾了一下，就绕过她走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然后消失不见。
白芸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她快要站不住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可以活在自己的壳子里，对那些闲言碎语不闻不问，没想到这个坚强的壳子有一天会出现裂缝，是自己的亲弟弟拿着刀，往她的壳子上狠狠砸了一下。
往事随着这条裂缝呼啦啦灌入，她觉得浑身发冷，干脆坐到地上。
一年前。
那时候她每次回家都是提心吊胆的，墙上“欠债还钱”的红漆和碎了一地的啤酒瓶、物业和邻居的警告都是她噩梦的源头。因为她有个嗜赌的父亲和病重的母亲，父亲欠下120万巨额高利贷后就自杀了，留下他们姐弟俩和一个用昂贵的医药费吊着的母亲……她很想一走了之，可是她要是走了，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她是在那时候去‘绯色’兼职的，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同样走投无路的小姐妹露露。
有一天，露露拿着一张报纸过来找她，“白芸快来看，有选美小姐大赛！苏商集团赞助的，奖金有两万哎！你最近不是缺钱吗，去试试呗。”她知道白芸有个躺在医院的妈妈。
她看了看，有点心动，“可是上面说要有才艺表演，我哪有什么才艺，我只会端茶倒水……”
露露瞪她，拍拍胸脯，“这有什么关系，我教你，包管你七天速成！”
“你要教我什么？”
“当然是我们绯色的一绝，钢管舞！”
露露有独家秘笈，白芸的领悟能力又高，师傅愿意教，徒弟花心思学，一个礼拜的成果颇有成效，再加上两人通宵设计的服装，居然出乎意料得了冠军。她刚想把消息告诉弟弟，看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她马上回拨过去，白昊的声音带着哭腔，“姐，你到底去哪了？！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妈妈一个小时前走了。”
手里的奖金不小心洒了一地，白芸只觉得眼前一黑，陵市的天空仿佛突然暗了下来，“啪嗒”一声，手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时候的手机质量真好，摔碎了还能听到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姐，你在哪里？！连妈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到底去哪了……”
